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援妹”的難言之隱

口述/樂嫣

整理/虹娜

1

雙魚座（2/19——3/20），這個星座的人，據說樂觀、熱情、開朗，充滿俠義心，但有些任性，缺乏耐心，欠思考。此說法是否正確，姑且不論，但身為雙魚座的我，剛上班不久，就由于替他人鳴不平，丟失了好不容易爭來的工作。

然而，禍不單行。接下來，我被一個老同學的巧舌如簧拉上了變相傳銷的賊船，被榨得一貧如洗。情急中，我在網上看到一則招聘“援妹”（女援助交際）的消息，要求品貌端正，18-27歲，具有良好的個人素質和一定的交際能力……

這則消息深深地吸引住了我的眼球，我猜想，從字面和簡介來看，它應該是很體面很風光的職業。于是第二天我輾轉一番，找到了那家公司咨詢。一個30多歲的高個子男人和我見面，他說：“援助交際是在日本、臺灣都非常流行的社交活動，很多娛樂界明星在成名之前都從事過這個行業。再說，你還可以通過工作豐富自己的人際關系網絡，對你將來的發展有莫大的幫助。”他見我猶豫不決，頓了頓，善意地說：“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安排你見一個客戶，算作面試吧。”

去？還是不去？我琢磨了一下午，決定還是身臨其境地去體會一下援助交際的實質。傍晚時分，我化了淡淡的妝容，打扮得婉約得體，在都市的霓虹閃爍中來到“面試”的酒店，一個40歲左右、個子不高，穿著一身休閑夾克衫的戴眼鏡男子早就等在那里。見面后，他紳士地說他是我們老板的常客，是一個廣告公司的經理，家人都在另一個城市，每次，他感覺壓抑、寂寞、疲憊的時候，他就找人來聊聊。那晚我們聊到將近11點，他贊美我是一個很棒的“援妹”，并給了我200元小費。第二天，一見面，老板就掏出400元錢給我，說是“提成”。

這么容易就掙到了600元！于是，我欣欣然地在合同上簽下了我的名字。就這樣，我成了一個“援妹”。我暗自慶幸，我終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

可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幾天后，我原本陽光般的心境便被客人的非常言行畫上了句號。

那個周末，老板再次安排了任務。我愉悅地趕到了那家咖啡屋。誰知，他一坐到我身邊，就像曖昧的情人一樣，一把摟住我的腰，對我對手動腳。我一邊竭力躲避，一邊義正詞嚴地警告他不要動壞腦筋，自己只陪他喝咖啡。那個寬寬的前額一馬平川的中年胖子很驚訝，停止了動作，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好一會兒，他有點不相信地問我：“你是剛做援助交際吧？”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遺憾地嘆息道：“你這么漂亮、優雅，怎么來干這行呢？你不是自甘墮落嗎？”我紅著臉辯解：“這行怎么啦？不就是伴聊天伴商務活動嗎？市場需要，我又喜歡做這個職業，有什么不行呢？”胖男人意味深長地搖搖頭，冷笑：“你太單純了，‘援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透明、干凈。說白了，這是一種打擦邊球的深水職業……”

我瞠目結舌。倏地，全身的血涌到了我的頭頂，心都快要炸了：原來我從事的是一份藏污納垢的職業啊！我得和老板理論理論。

于是打車來到了公司質問老板為什么欺騙我，并提出辭職，老板從寬大的辦公桌走出來，坐我旁邊，笑著說：“樂嫣小姐，這個領域是有‘葷援’。不過，我向你保證，只要你不愿意，公司決不協助客戶逼迫你。”他遞給我一杯綠茶，又說：“此后，我盡力讓你接待‘文明’的客戶吧！”

我的怒火一下子熄滅了。老板一番話讓我充滿了矛盾。一方面，我擔心繼續做下去，自己把持不住會失足；另一方面，我辭職的決心已產生了動搖，考慮到如今人才濟濟，找工作不容易。最后，便自我安慰：我不去賺那份“賣身體”的錢，干干凈凈地做一個“援妹”就行了。

此后，老板沒有食言。一晃，一個月過去了，我卻很少遭遇到“不文明”的客戶。

2

然而，相比之下，我在公司里比其他的“援妹”寒酸許多。我心知肚明，因為我堅守“底線”，點我的客人沒多少，小費自然不多，提成的薪水也不高。

然而，在我們這個圈子里，卻存在一個畸形的現象，笑貧不笑娼！我對一個故事記憶頗深。一個女大學生很理解一夜情、網戀等，但是她不會去做。和她同住一室的三個摯友，只有她是處女。漸漸地，她感覺到她們刻意地疏遠她。她一頭霧水。有一天，她從外面回來，在門外聽到兩位摯友陰陽怪氣地議論她，嘲笑她是“沒有人要的老處女，卻還要在她們身邊顯示自身的清純。”她愣住了。眼淚直在眼窩里打轉，她難受得不行……我越來越體味到，現在的我似乎也是那個女大學生，處于迷茫、壓抑、難受的境地。

同事李艷好幾回輕蔑地對我說：“樂嫣，我們吃的都是青春飯，還裝什么清高？如果純粹掙那點提成報酬，還不如洗手上岸……”聽曉雅說，李艷是公司的“明星”，許多有錢老板爭相點她“援助”，有時，她一天的收入勝過我一個月的提成報酬。但我知道，李艷是在拿身體換取金錢，屬于援助交際圈子里的“葷援”。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難免會遇上“鬼”。第二個月的一個晚上，老板安排我陪一位自稱IT精英的年輕男子聊天。他文質彬彬的，戴一副金絲邊的近視鏡。

因為他的儒雅外表和紳士風度，我不禁放松了警惕。談笑之間，我將“喝酒不過三杯”的規則打破了。不知喝了多少杯，醉成什么模樣，反正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竟然一絲不掛地躺在酒店的一間客房的床上。瞬間，我明白過來了。痛苦、悲憤、絕望齊齊涌上心頭，我恨自己太缺乏防范。然而，邊流淚邊穿衣服的時候，我發現枕邊有一張紙，一看，居然是一張2000元的支票。

這件事成為我心底的痛，但這件事也摧毀了我“素援”的信念。我趴在床上，端詳著支票想了很久，看著被揉得越來越皺的床單，我質問自己：“李艷的話沒道理嗎？如果我不是想過上豐富的物質生活，何必陷入援助交際這個深水潭，為什么不盡早洗腳上岸，免得弄得一身污泥呢？再說，我的處女身已經給了男友劉帆，如今，又失身于劉帆之外的一個男人，我還有必要再堅守嗎？”

有時候，欲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就難以關閉，而且從盒子里跳出來的魔鬼還常常會左右我們，導致我們的理智和尊嚴不知不覺被魔鬼蠶食、吞噬。只可惜失身的我當時眼里只有那張2000元的支票，腦海里也只有李艷她們的理論，并不明白這點。

第二天，我就找到老板要求“葷援”。老板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笑逐顏開，說：“好，好！我斷言，憑你的氣質、美貌、身段、才藝，肯定會成為公司最優秀的‘女援’，你的金錢也會大大有的。”

果然，不到一個月，我的人氣飆升，和李艷的名氣不相上下，能得到大把的報酬。錢多了，我的生活檔次跟昨日便是兩重天。每天，住在高檔的寓所里，穿著名牌的衣服，我飄飄然。我漸漸感覺到有錢人的日子太愜意了，這似乎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于是，物質生活帶來的滿足令我樂不思蜀！

3

偶爾，我也會有失落的時候，比如想起劉帆的時候。我和男友是大學同窗。他人長得很帥也很有才，但是他的致命之處就是出身寒門！在學校戀愛的時候，我總是覺得我們“戀”得太寒酸。但劉帆對我真的是好，為了給我買一瓶夏奈爾香水，他把半年的稿費全花了。那時他是校園里有名的才子，不僅學習成績優異，而且常有散文、詩歌在報刊上發表，有許多女孩子暗戀他，但他只愛上了我。

畢業后，劉帆回到家鄉考上了公務員。他勸說我別任性，不要固執地一個人留在茫茫的大都市里。“嫣嫣，我托教育局的堂哥幫你找了一份教書的工作，別犟了！就算為了我，成嗎？”他溫柔地撫著我的頭發，輕輕地說。

但我決意要留在都市里。我之所以堅持要呆在都市里，不僅僅是我留戀和熱愛它，更主要的我想在都市里找一份高薪水的工作。最后，劉帆拗不過我，無可奈何地笑笑：“嫣嫣，我服了你。”我安慰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我還不是為我們的將來提高檔次，給你抬莊，懂不懂？”

天各一方，劉帆深深地牽掛著我。在深夜里，在我眼睛正倦怠的時候，他會發一個信息給我，只簡單幾個字，卻溫暖得緊。氣候稍微變冷，他就打電話給我，說他看了天氣預報，囑咐我多加衣。所以，剛開始下海做“葷援”時，我覺得對不起劉帆，感覺自己褻瀆了他對我的愛，但我又覺得自己這么做，無非是想為我們的將來賺“幸福”。我暗暗地決定：掙到四五十萬，就金盆洗手，回到家，披上潔白的婚紗，跟他好好地過日子。

但是，沉浸在美夢里的我忘了“紙包不住火”這個簡單的道理。

正當我在援助交際的圈子里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劉帆居然抓了我一個現場。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那天下午，我接到老板的通知，讓我晚上8點到市內的一家賓館去“葷援”一個客人。

7點50分，穿著一條淡紫色的真絲吊帶裙，袒露著修長的小腿，呈現幾分嫵媚幾分妖嬈的我一路哼著歌來到了房門口，我用涂著猩紅指甲油的食指按了一下門鈴，里面有人喊：“進來！”推門進去，只聽見一陣嘩嘩嘩嘩的浴室水聲。感覺我已進了門，他在里面對我說：“我在洗澡，你先在床上坐一會兒吧！”

我有意挑逗：“看來你還是一個憐香惜玉的男人，怕我‘援助’你的身體時，不潔染病吧。”

他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他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我的腦袋“嗡”地一聲就失去了思維。他怎么會是劉帆？

時間凝固了。

“樂嫣，你真的墮落成了一個婊子！”劉帆的臉脹得發紫，眼睛里掛滿鮮紅的血絲，仿佛里面燃燒著一團團火。

原來，我從前“葷援”過的一個男人是劉帆的高中同學，更糟糕的是那個男人趁我不注意時，偷偷地用手機拍下了我的照片。前不久，那個男人和劉帆邂逅，兩人一起喝酒侃大山時，他扯到了“援助交際”這一話題，并自豪地對劉帆說：“哥們，我的手機里還保存著一個‘女援’的玉照呢！”劉帆接過去一看，頓時像從天堂掉進森冷的地獄。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是我的照片！

劉帆不相信。于是，他按照老同學提供的信息，找到了我做事的這家公司……

我“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劉帆，我真的愛你，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我們以后能過上好日子呀。你上班一個月收入才幾百塊，我們雙方的家境又不好，需要我們周濟，我做‘女援’一個月可賺得好幾萬元……”劉帆歇斯底里地打斷我：“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你狡辯！”接下來，他猛地甩來兩記響亮的耳光：“你……真無恥！我真是瞎了眼愛上了你。你滾，離我遠一點，我嫌你臟！”他年輕朝氣的面孔似乎在瞬間衰老，神情竟有著沉重的疲憊，像一個古稀之人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山路一樣。

我死死拉住他不放，聲淚俱下地哀求他原諒我。劉帆一腳踹開我：“好，你不走，我走……” 他說完，我就聽到“砰”的一聲，劉帆一甩門，轉身而去。我頹喪地坐在地板上。我清楚，劉帆這一走，他永遠也不會走近我，可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愛人絕望地離去。淚水把地板打濕了一大片，我把自己凍成了一塊冰。

4

我大病了一場。病好后，我無心再去上班。我移居到另一座城市療傷。我痛徹心扉地認為，劉帆走了，愛已滑落，雖然我的存折上有了6位數，可我跟擁有愛情的昨天相比，不過是一無所有。兩個月后，我聽到了援助公司被端掉了，等待老板的肯定是法律的嚴懲，而且好些“援妹”被抓。

如今，我自暴“丑聞”，把我這段不堪回首的“女援”經歷說出來，不僅僅是心靈的釋放，更多的是想以我的經歷告訴那些有著“金錢至上”的價值觀的兄弟姐妹們，在這個紛繁復雜的社會里，千萬要小心，要遠離欲望，要遠離貪婪，不要重蹈我的覆轍。因為人的一生中，關鍵就是那么幾步，若走錯了，那將會后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