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子最怕遇到那種自戀且自大的室友。因為這樣的人往往虛榮心很強,動不動就小題大做,咋咋呼呼的,鬧得屋里雞犬不寧。在深圳的兩年里,我沒少遇到那樣的室友,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
還好,這一次我長舒了一口氣,總算遇到了一位滿臉文靜的女孩。她叫楊柳,有著胖嘟嘟的臉蛋、豐滿的胸脯、高挑的個子。雖然長得不算天姿國色,但清秀的臉上,倒也透著一種別樣的嫵媚。
我們在深圳大學附近合租著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她住里面那間,與我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墻。按照事先的約定,所有的水費、電費、氣費、房租及物業管理費兩人分攤。楊柳滿口答應了,乖巧得像個鄰家小妹。這讓我慶幸不已,也許幸福的生活從此就開始了。
可是,我只高興了兩個月,楊柳就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那天我下班回來后,楊柳瘋瘋癲癲,在客廳里自信地宣布,她要報考深圳大學的研究生,于是要征用我那張桌子。她不等我同意,就來個先斬后奏,把我桌上的書籍全放在地上,然后把桌子搬到她的房里。
我皺著眉毛,不解地問:“楊柳,你今天怎么反客為主了?”
“什么叫反客為主?”楊柳目不斜視,大大咧咧地說:“告訴你好了!以前那是剛搬過來,出于對你的尊重,才刻意在你面前裝淑女。現在,尊重已經表示過了,本姑娘決定不要那么虛偽了。”
我一聽,愕然。這狐貍的尾巴也露得太快了吧。
沒辦法,我只好聽憑她每晚都坐在她的房里,嘰哩呱啦地念著那些單詞、時事政治。她聲音很大,常常吵得我徹夜難眠。哎,這丫頭,畢業都這么久了,居然還有心思考研?真是撐飽了沒事做。我搖搖頭,滿臉的費解。
有個晚上,楊柳居然念到了凌晨一點,害得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望著蚊帳里飛來飛去的蚊子,我一狠心,悄悄捉了十幾只,用透風的玻璃瓶子裝著。等隔壁的房里沒什么動靜后,我趕緊躡手躡腳地起床,走了過去,將瓶里的蚊子全倒進楊柳的蚊帳里。
呵,那一晚我睡得異常開心。可早晨起床一瞧,天啦,我蚊帳里的蚊子居然比往日還多了一倍。它們個個鼓著肚子,嗡嗡嗡地,像戰斗機一樣肆無忌憚地橫沖直撞。我正大惑不解時,楊柳歪著腦袋,在門外沖著我淘氣地擺了個POSE,滿臉壞笑著說:“阿南,昨晚我才發現我好可愛呀,可愛得連房里的蚊子都不忍下手!”
暈!你以為你是芙蓉姐姐呀?身材火爆得讓男人流鼻血嗎?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厚臉蛋丫頭,吹捧自己來令人作嘔。我恨得咬牙切齒,一定是這丫頭知道我把蚊子塞進了她的蚊帳。然后,她乘我熟睡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我一咬牙,不惜將戰爭升級。既然敢霸占我的桌子,我就要你好看。于是有天下午,故意提前溜回家,將事先準備的一瓶胡椒水,偷偷灌進一個鮮橙多的飲料瓶。然后擺在楊柳的桌上。收拾好后,趕緊溜之大吉。
那晚我回來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到楊柳的房里串門。她邊背著單詞,邊隨手拿起那瓶飲料,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喝了幾口,她大聲咳嗽起來,一邊咳還一邊狼狽地喊:“阿南,快,快給我拿水來。”
望著她痛苦萬分的樣子,我一時覺得自己很過分,趕緊為她倒了一杯開水,還用拳頭輕輕捶打著她的后背,好讓她舒服一點。那是我第一次與她親密接觸,當時我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了。
一陣折騰后,楊柳終于止住了咳。她狐疑地盯著那瓶飲料,不怒反喜地說:“阿南,那賣飲料的小子好可惡啊,估計是見我長得楚楚動人,就嫉妒得要命;于是拿了瓶假飲料給我。本姑娘明天一定找他算賬。”
靠!未免太自信了吧。我大怒,剛才升起的溫柔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親愛的楊柳小姐,單憑你這副妖媚性感的身材和這冰清玉潔的氣質,如果不找個比爾·蓋茨,那就太對不起觀眾了。”我無不刻薄地挖苦她。
“呵呵,我正準備明年去微軟公司應聘,以便近水樓臺先得月呢。”楊柳大言不慚,滿臉的驕傲。
我幾乎暈倒。這丫頭,幸虧長得不如嫦娥,不然尾巴真要翹到月球上去了。
一個月后,楊柳滿臉悲傷地告訴我,她考研考得一塌糊涂。還沒等我采得及高興時,她臉色一變,杏眼一瞪,雙手插腰成王熙鳳狀教訓我:“哼,阿南,我就知道你在心里幸災樂禍。”
我嘴巴反應還不算慢。“老天,我同情都來不及,怎么幸災樂禍呢?”說完后小心翼翼地補充幾句:“知道嗎,不是你的分數不夠,而是改卷老師改你的卷子時心狠手辣。他們怕一旦錄取了你,會讓男生發瘋,女生跳樓啊!”
“為啥?”
“誰叫你的回頭率是百分之百!”我樂呵呵地恭維。
“嗯,有道理。”楊柳頷首稱是。她一拍腦袋:“我這就把我的玉照全弄到深大的BBS上,讓全校的男孩女孩都為我而瘋狂。”
天啦,我的一席話,居然讓她當了真。這樣下去,不成了自吹自擂的芙蓉姐姐嗎?看來,這年頭找一個合得來的室友,真比登天還難。我頓覺天昏地暗,幾乎站立不穩。
楊柳說做就做,她找來她公司攝影部的小王,讓小王給她拍了很多照片。然后她每晚下班一回來,都雷打不動地守在她的電腦前,以每天30張的速度,把那些照片全都傳到深大的BBS上;還以令人生畏的激情,在BBS上發表了大量與照片交相輝映的抒情文字,那架勢儼然是芙蓉姐姐第二。
深大的EBBS上果然熱鬧非凡。連我也忍不住登陸進去,瞧瞧熱鬧。可進去一看,不由得瞠目結舌。啊!全是一些騷首弄姿的玉照!照片上的楊柳,學著芙蓉姐姐大擺S型,作秀般地賣弄自己的豐乳肥臀。不知她底細的人,還誤以為她是個倚窗賣笑的風塵女子!
我悲哀地搖搖頭。這楊柳,真是無可救藥。難道以為像芙蓉姐姐那樣刻意張揚,那樣自信自大,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嗎?包括愛情和金錢。要知道,芙蓉姐姐為了出名,挨了多少人的板磚啊!
不可思議的是,楊柳似乎走火入魔了。那天我經過深大的校門時,遠遠看見楊柳拿著一朵鮮花。她情不自禁地吻著鮮花,滿臉陶醉地說:“我愛芙蓉!”
守門的大爺搖搖頭,無限同情地說:“丫頭,你病得不輕啊。明明拿的是月季,怎么說成是芙蓉呢?”
我忍住笑,剛要打招呼時,發現校園里沖出一個傻乎乎的男孩。他邊跑邊朝著楊柳興奮地喊:“啊呀,好MM,我可真把你認出來了。你可千萬不要走,咱們交個朋友。”
楊柳一回頭,立刻橫眉怒目:“小子,我名花有主了!”
“名花有主我也不怕!我要公平競爭。你不知道,我看了你那么多的玉照后,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請給我一個機會吧。否則,我就去跳樓。”那男孩兩眼深情,就只差手執玫瑰,單膝跪地求愛了。
“哼,想威脅我!我給你幾點忠告,想痛快上六樓,想掙扎五樓,想殘廢四樓,想住院三樓,純粹嚇人二樓,看熱鬧一樓。”楊柳一口氣說完后,趕緊落荒而逃。
周圍爆發出一陣轟笑。
我笑得東倒西歪。連忙回到房里,趁著楊柳不在,在自己的電腦前坐了下來,用設計軟件將BBS上楊柳那些玉照,全都改頭換面。在一組照片上,我給楊柳的臉上還加了幾綹胡須。誰叫她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把自己的照片拿到這里來毒害青少年!
楊柳回家一看,果然氣得兩眼冒煙。“罷了,罷了。”她一咬牙,趕緊撤下了那些照片,口里樂呵呵地嚷:“不玩了,再玩下去有人要為我跳樓,甚至割脈了。”
楊柳在撤那些照片時,她的一個女同學剛好來找她。那女孩吃驚地看著楊柳那些妖嬈性感的照片,不覺大吃一驚:“楊柳,你怎么突然像芙蓉姐姐那樣自戀了?我記得,你以前很溫文爾雅,一向很淑女的呀!”
等那女孩一走,我無不擔憂地問:“老實交代,你怎么變化那么大?是不是受了某種刺激啊?”
“阿南。”楊柳的臉紅了。她癡癡地望著我,羞答答地說:“其實,自從住到了你的隔壁后,我才想當芙蓉姐姐呢。”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從她住進來的那一天起,她就默默地喜歡上了我。可我在剛開始,卻始終對她保持一段距離,讓她無從接近我。后來,她從一本書上看到一個點子,說追男孩時,一定要善于制造事端,吵吵鬧鬧,才容易擦出愛情的火花。于是,她才故意假裝自己考研,假裝自己像芙蓉姐姐一樣自戀,以吸引我的注意,從而創造和我交流的機會。
我心疼地把她摟在懷里。“傻瓜,直接說你愛我不就成了嗎?要知道,我其實很喜歡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