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十五、十六世紀歐洲的“統一”觀念

摘要:歐洲統一是一個古老的話題，歐洲統一的歷史幾乎和歐洲的歷史一樣久遠，當代的歐洲一體化運動實際上是古老的歐洲統一觀念的延續#65377;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發生了一系列重大事件，如人文主義思想傳播，君士坦丁堡淪陷，地理大發現和宗教革命等等#65377;在這種新的背景下，出現了種種歐洲重新統一的構想:基督教統一歐洲的構想，烏托邦統一的構想和主權國家結盟的思想#65377;考察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的統一觀念，對于深刻理解當代的歐洲一體化運動有著重要的意義#65377;

關鍵詞:歐洲統一;文化認同;歐洲一體化;歐洲歷史

中圖分類號:K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6)12-0106-04

歐洲統一是一個古老的話題，當代的歐洲一體化運動實際上是古老的歐洲統一觀念的延續#65377;但是現代的學者們更側重于研究近代之后的歐洲統一，尤其是二戰后的歐洲一體化運動#65377;直到丹尼斯#8226;海(Denys Hay)的著作《歐洲——一個觀念的產生》問世后，有關近代之前的歐洲統一的研究才興盛起來，相關的著作相繼出現#65377;目前國內有關歐洲統一的歷史文化背景的研究已取得初步成果#65377;學者們從不同的角度對不同時期的歐洲統一觀念作了不同的探討，但是對于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的統一觀念研究的比較少，本文擬對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統一觀念作一初步探討#65377;

一#65380;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統一”觀念興起的宗教文化背景

從廣義上說，歐洲一體化是指迄今歐洲各國為實現和平#65380;消除戰爭和發展經濟而提出的歐洲聯合#65380;歐洲統一的思想及進行的實踐運動①#65377;德里克#8226;赫特(Derek Heater)指出成功的政治一體化需要文化和政治認同感②#65377;認同的本意是“同一性”，它是最近幾十年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廣泛使用的一個術語，不同的學術領域對認同有著不同的界定③#65377;本文借用法國學者馬爾丹的“認同敘事理論”，認為“認同”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與過去的關系，尋求認同的歷史根源;其二，與空間的關系，認同的空間是特定群體的專有之地，排斥異己力量的存在;其三，與文化的關系，共同的文化特質是構建認同的邏輯基礎④#65377;

“統一”觀念是歐洲自我認同的重要內涵#65377;這種觀念是在歐洲人對歐洲這一特定地理區域和文化政治實體所具有的實在的或想象的特征認知基礎上發展而來的⑤#65377;從歐洲誕生之日起，就有了“歐洲是一個整體”的意識，正如《歐洲一體化史》一書中指出的:“歐洲是歷史上最早提出搞地區整合的#65377;歐洲統一的歷史幾乎和歐洲的歷史一樣長遠#65377;”⑥ 歐洲人認為神話人物“歐羅巴”是歐洲的“創世者”，古希臘#65380;古羅馬文明是歐洲各國文明的發源地#65377;

近代意義上的歐洲“統一”觀念是從中世紀的基督教開始萌芽的#65377;基督教強調上帝的統治要在每一個民族#65380;每一個國家和地區中實現，凡是皈依基督教的人不分國家與地區，都是上帝的子女，都是兄弟姐妹#65377;基督教的這種思想有助于把孤立的#65380;分散的地區活動納入到整體中，并賦予整體統一的目標#65377;皮埃爾#8226;熱爾貝在《歐洲統一的歷史與現實》中說，歐洲的個性是在中世紀以基督教的形式確立和出現的⑦#65377;

在統治者的大力提倡下，基督教很快成為中世紀歐洲人共同的信仰，這個共同的信仰使得基督教社會越來越有其明顯的邊界，一方面歐洲頻頻受到東方游牧民族——匈奴人#65380;馬扎爾人#65380;蒙古人#65380;突厥人等的威脅#65377;另一方面，歐洲還要面對伊斯蘭教的挑戰#65377;著名的十字軍運動就是這種應戰的產物#65377;針對這點恩格斯說:“事實上不存在內部統一的歐洲世界，為反對共同的外部敵人——薩拉秦人(信奉伊斯蘭教的人)而通過基督教聯合起來了#65377;”⑧通過十字軍運動，把各種信奉基督教的人都集合在十字軍的旗幟下，基督教成為中世紀歐洲政治認同的象征#65377;

歐洲人依靠宗教和文化的紐帶相聯系，形成一個統一體#65377;“他們都有著同一種信仰#65380;同一本圣經#65380;同一類宗教藝術#65380;同一種文化心理#65380;同一種社會風尚，一個將歐洲的各國#65380;各民族都聯系起來的‘精神統一體’形成了#65377;”⑨受共同的宗教文化氣氛的影響，基督教社會是政治共同體的觀念逐漸興起并對以后的歐洲統一觀念產生了影響#65377;正是在與外界長期的碰撞和對峙中，在大一統的基督教文化氣氛中，萌發了近代意義上最早的“歐洲

* 本文系中國—歐盟歐洲研究中心項目“尋找歐洲一體化之魂:文化#65380;歷史和宗教對歐洲一體化進程的影響”(ESCP/G001-SCU-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65377;

統一”的思想#65377;

十四世紀興起的文藝復興運動給“歐洲統一”注入了新的活力#65377;文藝復興運動本質是對中世紀宗教文化的根本沖擊與抗議，它把人從神學思想中解放出來，人們開始既強調人的自由意志，也強調神的意志#65377;人神是相似的，神是按照自己的面貌來造人的#65377;但是受到人文主義熏陶的思想家，實際是基督教化的人——是10個世紀內在生活的精神戒律和良好修養塑造出來的人類模型⑩#65377;十五#65380;十六世紀人文主義思想達到全盛并開始大規模向阿爾卑斯山以北的歐洲諸國傳播，促進了歐洲范圍內不同觀念和體制的融合#65377;這樣，批判繼承了基督教共同體觀念的人文主義思想逐漸成為現代歐洲認同的基礎，推動了歐洲的統一運動#65377;

二#65380;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統一”觀念興起的政治文化背景

羅馬教會在歐洲的精神統治使得中世紀歐洲的國家觀念非常淡薄，各國民眾一般都認為自己首先是基督教徒，其次是某個地方的居民，最后才是某一國家的臣民{11}#65377;從十三世紀開始，主權明確的民族國家在歐洲逐漸發展起來，這些國家的原型是法國和英格蘭王國，是教皇和國王不斷斗爭的結果#65377;到十五世紀，丹麥#65380;瑞典#65380;葡萄牙#65380;波蘭和匈牙利等國先后成為了主權明確的國家#65377;

伴隨著歐洲各主要獨立政治統一體的形成，關于主權國家問題的思考也逐漸在人們的腦際活躍起來#65377;最早開始思考這方面問題的是著名的人文主義者但丁(Dante Alighieri)#65377;在他的名著《論世界帝國》(De Monarchia)中，他主張通過政教分離來實現意大利的統一#65377;他認為實現人的塵世幸福的前提是和平，而國家統一是和平的保障#65377;為了實現國家統一，他把希望寄托在開明君主身上#65377;他還指出只有像亨利七世那樣的開明君主才有能力整頓復興意大利#65377;從這一命題出發，但丁構想了一幅由神圣羅馬帝國來統一人類的圖景#65377;在他看來，人類文明普遍一致的目的是“不斷行使其智力發展的全部能力”{12}#65377;實現這一目的就需要有世界國家與世界和平#65377;“這似乎已經是對歐洲乃至世界未來的一體化趨勢的一種模糊然而不乏洞見的預感了#65377;”{13}

在但丁之后，帕多瓦的馬爾西略(Marsiglio)提出主權高于教權#65377;他在《和平的保衛者》(Defensor pacis)一書中斷言:教會統治者認定教會組織即是一種能夠行使任何“強制性權力”的機構，是對教會性質的誤解，是對基督教義的背叛{14}#65377;在他看來，基督的教會是全體教徒的自愿結合體，它沒有對任何人實施強制的權力，即使是基督教內部事務也應由俗權來定奪#65377;

馬基雅維利(Machiavelli)繼承了但丁和馬爾西略的政治思想，在《君主論》中明確提出“現時代國家利益高于一切”{15}#65377;他認為君主可以以任何一種方式攫取權力或者統治國家，盡可以不講道德，盡可以為著某種目的的實現而顛倒是非，盡可以為擴張領土的要求而使用武力#65377;博丹(Bodin)也認為國家應當享有獨立主權，對外不受制于教皇，對內直接統治臣民#65377;他們的著作反映了政教分離的近代國家發展趨勢，更加符合近代政治發展的需要#65377;

宗教改革時期基督教的“民族化”也推動了民族國家的發展#65377;馬丁#8226;路德和加爾文的政治思想深化了主權國家理論，打破了以教皇為最高領袖的統一的基督教社會的模式，確立了宗教地區自治的原則，使歐洲各國擺脫了教皇的控制，獲得了民族獨立，而且還把宗教置于國家政權的控制之下{16}#65377;

民族國家強調國家主權至上，一切行為應當以個別的國家利益為中心，而歐洲統一強調的是整個歐洲的利益#65377;從這個角度出發，民族國家似乎與歐洲統一觀念相矛盾#65377;實際上，民族國家的興起對歐洲的“統一”有重要的作用#65377;正如陳樂民先生指出的:“如果沒有一個個的民族國家，‘歐洲’便仍是一個不確定的概念;有了民族國家，‘歐洲’的輪廓才清晰起來#65377;”{17}民族國家的出現使歐洲四分五裂，人們對國家間的分歧和對立很反感，幻想回復到中世紀的“一統”狀態，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國家間的聯合或聯盟成為歐洲統一的主要形式#65377;

地理大發現和早期海外擴張也有助于近代意義上歐洲“統一”觀念的形成#65377;1492年無論對世界還是歐洲的發展都是極其重要的一年#65377;1492年預示著一個西方神話的誕生，哥倫布取代查理曼大帝成為新時代的先鋒，西方由防御轉向對外擴張#65377;美洲的發現使得歐洲大陸的概念逐漸盛行#65377;1566年佛羅倫薩歷史學家出版了用現代語言寫的名為《歐洲的歷史》一書#65377;此時的歐洲逐漸打破了前現代情境下的“時空分離”特征，時間和空間開始聯結在一起{18}#65377;隨著歐洲對其他大陸越來越熟悉，歐洲加倍感覺到歐洲文明的特殊性及與其他文明的差異#65377;歐洲在參與世界整合的過程中，自我認同被提升至一個新的高度，增強了“歐洲統一”的意識#65377;

三#65380;歐洲人對“統一”觀念的種種構想和初步實施

(一)宗教和政治思想領域“統一”觀念的構想

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使得歐洲與基督教世界的認同更加普遍，以基督教統一歐洲來共同對抗外敵的觀念非常盛行#65377;羅馬教皇庇護二世即伊尼阿#8226;錫爾維烏斯#8226;皮科羅米尼(Aeneas Silvius Piccolomini)，一個偉大的外交家#65380;歷史學家和人文主義學者#65377;他用歐洲來代替基督教世界的概念，第一次把“歐洲”用為形容詞，歐洲人出現了#65377;他被臨近歐洲的威脅強烈地震動了，他說:“我們在歐洲——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家園被打敗了”{19}#65377;他做了大量的工作促使基督教世界的防御，并付諸行動，親自組織軍隊討伐土耳其，可惜艦隊還沒有啟航，他就死于疾病了#65377;他企圖組織全世界的力量反對土耳其，號召歐洲各民族在宗教上#65380;政治上和文化上聯合起來#65377;他甚至于1460年送書信給土耳其的蘇丹王穆罕默德二世，勸說土耳其人皈依基督教#65377;

人文主義王子伊拉斯莫的歐洲主義是同基督教義緊密聯系在一起的#65377;中世紀后期，歐洲各國之間#65380;各個教派之間因教義的爭端而引發的沖突不可勝數，造成了基督教世界的分裂#65377;因此，伊拉斯莫極力反對沖突和戰爭#65377;在1504年出版的《基督教戰士須知》中，他認為農民和議員#65380;富人和窮人#65380;強大和弱小之間的沖突都是可悲的，因為所有的人都是基督教徒，歐洲是基督教大陸#65377;在《和平的控訴》中，作者強調了基督教世界的統一，他寫道:這是多么大的錯誤!不重要的地理概念分開了它們……早些時候萊茵河分開了法國和德國，但沒有分開基督教#65377;比里牛斯山脈分開了西班牙人和法國人，但并沒有打破教堂的統一#65377;大海分開了英國和法國，但絕沒有分裂信仰的一致{20}#65377;在《論基督君主的教育》一書中，他企圖通過加強基督君主的教育來建立一個穩定有序的政治共同體#65377;

這種基督教統一歐洲的觀念批判繼承了中世紀羅馬教會的神權政治理論，賦予了其新的意義，即基督教世界存在一種道德秩序，是一個共同體，歐洲應該在基督教共同體的和諧狀態中實現統一#65377;但是，這些歐洲統一的構想還沒有突破基督教與歐洲認同的層面，脫離了當時民族國家興起的政治形勢，不可能付諸實施#65377;

1517年，馬丁#8226;路德在德國發動了一場深刻的宗教改革，不久茨溫利在蘇黎世改革，加爾文在日內瓦改革，引起了曠日持久的宗教戰爭#65377;基督教世界在共同信仰下聯合的思想被宗教改革和教會的分裂無情地切斷了{21}#65377;與此同時，新航路的開辟#65380;新大陸的發現和新移民的涌現給歐洲人提供了新的視野#65377;在“自我”與“他者”的對比中，一些思想家開始反思歐洲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借用烏托邦的構想表達了統一歐洲的觀念#65377;

托馬斯#8226;莫爾的作品《烏托邦》中提出的歐洲是擁有共同歷史和相同文化背景的歐洲{22}，反映了通過共同理想來統一歐洲的思想#65377;《烏托邦》譴責了當時歐洲各國的基本政治制度，提出建立一個穩定有序的政治共同體的思想#65377;所有別的國家之間經常議定#65380;破壞和重訂條約，烏托邦人不和任何一國締結，他們說:“‘條約’有什么用，莫非自然本身還不能將人們緊密地聯系在一起?”{23}這兒的“自然”莫爾解釋為“天然產生的伙伴關系”{24}，從《烏托邦》整體來看，將人們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是共同的文化如風俗習慣#65380;生活方式和信仰至高的神等，如當地人愿意前來和他們一起生活，他們就與其聯合起來，如實行聯合，兩方逐漸容易地融成一體，吸收共同的生活方式及風俗{25}#65377;

(二)主權國家結盟的構想與初步實施

民族國家的興起使得國家之間的聯合或者聯盟成為可能#65377;早在1306年，法國人皮埃爾#8226;杜波伊斯(Pierre Dubois)在《論圣地的收復》一書中，基于法國利益的考慮，提出了最早的主權國家聯合的思想#65377;杜波伊斯認為歐洲應當組成一個基督教主權國家聯合體，由一個9名法官組成的歐洲議會行使最高權力{26}#65377;議會仲裁各國之間的沖突，以贏得和平#65377;杜波伊斯的動機不像是出于歐洲各國人民對統一的要求，倒像是美男子腓力四世的一個宮廷法學家在反對帝國的借口下維護君主們的野心{27}#65377;

1464年，波希米亞國王在法國人馬里尼(Antonio Marini)的勸導下，建議波蘭國王#65380;匈牙利國王和德國國王共同簽署一個協議，并期望擴展這個聯盟，即《反土耳其的基督教國家聯盟》，這項建議認為可以由各國君主和若干代表組成歐洲議會，由多數代表通過建立某些法規來進行仲裁#65377;為了確保公正性，議會并不常駐某一國家，而是以每五年為一個周期由各國輪值，從1464年起，巴賽爾將作為議會的第一個所在地{28}#65377;這項計劃失敗原因之一就在于波西米亞國王想把教皇勢力排除在聯盟之外，僅僅是世俗君主之間的聯盟{29}#65377;這個事件一方面表明當時教皇的力量至少在精神上還不容忽視，另一方面同樣出于抵抗土耳其的需要，這個聯盟更側重于國家間的政治聯合#65377;

主權國家聯合的意義不僅在于抵抗外來侵略者，還在于保持一種均勢的狀態，客觀上達到統一的目的#65377;馬基雅維利的思想中已經包含了“均勢”原則#65377;盡管每個國家為了國家利益都可以無視傳統的基督教道德而運用一切手段進行統治，但是在當時復雜的政治環境中，每個國家并不能完全實現其利益，而只能在盡可能地考慮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與他國達成某種妥協，這樣就產生了均勢#65377;

均勢原則在十五世紀被用于意大利的形勢:當時的意大利半島有四個強國，威尼斯的實力遠遠在其他國家之上，為了抑制威尼斯的擴張，佛羅倫薩#65380;米蘭和那不勒斯組成了聯盟#65377;到了十六世紀這一原則就用于整個歐洲的形勢了{30}#65377;例如，當時哈布斯堡王朝控制了西班牙#65380;德國#65380;勃艮第和一些低地國家，勢力非常強大，法國就試圖建立同盟來對抗哈布斯堡王朝，甚至尋求奧斯曼帝國的幫助#65377;英國歷史學家威廉#8226;坎登(William Camden)寫道:十六世紀末期法國和西班牙是歐洲和平天平的兩端，英國的加入可以使天平傾向任何一邊{31}#65377;均勢下的結盟是主權國家聯合的新發展，各國聯合采取行動對抗優勢的他國，本身也不去打亂均勢，形成了暫時的“統一”局面#65377;

絮利(Sully)的“宏偉計劃”是均勢原則的集中體現#65377;絮利是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的首相，他的“宏偉計劃”旨在建立一個歐洲國家聯盟，以便將哈布斯堡王朝的霸權消融在其中#65377;主要內容是:將哈布斯堡王室的勢力局限到被大西洋#65380;地中海和比利牛斯山包圍的西班牙王國，把土耳其人和韃靼人趕到亞洲，重建拜占庭帝國#65377;例如，將哈布斯堡王朝在中歐的領地波西米亞#65380;西里西亞和摩拉維亞合并成獨立王國，瑞士獲得西北部和東部原哈布斯堡王朝的領土，威尼斯兼并西西里，教皇國擁有意大利中部和南部諸省等#65377;然后將歐洲劃分為6個世襲君主國#65380;5個選舉君主國和4個共和國，并在所有這些國家之上設置一個由各國代表組成的#65380;擁有武裝力量的歐洲議會，議會代表有66人，任期為3年#65377;這個議會負責維護普遍和平，審理國與國之間和國家內部的民政#65380;政治和宗教事件#65377;這個計劃的主要意圖是為了削弱法國的敵人，擴大法國的勢力#65377;不過正如丘吉爾評價的，絮利的歐洲聯合思想對后來歐洲一體化影響深遠#65377;他說:“有許多著名的姓氏與歐洲統一思想的復興和出現聯系在一起，所有這些主張或許應該歸功于法國國王納瓦爾的亨利和他偉大的首相絮利，他們曾不辭勞苦地開創了‘宏偉計劃’#65377;在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歲月后，我們依然忠實于它#65377;”{32}

無論是主權國家聯合還是均勢結盟都反映了人們把分裂的歐洲納入整體以求和平安寧的愿望#65377;但是此時的結盟更多是為了保證自己國家的統治，還沒有上升到后來哲人們所追求的永恒和平的歐洲統一聯盟#65377;

四#65380;小結

綜上所述，在近代早期之前歐洲的統一觀念總是通過其他話語來表達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基督教#65377;十五#65380;十六世紀是歐洲從中世紀基督教認同向近代的歐洲認同轉變的階段，在轉變的過程中，歐洲統一觀念逐漸與國家權力結構的認同結合了起來#65377;盡管十五#65380;十六世紀的歐洲表現為分裂的狀態，但其中蘊含著統一的因素#65377;黑其#8226;米可利(Heikki Mikkeli)指出:歐洲的政治和宗教分裂越深，其渴望統一的要求就愈強烈，統一的意義就越大{33}#65377;

十五#65380;十六世紀的歐洲統一思想——基督教共同體思想#65380;烏托邦思想和主權國家結盟的思想為十七世紀法國的思想家圣—皮埃爾繼承，他提出了建立歐洲共同體的思想——《永久和平方案》#65377;他指出:歐洲人“最偉大#65380;最瑰麗”的向往就是實現歐洲各民族間的“永恒的和普遍的和平”，建立一個“恬靜#65380;和平的兄弟之間的社會，大家生活在恪守相同格言的永恒協和的氣氛中”{34}#65377;要實現這個方案就是建立歐洲的“邦聯政府”，即結成一定的聯盟#65377;歐洲各國都可以在它們之間建立某種體制，或通過同一宗教，或通過風習#65380;語言#65380;貿易把它們聯結在一起#65377;作為以上這一切的必然效應的某一種均勢也可以把它們聯結起來#65377;這種均勢，即使沒有人想把它保持下去，也不易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樣可以打破{35}#65377;通過這種均勢基礎上的邦聯政府，圣—皮埃爾說:“歐洲可以建成一個實實在在的有自己的宗教#65380;習俗#65380;風尚乃至法律的社會，其中任何一個民族都不能脫離這個社會而不立即遇到困難”{36}#65377;這一思想到十八世紀先后為盧梭和康德所承接而發展為聯邦主義思想#65377;

在當代歐洲一體化中仍然可以看到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統一思想明顯的痕跡#65377;強調主權國家利益這一思想為當代的現實主義者漢斯#8226;摩根索#65380;肯尼迪#8226;沃爾茲等繼承，他們反對任何形式的超國家組織，主張通過國家間的合作來實現歐洲的統一#65377;聯邦主義思想成為歐洲一體化運動中最激進的政治構想#65377;十五#65380;十六世紀的歐洲統一構想是現代歐洲統一的最初構想，為后來的歐洲統一提供了理論和實踐的經驗，這也是研究十五#65380;十六世紀歐洲統一觀念的意義所在#65377;

注釋:

①⑥ 李世安#65380;劉麗云:《歐洲一體化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65380;2頁#65377;

②{26} Derek Heater， The idea of European unity， Leicester and London: Leic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92， p186，p10.

③ 可參考Stuart Hall ed.， Questions of Cultural Identity(Sage， 1996)，安東尼#8226;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生活#8226;讀書#8226;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等#65377;

④ Denis-Constant Martin， The Choice of Identity， Social Identity， Vol.1， No.1(1995)， pp6-8， 12-13.

⑤ 張旭鵬:《歐洲近代政治思想中“統一”觀念的內涵及演變》，《學術研究》2004年第6期#65377;

⑦ 皮埃爾#8226;熱爾貝:《歐洲統一的歷史與現實》，丁一凡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1頁#65377;

⑧《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546頁#65377;

⑨ 轉引自趙鐵生《試論基督教與中世紀歐洲的“合”》，《北京大學學報》(歐洲歷史研究專刊)，1997年#65377;

⑩ 克里斯托弗#8226;道森:《宗教與西方文化的興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6-7頁#65377;

{11}{13}{14} 郭華榕，徐天新主編《歐洲的分與合》，京華出版社1999年版，第99#65380;101#65380;101頁#65377;

{12} 但丁:《論世界帝國》，朱虹譯，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5頁#65377;

{15} 馬基雅維利:《君主論》，潘漢典譯，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85頁#65377;

{16} M. Spiering， National identity and European unity， in Michael Wintle ed.， Culture and Identity in Europe， Aldershot: Avebury， 1996， pp107-108.

{17} 陳樂民:《“歐洲觀念”的歷史哲學》，東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1頁#65377;

{18} 安東尼#8226;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生活#8226;讀書#8226;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17頁#65377;

{19}{21}{28}{29}{31}{33} Heikki Mikkeli， Europe as an Idea and an Identity，Houndmills: Palgrave Publishers Ltd.， 1998， p34，p135，p36，p36，p44，p33.

{20} 轉引自Kevin Wilson Jan van der Dussen ed.， The history of the idea of Europe，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p37.

{22}{27} 梅吉奧妮:《歐洲統一賢哲之夢:歐洲統一思想史》，陳寶順#65380;沈亦緣譯，世界知識出版社2004年版，第15#65380;17頁#65377;

{23}{24}{25} 托馬斯#8226;莫爾:《烏托邦》，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93#65380;94#65380;61頁#65377;

{30} Kevin Wilson Jan van der Dussen ed.， The history of the idea of Europe，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p40.

{32} S. de la Mahotiere， Towards one Europe， Harmondaworth: Penguin Books， 1966， p7.

{34}{35}{36} 轉引自陳樂民《“歐洲觀念”的歷史哲學》，東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7#65380;48#65380;50頁#65377;

(責任編輯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