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狼共舞，何時謝幕 來電者

（我們面對面坐在一家幽靜的茶室里，梅芳說話時總用一種戒備的眼神觀察著周圍，似乎不想讓人發現）

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我實在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兩年多啊，我有家不敢回，不能每天和兒子在一起，不能給兒子做飯……（說到這里梅芳哽咽了，我遞紙巾給她，雖然還不知道她內心的苦楚，可同為女人，我體會得出作為母親的個中滋味）

1990年，中學畢業后我頂替因工傷亡的父親進了木材廠。王軍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生活里的。他長得并不難看，能說會道，是糧食局的職工。相處沒多久我就和他偷偷發生了那種事，既然生米做成熟飯，我想，就和他過吧，于是，我對他說“我們結婚吧”。王軍并沒有積極響應我，卻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事情就那樣拖著，后來，好多人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從單位開來結婚證明，讓王軍和我去領結婚證。王軍也從他的單位開來證明，可是去到婚姻登記處他卻又不進去了。“麻煩，還要去體檢，剝光了衣服讓人看，多難為情啊！”他的話有點不把結婚當一回事，我心里有點不高興，可是那話卻擊中了我的軟肋，我不是個放得開的人，從來沒有進過一次醫院，讓我光天化日之下在陌生人面前剝光衣服那是一件十分尷尬的事。這個原因使我犯下了一個錯——沒有獲得那具有法律保障的一紙文書就和王軍開始了共同生活。（這個教訓也許我們很多人都可以思索一下。）

僅僅只一個月，我就開始后悔自己的輕率了，那么短的時間，王軍就將所有的陋習暴露無遺。他和家人的關系相當淡漠，很少回去，也很少聽他說起家人的事。他愛喝酒，一日三餐都離不開。只要一杯酒下肚，就開始發牢騷，他的工作并不是那樣如意，所以他就天天罵領導。我勸他兩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睛亂嚷。他的工資差不多都花在了喝酒上，這樣家里的一切開銷就全落在了我的身上。“別喝了，要過日子呢”心有點冷，可是我還是勸他，他不聽，我就上前將酒瓶子拿走。他扯著喉嚨讓我拿回來，我沒理，他操起椅子就砸過來，椅子落在我的頭上，我不相信他會如此粗暴，怔怔地望著他，慢慢倒了下去。

我的頭被砸了很大一個口，縫了好幾針，王軍對醫生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摔的。在醫院躺了幾天，回來后我對王軍說我們離婚吧。王軍不答應，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是個傳統的女人，腦子里的婚姻觀念是從一而終，離婚是件不光彩的事，所以，王軍不答應，我也就作罷。有了孩子，興許王軍會改改脾氣，我將自己的幸福押在了一個剛剛形成的小生命身上。

妊娠期間，我的身體相當虛弱，許多時候，我想要王軍給我一點撫慰，可是，他只知道喝酒和罵人。后來他竟讓我去做掉孩子，說兩人世界多好。他的想法讓我覺得他相當的自私和麻木，可是我舍不得一天天在我腹中長大的小生命，所以我堅決反對他。我要生孩子了，王軍仍喝得天昏地暗，我只好大聲對外叫喊，鄰居聽到后將我送到醫院，然后又找來我媽照看我。

在我的記憶里，王軍從來沒有抱過孩子一下，對孩子的衣食住行也漠不關心。孩子會走路了，跑過去要他抱一下，他卻不耐煩地推開。孩子懂事后就遠遠地避開他，不敢和他親近。許多時候，望著孩子怯怯的眼神我感到內疚，是我讓他降生在這樣冷漠的家庭。為了彌補兒子父愛的欠缺，我只有加倍地對他好。（說到這里梅芳停頓良久，似乎哽咽難言）

孩子上小學時，王軍所在的糧管所實行改制，王軍下崗了。他破罐子破摔，幾個月過去了，沒有一點想要找點門路的跡象，整日窩在家里海吃海喝，然后就是蒙頭大睡。我在單位做的是重活，回到家又要做家務活，晚上一挨床就困得不行。而王軍飽食終日精力出奇地好，所以，一到晚上他就沒完沒了地纏著我。最初我硬撐著，后來我說我累讓我好好睡一覺。王軍根本聽不進，霸王硬上弓，用盡蠻力折騰，我領略到的不是歡愉，而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在這時，我所在的木材廠也進行改革，我辦了內退。那點錢無法生活，于是我去超市做理貨員，去醫院做護工。我苦苦地支撐著這個家，然而王軍卻絲毫不為所動。在又一次遭受毒打之后我又想到了離婚，為了兒子有個清靜的生活和學習環境，也為了自己不再受傷害。

“當初沒辦過手續，誰會給你離？”王軍挑釁地說，我聽了這話如墜深淵，我再一次為自己當初的草率后悔不迭。可是我并不死心，沒有勇氣面對面和法院的人說，我就打電話，辦事人員說我可以起訴，這讓我看到了一線希望的光。然而，王軍的一場暴虐卻讓這一希望灰飛煙滅。“想跑？沒門！你不讓我好活，我也不讓你好過！給我好好聽著，要再敢說離婚的事，我就滅了你全家！”他揪住我的頭發往墻上撞，又用腳踩我的臉。然后，他猛烈地吸一口煙，再將煙頭按在我身上。那種錐心的痛啊……（說到這里，梅芳再次被自己的哭聲中斷，而我被深深地震驚了，這是書上才有電影里才有的事啊，梅芳竟然遇上了如此兇殘的一個男人）。

“媽，你走吧，走得遠遠的”當兒子看到那些烙印時他很氣憤，他讓我離開，說他會自己照顧自己。兒子的懂事讓我下了決心，于是我出去找房子，可是，到看房子的時候我又打了退堂鼓。我知道王軍的兇殘，我怕他會真的對我媽和姐姐一家下毒手。一時想不出辦法來，我只好繼續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王軍見我沒有動靜，認為我是妥協了，于是露出一副十分得意的樣子。

2004年5月的一天，王軍因為一件小事又將我暴打一頓。我覺得自己的心理出現了異常，時時覺得自己會失去控制。在買菜的時候，我會在買農藥的地方徘徊好半天，我不想自殺，我不能死，兒子需要我，要死只有王軍！最終我還是控制住自己放棄了那種想法，我找了離家很遠的一間房子搬了出去，然后在精神病醫院找到了一份做清潔的工作，這種地方幾乎沒有熟人來。我對王軍說我去幾十千米外的茶廠做事，一周只能回來一次。婚離不成，我得避開他的傷害。王軍是個粗心的人，他根本不會去追究事情的真偽。

我將一周的零花錢給兒子，將一周的生活費拿給王軍，就這樣開始了這種近在咫尺卻不能與兒子相見的生活。最初的那幾天，我不習慣，吃不下睡不好，夢里總看到王軍在罵兒子不做給兒子吃。無法忍受牽掛之苦，兒子快放學時我去他學校門口，“媽，我沒事的，他只敢對你耍橫，不敢動我的”兒子寬慰的話讓我揪著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一些。到了周末，我回去給兒子做兩頓好吃的，平時，王軍高興就做一頓，不高興就不做，兒子于是只好去外面吃快餐。晚上，我得接受王軍積壓了一周的情欲。

就這樣，兩年來我過著這種躲躲藏藏的生活，有家不能回。現在兒子上初三了，學習任務重，我多想在家里給他做好吃的，讓他更有心思學習。可是一想到王軍那副樣子，我就不寒而栗不敢回去了。到兒子上大學還有4年的時間，這么漫長的時間，我不知到道己能不能熬得過去。

咨詢手記：梅芳的講述讓我的心情異常沉重。家庭暴力已經是一個很陳舊的話題，但是，仍然有許許多多梅芳這樣的女人，正遭受著丈夫的暴力。在這里我們為梅芳們支兩招，以對付隨時可能面臨的危險：1、盡量不當面激怒對方，不給對方發作的機會。2、做好逃跑和報警兩手準備，手機、電話和現金不離身，一有危險立即逃跑或報警。3、如果夫妻感情確已破裂，要保留受虐證據，與丈夫離婚，切忌瞻前顧后猶豫不決。4、為防止報復，要及時和警方及相關部門聯系備案。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