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政府在災荒救濟中的作用

摘要:在1931年江淮流域大水災中，武漢三鎮是受災最重的城市#65377;水災發生后，政府認識到了這次水災的重要性，并進行了較為積極有效的救災行動，同時設立救濟水災委員會，作為代表政府的最高賑濟機構#65377;通過考察救濟水災委員會的組織與工作可以看出，南京政府是這次水災救濟的主導者，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中央政府在社會救濟中應有的積極作用;但同時也存在著局限性及職能缺失#65377;社會力量則彌補了政府實際行政能力的不足和在救災體制方面的缺失，充當了國家救濟替補者的角色，形成與政府廣泛的合作與互補#65377;而災荒反過來又促進了政府和社會的成長，促進了國家防災救災體制的進一步完善#65377;

關鍵詞:水災;救濟;政府作用

中圖分類號:K26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6)12-0087-04

一#65380;災情

1931年入夏以后，長江流域各省普降暴雨，連綿經月#65377;湖北境內江河湖泊水位猛漲#65377;8月19日，江漢關水位達28.28公尺，創漢口建立水文站以后六七十年間最高洪水紀錄①#65377;在洪水威脅之下，武漢各堤先后潰決#65377;漢口市區幾乎全部被淹，災區占全市面積99%，市內水深四#65380;五尺與兩丈不等;省城武昌淹沒2/3;漢陽濱江臨河處盡成澤國，街道淹水四尺左右#65377;大水造成大量房屋倒塌，“除建筑堅固之房舍外，其余所有房屋，皆因水浸崩潰#65377;武漢盡成一片瓦礫廠”②#65377;房屋全倒之災民，漢口為51%，武昌為36%，漢陽為38%#65377;總計全倒與半倒之房屋，則漢口有93%的房屋倒塌，漢陽有80%，武昌情形稍微好些，但亦有53%的房屋倒塌#65377;武漢三鎮受災居民在78萬左右#65377;居民的衛生狀況亦令人擔憂#65377;積水的腐敗食物#65380;漂浮的人畜尸體及其它污穢物無法排除，“惡氣蒸發逼人”，因此“霍亂#65380;傷寒#65380;窒扶斯等傳染病，以非常速度蔓延于武漢區域”③，因洪水及疫病死亡的災民在3萬人以上#65377;

大水災對武漢三鎮造成的財產損失也是巨大的#65377;就農業損失而言，三鎮被淹農戶總數為81，300戶，被災耕地面積為1，096，600畝;其中漢口最重，有98%的農戶及耕地受災，漢陽為85%，武昌地勢較高，因此災情相對而言較輕，但受災農戶及耕地亦過半，占58%④#65377;依據金陵大學農學院之調查，武漢三鎮每戶被淹農作物及其它財產等各項損失，總額為4，100萬，其中漢口為2，900萬，武昌為300萬，漢陽為900萬#65377;以每家各項損失計，漢口災民也是損失最重的，每家為873元，三鎮平均每家損失為504元#65377;而當時中國普通家庭，每年的純收入只有300元#65377;因此，這次大水災，不單使災民全年所得的些微收入蕩然無存，且超過其總額的65%#65377;但這只是較易計算的損失，其它如“損毀之圩堤與道路，與夫秋冬作物之因積水而無法播種，其損失幾何，且猶未計及焉”⑤#65377;商業因洪水而無法運營所造成的損失，則幾乎是無法計算的，最多只能提供一個大概的估計數據#65377;據調查，“漢口方面，商人之經濟損失從各方面估計，自水患之日起，截至現在止，總在一萬萬元以外，政府方面，種種建設之損失，亦在三四千萬之數，似此情形，再加以各縣人民屋宇#65380;禾苗#65380;畜牲種種之淹沒與毀壞，總計其數，自亦應以萬萬為單位”⑥#65377;

從災情可以看出，救災工作及災后的復原任務是非常艱巨的#65377;從暫時滿足災民的吃飯#65380;住宿#65380;疾病醫治等基本需求，到修造新房屋，購買種子#65380;農具，恢復農業生產，恢復商業，以至修復被洪水沖壞的道路#65380;堤防等基本設施，大范圍#65380;大規模的救災與復原工作要求，無論對政府當局還是對社會各界，都是一種嚴峻的考驗#65377;

二#65380;政府的認識與動員

水災發生后，政府認識到了這次水災的重要性，并進行了較為積極有效的救災動員#65377;中央政府機構及其主要領導人紛紛發表講話，認為此次水災是“國難”，同時積極動員全國各界及國際社會努力救災#65377;蔣介石親自來武漢視察水災，發表《告被災同胞書》，認為鄂省“空前未有之奇災”，“不僅影響長江人民之生計，實關系中華民族整個之生存”⑦，勉勵全體黨員#65380;黨政軍各界及全國同胞一致努力救災，并捐米三千擔賑救漢口災民，以作表率#65377;《中央日報》發表社論，認為此次水災是當前重大之國難#65377;賑務委員會在《申報》等各大報刊發表《勸募各省水災急賑啟事》，并在中央廣播電臺分別報告各省災情⑧，以利勸募#65377;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湖北分會與湖北水災急賑會在呈請國民政府“速籌巨款#65380;糧食以及各項應用之物”⑨ 的同時，還廣泛呼吁各界人士救濟湖北省及武漢市災民#65377;急賑會在京#65380;津#65380;滬#65380;漢各報登乞賑啟事，請各界人士“宏生死骨肉之心，存慈航普渡之念”⑩，救鄂省及漢市之災黎#65377;

在呼吁各界努力救災的同時，政府還以政令的形式，命令所屬各機關積極救災#65377;中宣部特規定救濟工作六項，令各地黨部遵行，內容主要為調查#65380;宣傳災況，協助政府籌辦急賑，研究免除水災及講求備荒之法{11}#65377;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第156次常會及國民政府第十次常會，都對救災問題做出了決議#65377;內容大致可概括為以下幾項:節約救災;捐薪助賑;保護耕牛;責成各級官吏全力救災，違者嚴懲等#65377;國民政府根據以上決議內容，分別向行政院#65380;監察院及直屬各機關頒布救災緊急令七條{12}，命令各級官吏嚴格執行，積極救災#65377;

政府的宣傳與動員，對各級黨政機關及社會各界的影響是很大的，《國聞周報》對此評價:“全國上下，中外人士，雖未能預防于未然，但補牢之舉，努力救災，則尚知積極也”{13}#65377;

三#65380;救災組織與工作

我們以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為例來進一步考察政府的救災組織與工作#65377;1931年水災發生之初，全國賑務事宜由中央賑務委員會統管#65377;但隨著災情的發展，賑務委員會因組織力量薄弱#65380;經濟實力有限，對1931年這樣全國范圍的嚴重洪澇災害，工作顯得力不從心#65377;為了廣泛動員和集中全國及社會各界的力量進行救災，南京國民政府成立救濟水災委員會，作為1931年水災的專門救濟機構，賦予辦賑最高權限，接管賑務會所辦的水災救濟工作#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的救災對象是全國各受災區，因此雖在武漢開展了多項工作，但畢竟總會址在上海，距離武漢太遠，而武漢災情又極重，于是在武漢設立救濟分會，具體執行總會的救濟方針和措施，并通過接收總會撥發的賑款賑品，然后交由其它辦賑團體散發或補助其它辦賑團體的方式，將總會與地方辦賑團體聯系起來#65377;因賑務委員會主要在水災初期發揮作用，因此不足于考察救災的整個過程;救濟分會又主要是在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與湖北及武漢各種辦賑機關團體之間起到一種聯絡和協調的作用;而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不僅參與了救災的整個過程，而且是當時辦賑的最高機關，直接代表國民政府，對分析政府在救災中的作用來說是一個很好的考察對象，這是筆者選取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為研究個案的原因#65377;

救濟水災委員會的組織與其它賑務機關相比，有其明顯的特點#65377;首先，救濟水災委員會的委員由政府各部門要人及辦賑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組成，這就使得集中政府各部門力量進行賑災成為可能，并且有助于各部門之間的協調合作#65377;政府特派委員中，宋子文為行政院副院長，并操有財政大權，劉尚清為內政部長，孔祥熙為實業部長，許世英為中央賑務委員會委員長{14}，有這幾位部長在此，可以說國民政府中與救災有關的重要部門都已納入到救濟水災委員會中了，這就使得在救災過程中，需要調動這幾個部門的力量時，救濟水災委員會可以因利就便#65377;同時委派曾辦理西北賑務#65380;辦賑經驗非常豐富的朱慶瀾為委員，以使其以往的辦賑經驗在這次救災工作中充分應用#65377;

其次，救濟水災委員會權限大，組織規模大，可調動資源多#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是自1931年8月開始至水災賑濟及善后結束這段時間內救濟水災的最高權力機關，其它各政府部門都要與其合作并提供便利#65377;揚子江水利委員會原隸屬交通部，為救濟水災便利起見，改隸救濟水災委員會，會中技術人員到救濟水災委員會工作#65377;導淮委員會“亦將各宗便利隸于該會”{15}#65377;其它如交通部#65380;鐵道部等也應救濟水災委員會請求，竭力配合工作#65377;組織規模上，就委員會構成而言，除國民政府特派的宋子文等五位委員外，救濟水災委員會還聘請中外有名人士上百人為委員，這些委員涵括了當時眾多政商等各界名流及辦理慈善賑濟的有名人士，如王正廷#65380;王伯群#65380;王曉籟#65380;王震#65380;宋藹齡#65380;于鳳至#65380;史量才#65380;杜月笙#65380;張群#65380;榮宗敬以及章元善#65380;熊希齡等{16}#65377;

第三，救濟水災委員會注重與中外社會各界的聯絡與合作#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不僅注重與國內各賑務機關共同合作，而且其委員也不以政府人員為限，而是延聘全國各界熱心公益的人士擔任委員，另外還注重與國際上的聯系，如聘國聯衛生部長拉西曼為衛生高等顧問等{17}，救濟水災委員會的上百位委員中，有二十幾位為外國人#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對私人辦理賑務團體亦極為重視，與華洋義振會#65380;中國紅十字會#65380;中國濟生會等都有一定程度的合作#65377;

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的工作主要分為查災#65380;籌賑及急賑三項#65377;要實施救災工作，首先要“明了各災區實在情形”{18}，因此，救濟水災委員會的第一步工作，即為調查災情#65377;一方面令受災省區地方官廳調查報告，一方面聯合揚子江水利委員會#65380;導淮委員會#65380;浚浦局等機關的河工專家#65380;工程師#65380;測量專家進行調查，同時委托中外各私人團體協助調查#65377;因漢口災情重大，救濟水災委員會一成立，即派劉瑞恒#65380;貝克#65380;史篤培三位委員乘飛機前往漢口，將漢口及左近被災情形，由飛機巡視，切實報告{19}#65377;同時，國民政府派顧問美國人白加等赴武漢，視察水災狀況，并調查救濟災民及供給食糧之法{20}#65377;經過多方查勘，救濟水災委員會認為武漢災情“實較各處為甚，惟有以大批款項，作大規模之救濟而已”{21}#65377;

救濟水災委員會的第二步工作，是籌集賑款賑品#65377;主要從三個方面來籌措，一是發行賑災公債#65377;1931年水災重大，各處亟須賑濟，而平時鮮有救災基金積存，國庫中亦無充足的款項用來賑災，因此只好用發行賑災公債的方式來籌款賑災#65377;原擬發行1000萬賑災公債，但因災區太廣，災情奇重，在各方的努力爭取下，擴充為8000萬，分兩期發行，9月份先發3000萬，12月份續發5000萬，二是邀請各賑務機關及國內外慈善機關，向中外各地募捐#65377;到1931年9月23日，救濟水災委員會已募集到國內外捐款700多萬元{22}#65377;三是賒購美麥#65377;面對如此重大的水災，而國內糧食缺乏，國家財政又有困難，為解決糧款不足問題，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委員長宋子文與美國農業部簽定訂購美麥合同，向美國賒購小麥45萬噸，自1931年9月至1932年3月陸續運到中國，“專供中國水災區域慈善賑濟之用”{23}#65377;最后，國民政府還采用對全國公務員扣薪助賑#65380;節約開支以及加征奢侈品附加稅等辦法來籌募部分款項#65377;全國各機關捐薪賑災及各方捐助的現款，將一律撥交救濟水災委員會暫存，以便統籌分配{24}#65377;

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的第三步工作，即為籌辦急賑#65377;首先是運救和收容災民#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以武漢水災奇重，特請招商局派建國輪駛漢，救裝災黎”{25}，赴上海等地收容;同時“商妥太古等五公司輪，隨時載送難民”{26}#65377;蔣介石亦因“武漢水災酷烈，災民多至數十萬”，而令“沿江船只，開赴武漢，裝載災民，分赴各地謀食”{27}#65377;另外，救濟水災委員會災區工作組還對武漢#65380;蕪湖#65380;九江#65380;運河#65380;岳州等五個重災區派駐賑務專員，總領該區一切救災事宜{28}，并協同當地人士，設法收容災民于廟宇棚舍{29}#65377;武漢區賑務專員李晉抵漢后即設法將武漢三鎮災民移置武昌洪山附近及武漢大學等處的高地{30}#65377;其次為散放賑款賑品#65377;武漢災情重大，因此，救濟水災委員會除派該會委員李晉駐漢專任賑救事宜外，又委托衛生署長劉瑞恒#65380;精熟救濟事宜且任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委員的貝克以及揚子江水道整理委員會測量總工程師史篤培等，與各方協同辦理武漢急賑及衛生事宜#65377;在撥發賑款賑品方面，也對湖北及武漢災區特別關照#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在收到第一批捐款1，044，580元后，即補夠140萬元，撥給受災各省，其中湖北省撥40萬元，這在所有受災省份中是最高的，其它各省依次為30萬元到10萬元不等#65377;日本水災救賑會捐助了價值30萬日元的糧食及賑品，其中有2.2萬袋大米和6萬袋面粉，救濟水災委員會將這些米和面粉全部撥給湖北省，運往武漢散放{31}#65377;另外再撥羊毛毯3萬條及大批牛奶等，由劉瑞恒代領運漢{32}#65377;在救濟水災委員會的第二批撥款105萬元中，又撥給湖北40萬元，其它各省最多為20萬元#65377;另外，美國紅十字會還捐助美金10萬元，合洋457，144.15元，指賑漢口水災{33}#65377;總計救濟水災委員直接撥款85萬余元，后來又加撥善后款30萬元，美麥變價款101萬余元#65377;救濟水災委員會還將從各處征求及委托各軍衣廠家趕制的寒衣撥出30萬套，分批運往武漢發放災民#65377;最后是衛生防疫工作#65377;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派衛生署長兼衛生防疫組主任劉瑞恒和貝克等赴武漢籌劃防疫工作的同時，又特調派衛生署技正金實善及專員波錫蘭豐生等，攜帶大批藥品到漢口災區實施衛生防疫工作{34}#65377;劉瑞恒到武漢后，制定了該組在武漢災區衛生防疫工作的目的和任務:盡力防止疫癥之傳播;清除一切不合衛生之污穢物，以造成合于衛生之環境;努力醫療救治災民，以減少痛苦及死亡#65377;衛生防疫組在武漢設辦事處，并分設三股，一為醫務股，主要辦理臨時醫院#65380;重病醫院及各收容所診治所事務;二為防疫股，辦理檢驗事務#65380;營養病癥及防疫注射;三為衛生工程隊，辦理清潔衛生#65380;飲水除污#65380;食物檢查等事{35}#65377;另外，衛生防疫組也頗注意水退之后，街市的衛生消毒事宜#65377;

四#65380;政府的作用與缺失

救濟水災委員會是國民政府為應對1931年特大水災而設立的最高賑濟機構，它在救災工作中是代表政府的#65377;因此，通過考察救濟水災委員會在1931年武漢水災救濟中的活動，我們可以看到政府在救災中的積極作用，政府與社會的關系，以及政府作用的有限及職能的缺失#65377;

一方面，南京政府是這次水災救濟的主導者，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一個中央政府在社會救濟中應有的積極作用#65377;首先，從救災動員上可以看出政府的號召力與影響力#65377;政府認識到1931年水災的嚴重性之后，進行了比較積極的救災動員#65377;政府除以政令的形式進行救災動員外，還以報刊#65380;廣播等新聞媒介作為宣傳工具，重要領導人紛紛發表演說，號召社會各界協力救災#65377;各種救災組織相應成立，人力#65380;物力得到了集中與動員#65377;并且這個動員也是有效的，社會各界對救災的積極參與，即是政府動員效果的體現#65377;

其次，從救災資金的來源上，可以看出政府在這次水災救濟中的主導作用及政府與社會力量的對比#65377;我們以救災過程中湖北省收到的全部救災資金為例，當時湖北省的救災機構分別有湖北水災急賑會#65380;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湖北分會及湖北水災善后會#65377;在整個救災過程中，三會共收到賑款3，777，457.702元，其中中央賑務會撥發17萬元，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直撥856，383.850元，小組會加撥30萬元，美麥變價款1，018，660.36元，特稅附加捐款167，119.8元，捐款743，225.222元，美國紅十字會捐款457，144.15元，工程捐款31，050元，存款利息23，484.68元，雜項10，387.64元{36}#65377;其中政府撥款為2，345，046.21元，占總款數的62%，而各項捐款占37%，也就是說政府在賑款的籌集中是居于絕對優勢的#65377;最后，從與社會力量的關系來看，在這次救災過程中，南京國民政府從總體上來說，保持了對社會力量的控制;社會力量雖參與了諸多救災事務，但它是從屬于政府指導的，與政府是一種協作與互補的關系#65377;

當然，另一方面，從對1931年水災的救濟中我們也可以清晰看出政府作用的有限及職能的缺失#65377;南京國民政府雖然極力從各方面強化自己的政權與統治，但從本質上說，它依然是一個社會職能不完善的政府，表現在社會保障方面尤其如此#65377;這可以從兩方面來說明:

首先，政府自身的救災儲備資金不足#65377;國民政府雖于1929年擬定了《備荒基金條例草案》，但只是具文#65377;1930年10月公布了《救災準備金法》，規定國民政府每年由經常預算收入總額內支出1%為中央救災準備金，省政府每年由經常預算收入總額內支出2%為省救災準備金#65377;但這些規定并未得到很好實施#65377;當1931年水災發生后，南京國民政府沒有多少資金來用于救災，只好通過發行公債和借貸美麥及向社會各界募捐來應對#65377;

其次，從救災機構來看，當水災發生時，國民政府原有的救災機構——中央賑務委員會疲于應付#65377;以武漢為例，中央賑務會對湖北省和武漢市的水災是非常重視的，將湖北省劃分為甲等受災區，撥款17萬元，內指撥武漢市7萬元，另外再撥漢口防疫費2萬元，合計為19萬#65377;這在當時的受災省份中是撥款最多的，武漢市也是唯一享有指撥賑款和另加撥防疫費殊榮的城市#65377;這19萬賑款的最終分配是:省會辦事處撥發7萬元，武昌縣和漢陽縣撥急賑費各5000元，漢口防疫費2萬元，合計武漢市撥款10萬元#65377;這10萬元如果平均到武漢市78萬災民身上，每人所得不過0.13元，這對浸泡在水中幾個月之久#65380;每家損失500多元的武漢三鎮災民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65377;至于地方賑務會則更是形同虛設#65377;以湖北賑務會為例，就筆者所見的有關湖北及武漢1931年水災救濟問題的文獻中，未見有湖北賑務會參與救災的記載，只是從湖北水災急賑會有關會議的記錄中得知，在湖北水災急賑會成立后，湖北賑務會作為其中一個組成單位，并入急賑會，其僅有20萬元賑款撥給急賑會支配，湖北賑務會工作人員，愿到急賑會工作者，由急賑會分配工作，否則“概行撤銷”{37}#65377;中央賑務會及湖北賑務會的無力，說明南京國民政府的常設賑務機關并不足以對付1931年的特大水災#65377;因此，國民政府只好臨時成立救濟水災委員會，并在水災特重的武漢設立分會#65377;但即使如此，問題仍不能得到解決#65377;危機發生時，只有采取特別措施及依靠社會力量來進行救濟，這是國家救災體制及社會保障系統不健全的表現#65377;

突如其來的危機是一種災難，但它所引起的反思對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65377;1931年大水災正是起到了這種雙重效果#65377;水災給國家和民眾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但它反過來也促進了國家救災體制的完善#65377;

民國時期，傳統的荒政體系經過幾千年的演變發展之后，已然腐朽不堪#65377;正是在1931年大水災的刺激及社會各界的推動下，國民政府才開始著手完善其救災體制的#65377;國民政府有關荒政的重要法規，大都是在1931年之后才制訂的;《備荒基金條例草案》中規定的各種救災措施，也是經過1931年大范圍的救災之后才基本固定下來的，并進而于30年代初期以后借鑒西方模式逐步建立起一套形式上比較完整的新型賑災制度#65377;下面我們以水利行政的統一為例，來說明1931年大水災對國民政府時期防災救災體制的影響#65377;

國民政府成立初期，水利行政頗不統一#65377;就隸屬機關而言，水災防御屬內政部，水利建設屬建設委員會，農田水利屬實業部，航路疏浚屬交通部#65377;這種水利行政不統一的狀況，不但糜費公款，而且因各機關規模狹隘，事權不一，且機構重迭，彼此推諉責任，而導致行政效率低下#65377;1931年的大水災，充分暴露了這種缺陷#65377;當時的人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水災發生后及在救災過程中，有關水利行政的批評和建議時有提出#65377;總結1931年的全國范圍空前大水災的教訓，同時也聽取了各方的批評和建議，國民政府決定著手統一全國水利行政#65377;在1932年7月四中全會開會時，蔣介石#65380;黃紹雄等提議統一水利行政，提出改組全國水利行政機關辦法原則七條#65380;全國水利局組織法草案二十二條#65377;這標志著統一全國水利行政事業的序幕正式拉開{38}#65377;但水利行政事業統一的過程卻是復雜而漫長的#65377;經過兩年多的討論和議決，最后于1934年7月通過了《統一水利行政事業進行辦法》，于是，長期醞釀的統一水利行政問題，最終得到解決#65377;從以上全國水利行政的統一過程可以看出，1931年的大水災對國民政府防災體制的影響之大#65377;

綜合這次救災的過程我們可以看出，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國家的救濟職能有所擴展，而社會力量也比任何時代活躍，并且彌補了政府實際行政能力的不足和在救災體制方面的缺失#65377;政府和社會共同承擔了救濟的責任，但前者是國家意志的集中體現，在救濟中扮演著執行主體的角色;后者則充當了國家救濟替補者的角色，形成與前者廣泛的合作與互補#65377;而災荒反過來又促進了政府和社會的成長#65377;基于災荒的教訓和救災中的經驗，政府和社會都對當時的救災機制進行了反思，并共同來促進防災救災體制的進一步完善#65377;

注釋:

①⑨⑩ 湖北省檔案館:《湖北省1931年水災檔案選編》，1999年內部刊行本，第496#65380;170#65380;172頁#65377;

②③{11}{13} 《國聞周報》第8卷第35期#65380;第34期#65380;第30期#65380;第33期#65377;

④⑤ 金陵大學農業經濟系:《中華民國二十年水災區域之經濟調查》，《金陵學報》1931年第2卷第1期#65377;

⑥ 《中央日報》1931年9月1日#65377;

⑦ 《申報》1931年9月1日#65380;4日;《國聞周報》第8卷第35期#65377;

⑧{12}{14}{15}{16}{17}{18}{19}{20}{21}{23}{24}{25}{26}{27}{29}{30}{31}{32}{33}{34}{35} 《申報》1931年8月26日#65380;8月5日#65380;8月15日#65380;8月20日#65380;8月24日#65380;9月19日#65380;8月15日#65380;8月17日#65380;8月20日#65380;9月10日#65380;9月12日#65380;9月30日#65380;9月26日#65380;9月27日#65380;8月19日#65380;8月30日#65380;8月29日#65377;

{22} 依據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在《申報》上登載的《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經收捐款清單合行公告》計算得出#65377;

{28} 《國聞周報》第8卷第36期;《申報》1931年9月9日#65377;

{36} 敖文蔚:《中國近現代社會與民政》，武漢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90頁#65377;

{37}{38} 《水利月刊》第6卷第3期，轉引自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98輯，臺北文海出版社1973年版，第914頁#65377;

(責任編輯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