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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網絡正熱,恐怖小說作家史蒂芬·金不落人后,寫了一本網絡小說《Riding the Bullet》,免費讓讀者下載,結果在24小時內下載了40萬本,被迫停止,這本小說在2004年拍成電影。這位世界級的作家在網上空前成功之后,又開始網上發行,書名叫《The Plant》,自己執筆,用連載自愿付費方式,每一段約五六千字上網,讀者隨意下載,但要求讀者自動用 Amazon(亞馬遜) 賬戶付給他一美元,如果下載的人有四分之三付費,他就寫下一段,結果連續寫了六段之后,宣告暫停。當時大家認為是作者自己發行的失敗例子,但作者也初試了數字書本的運營型態。
事隔多年,耶魯大學Yochai Benkler 教授最近寫了一本書《網絡的財富》(The Wealth of Networks),這位教授同樣的把整本書上網,免費讓讀者下載。這雖然是一本專業的書,不如大眾化普及,結果仍有兩萬多本下載,許多讀者還寫了評論與意見。教授說,這僅是他一個簡單的實驗,來估測一下書的未來。
這些正是出版界討論的熱門話題,出版商、編輯、作者,都能藉網絡的便捷,與讀者迅速親切地聯系,讀者更可以藉網絡尋找自己喜愛的書,然后下載、閱讀,如同IPod下載歌曲那么便利。但是出版界對這種數字技術既愛又恨,在日前華盛頓書展會場里表現無疑,一位著名的小說家就大聲疾呼,一本免費下載的著作混雜著讀者的評論,如果這就是數字的未來,真是一幅恐怖景象。
其實大家真正害怕的是,出版業會不會步唱片業的后塵,一美元一首歌的風扉,一夜之間改變了唱片業的藝術與經營模式。根據Nielsen SoundScan的統計,近五年來唱片的銷售下滑 19%,但單首歌的零售,僅兩年就增加了1700%。
對于技術發展的看法,依各人的角色而異。一位學者就對數字圖書館豐富的典藏,看作是上天所賜,因為能就一個研究課題從各方找出資料,但他說搜尋不算是閱讀,閱讀是把一本書從頭讀到尾,手拿一本書,紙張的觸摸感受,魅力無可取代。
有的暢銷書作者,就采取較彈性的做法,把書的前幾章上網,免費讓讀者下載,出版社也配合打印及前幾章樣品,在書店分發。一位暢銷書作家說,無論是好紙、壞紙、燙金邊的紙、還是數字,都沒辦法把好的故事搶走。
有的作家認為,文字一旦數字化在網絡傳遞,書本就從裝訂線縫溜了出去,與別的書編織在一起,融成整體的智慧,這是在單一書本里找不到的。但有作家持相反意見,說閱讀是非常孤立的事,讀一本書的時候,情緒完全與作者融合,不會與別的事混淆,甚至不會瀏覽作者的網站。
對多數作家來說,新技術塑造出來的出版型態,如何導引作者的報酬是主要的關注問題。目前出版商支付作者售價 15% 的版稅,但數字版本在網絡卻極為容易免費流傳,作者的心血原本是供大眾閱讀,現在大眾閱讀之后,作者卻得不到尊重、得不到報酬,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Benkler 教授不認為這是問題,就像音樂,每首一美元的歌曲,仍能與免費的競爭,只要價格降低,還是有市場,況且數字版成本低,出版商應有余地多分配利潤給作者。一本數字版的書售價3美元(約非專業平裝書的1/3),應該是合理價格。
今天的技術發展在文學上的沖擊,并沒有想象那么大。從歷史上看,書本其實也是新的產物,從長期口語相傳故事演變而來,而書本的大量印刷,是高速印刷機發明后的結果。印度籍作家Vikram Chandra就有這樣的歷史觀,他出身計算機程序師之家,下載過多本電子書,他認為無論是繞著城堡喊打、還是堅守城池,都失去了立場。他說,攻城的野蠻人多愿意稍作妥協,如果城內的人堅持己見,說只有他們的思維才是世上珍寶,那雙方就可能決裂,野蠻人以強力武器打破城墻,攻進城堡。但只要雙方讓步,順其自然發展,這種無謂的爭戰就無從發生。
美國作家Mark Danielewski 說,只要想出創新的方式,實體書仍會繼續存在。他在9月剛出版一本小說《Only Revolutions》,述說兩個男女青少年的愛情故事,但在格式的安排上標新立異,一本書沒有正反,正反兩面各有封面,也都是開頭,一面是述說女方對男方的感想,另一面則述說男方對女方的感想。閱讀可從任何一頭開始,但每讀八頁,就必須把書倒過來從另一頭閱讀,讀八頁再倒過來在另一頭繼續,只有這樣閱讀情節才會連貫,男女雙方才越來越接近,讀到書的中點,劇情就連在一起了。Danielewski說,像這樣的閱讀經驗,在網絡上就無法體驗。
十年來,從早年的電子書到現在的數字閱讀,名詞各異,事屬相同,這也象征網絡遇到了“書”的阻礙。如何深一層體認書本不同于別的商品,以及書的人文品味價值,也許是下一步網絡發展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