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村有沒有貧困戶?貧困戶,就是很窮很窮的人家。”縣委辦秘書小劉站在落滿雪花的老柳樹下,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小王莊的村主任老常。春節前,一位上級領導要下基層“送溫暖”,縣委辦主任老何派小劉先到全縣最貧困的小王莊“踩點”,順便了解一下情況。
“有,有,佟村在山旮旯里,地少水缺,家家都是貧困戶。”老常答道,隨手撣了撣身上半舊的皮夾克上的塵土。
“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村里有沒有特別窮的人家?”
“這我得想想,嗯,李老蔫家!李老蔫從小就半傻不愣的,四十多歲了,連個媳婦也沒娶上。前些年,李老蔫跟人進城撿破爛,撿回來個傻女人,倆人就住在了一起,還生了倆孩子,也都半傻不愣的。要說窮,他家算得上最窮,吃了上頓沒下頓,冬天炕上連個蓋的被子都沒有,一家人凍得沒法,擠在一起抱著個羊睡……”
“好,那就先定他家吧,我回去匯報一下,再通知你做準備。”小劉說完就要走,老常連忙拉住他,說:“大老遠來了,怎么也得吃了飯再走!”轉身又對旁邊一個上衣口袋里插著兩支鋼筆的村干部吩咐道:“王會計,快去‘橋頭飯店’安排一下,看鍋子里的臘肉煮熟沒有,今兒晌午咱們陪劉秘書好好干幾碗‘棗杠子’!”
下午,小劉回到縣城,臉喝得紅撲撲的,他先洗了把臉,然后找縣委辦主任老何匯報。老何聽完匯報,臉色馬上沉了下來,說:“小劉啊,不是我批評你,怎么能選這樣的家庭呢?上級領導送溫暖的時候,一家人半傻不愣的,連句感謝的話都不會說,怎么能上報紙、電視?上級領導又怎么會滿意?”見小王垂著手站在一旁不言語,老何又說:“這么點兒小事都辦不好,你說你什么時候才能進步?算了,明天我親自去一趟吧!”
次日,老何坐車來到了小王莊,找到村主任老常,告訴他:“老蔫家不行!必須找個能說會道的人家。”
老常說:“沒關系,俺村有的是貧困戶,不行咱另找一家。”說完,拍著腦門想了想,道:“要不咱去陳進財家,這老漢沒兒沒女,早年間挑過貨郎擔子,四鄉八村都走遍了,見過大世面,嘴皮子好使,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沒事兒就叼個煙袋鍋找人擺‘龍門陣’。”
老何聽了,當即道:“好吧,你去告訴陳老漢,這幾天可別外出串門,免得上級領導來了找不見人。”老何說完也要走,老常又連忙拉住他,說:“大老遠來了,怎么也得吃了飯再走……王會計,快去‘橋頭飯店’安排一下,看昨兒個打的野雞崽子炸好了沒有,今兒晌午咱們陪何主任好好干幾杯‘女兒紅’!”
下午,老何回到縣城,臉也喝得紅撲撲的,他到自己的辦公室休息了片刻,然后找到主管此事的縣委副書記老趙匯報。老趙聽完匯報,臉色馬上也沉了下來,說:“這個陳進財,據我所知是個老上訪戶,前些天攛掇幾十個村民開著拖拉機集體上訪的不就是他?這樣的人見了上級領導,還不定說出什么話來呢!”見老何垂著手站在一旁不言語,老趙又說:“你這個同志呀,了解情況就是不深入細致,這樣干工作怎么能行呢?算了,明天我親自去一趟吧!”
次日,老趙也坐車來到了小王莊,又找到村主任老常,說:“陳進財家不行!必須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家。”老常撓了撓頭,說:“要不去侯三成家,他兒子在外打工兩年多,被包工頭坑了,一分錢的工資也沒拿到手;老兩口都有病,家里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老趙說:“你先帶我去他家看看再定。”
老常帶著老趙來到侯三成家,老趙看過后,感到比較滿意,當即拍板道:“就是他家了!”老趙說完也要走,老常又連忙拉住他,說:“大老遠來了,怎么也得吃了飯再走……王會計,快去‘橋頭飯店’安排一下,讓老板娘燉上只老鱉,今兒晌午咱們陪趙書記好好喝幾盅山里的特產‘三鞭大補酒’!”
下午,老趙回到縣城,臉也喝得紅撲撲的,他去“溫泉城”泡了個澡,然后找到縣委書記老李匯報,說:“我去小王莊實地看過了,這次上級領導‘送溫暖’就去侯三成家吧。他家真的很窮,全家五口人住著兩間低矮的小土坯房,老兩口都得了腦血栓,長年臥病,吃喝拉撒都在炕上,屋子里那個味道就讓人受不了……”老趙的話還沒說完,老李的臉色馬上也沉了下來,皺著眉說:“你受不了,上級領導就受得了?我看不能去這家!”見老趙垂著手站在一旁不言語,老李嘆口氣,說:“上級領導就要來了,我們卻連需要慰問的貧困戶都沒定下來,這樣的工作效率可不行啊。算了,明天我親自去一趟吧!”
次日,老李也親自來到小王莊,找到村主任老常,又告訴他:“侯三成家不行!主要是衛生條件太差,要是有傳染病什么的更不得了。”
老常發愁地咂著嘴唇說:“嘖,嘖,那去誰家好呢?”
老李說:“反正小王莊也就幾十戶,我們一家一家地看,總能找到合適的人家。”于是,老常帶路,老李等人走街串巷找合適的貧困戶。結果,不是這家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超生,就是那家亂搶亂占宅基地不交農業稅,老李看后都不滿意。最后,連老常都有些不耐煩了,對老李說:“李書記,實在找不到合適的,那就換別的村子吧。”
老李說:“不行啊,小王莊是省里掛了號的貧困村,上級領導指定要到你們村‘送溫暖’,我們哪能隨意改變領導的安排!”說完,瞅了老常好半天,眼睛忽然一亮,說:“就是你吧!”
老常迷惑不解地問:“什么就是我?”
老李說:“老常啊,我的意思是說,你當這個貧困戶怎么樣?我看你挺會來事兒的,說話又不怯場,家里收拾得也挺干凈,很符合條件嘛!”老常搖著手說:“我不行!我不行!讓村里的鄉親們知道了,還不得罵死我呀。”
老李嚴肅起來,說:“你怎么不行,我看就很合適。老常啊,讓你暫時當貧困戶,也是工作需要嘛,你就不要再推辭了,我看這件事就這么定了!”說完,又耐心地教給老常見了上級領導如何握手,如何表示感謝。臨走,老李還是不放心,讓老常脫下皮夾克,換上老棉襖,兩人實地演練了一番……
幾天后,由警車鳴笛開道,一長溜小轎車開進了小王莊。停穩后,上級領導滿臉笑容地鉆出轎車,向大家招手致意。上級領導一看就是上級領導,只見他長得白白胖胖,戴副金絲邊眼鏡,稀疏的頭發往后梳得一絲不亂,身披一件淺灰色呢子大衣,腳上的旅游鞋一塵不染,一邊走一邊同本地大小官員握手。然后,由縣委書記老李陪同,一行人來到老常家的小院。
老常早就站在門口迎接,見了上級領導,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緊緊握住上級領導的手,嘴里不住地說:“這么冷的天氣,領導還關心著俺們這些貧困戶……”上級領導把慰問品遞到老常手里,老常千恩萬謝地接過來,同時,悄悄側身閃開鏡頭,隨行記者又是拍照,又是錄像……
一切都很順利!小劉、老何、老趙、老李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哪知道,上級領導臨走的時候,老常一時激動,忽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再次跑上前,死拉活拽不讓領導上車,嘴里還說:“大老遠的來了,怎么也得吃了飯再走……王會計,快去‘橋頭飯店’安排兩桌!”
責任編輯 王信軍 張 煒
酒圣
阿水
市委辦公廳設有兩個副秘書長職務,一個主管文字材料,一個負責后勤事務。這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如今副秘書長已經增加到九個。負責后勤事務工作的副秘書長叫老丁,部隊正團職轉業,紅臉膛,高嗓門,走起路來腳底生風,對朋友重感情講義氣,干工作風風火火,是一條好漢子。不過,老丁這人有個缺點,就是特別愛喝酒,一日無酒便坐立不安,酒量又奇大。剛從部隊轉業回地方的時候,人稱他是“丁一瓶”,意思是說老丁能喝一斤白酒。老丁聽后只是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后來,大家逐漸發現,老丁的酒量絕對不止一斤,而且中午喝完酒,晚上還能喝,有人背后開始叫他“酒鬼”。老丁負責的工作主要是迎來送往,每天酒場不斷,可他似乎從未醉過,更沒有因酒耽誤工作,叫他“酒鬼”顯然有點不合適,老丁為人又不錯,最后大家都尊稱他為“酒圣”。
一次,某局長在本市最高檔的“海鮮城”宴請市委辦領導聯絡感情,白酒上的據說是最真最好的極品“五糧液”。老丁因有事來晚了,進到雅間,抬眼發現桌上有好酒,眼神立刻亮了,說:“我來遲了,自罰一杯。”說完,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一飲而盡。如今喝酒都興用大杯,一杯足有三兩多白酒。那位局長平時也是個能喝酒的,人送綽號“大沙灘”,見老丁喝酒如此爽快,忙喊服務員快上酒,聲言要與老丁較量較量。兩人也不吃菜,丁丁當當連碰三杯。片刻,某局長便臉色煞白,舌頭也不再聽使喚,最后被服務員攙進洗手間狂吐。而老丁依然面不改色,舉起杯挨個碰了一圈,一連喝下去五大杯白酒,把大家驚得目瞪口呆。老丁還想喝,某局長卻連連拱手,說:“我的好丁秘書長,丁哥,您可不能再喝了!”老丁說:“為什么?我又沒醉。”那位局長都快哭了,說:“我知道你沒醉,可是這種‘五糧液’每瓶上千元啊,你再喝下去,我口袋里這點兒錢就出不了‘海鮮城’的門了!”
這件事被當作一樁奇聞傳遍本市黨政機關,終于傳到了市委主要領導的耳朵里。主要領導說:“這個老丁,還真能喝!如今市里招商引資任務很重,不如讓他兼個開放辦主任,負責對外接待工作。過幾天,有位南方大老板來談項目,據說酒量極大,喝不好還不高興,就讓老丁作陪!”
過了些天,市委大院果然停了一輛加長的“大奔”轎車。一位四十多歲的巨商氣度不凡地出現在恭候迎接的本地大小官員面前。好個巨商!只見他五短身材,頭發稀疏但梳理得一絲不亂,胖胖的臉上架副金絲邊眼鏡,手腕上金光耀眼也不知道戴的是什么名表,一身銀灰色高檔西裝格外引人注目。巨商身后跟著一名妖冶女子,身上珠光寶氣,香味撲鼻,一對桃花眼媚到極處,以至事隔多日大家還紛紛議論,這世界上真有絕色,可算見到什么是絕色了!
當日,考察完項目,又參觀本地名勝古跡,晚上安排在“海鮮城”就餐。飯菜自然極豐盛,白酒上的還是極品“五糧液”。不過這次各部門準備充分,支票都帶來了,不用擔心出不了飯店門。巨商酒量也巨,不到一個小時,招商局長、財政局長、經貿委主任等一干大小本地官員俱已醉倒,唯獨老丁酒到杯干,還時不時舉杯回敬。最后,巨商終于也喝高了,呆呆地望著滿桌佳肴,情不自禁回憶起自己的童年,說他原來也是苦孩子出身,當年家里窮得吃不上飯,每頓清湯寡水,哥幾個從小飯量都大,吃飯都是用罐而不用碗,大哥叫大罐,二哥叫二罐,到了他,家里窮得清湯寡水也吃不上了,四處借債,因此他小名叫“窟窿”……說到辛酸處,兩眼淚汪汪;忽然又說起自己的艷遇,聲言已睡遍東南亞各國美女,如今有了錢比過去的皇帝還快活。巨商笑著說,老丁也就笑著聽,一面又頻頻舉杯相勸;巨商再喝已覺不支,醉眼迷離招呼身旁的妖冶女子坐到自己腿上,一邊上下顛著,一邊讓她開講葷段子給各位領導助興,那女子猶自撒嬌弄癡,巨商大怒,罵聲“裝他媽什么純情少女,我又不是沒×過你!”話音剛落,但見該女子一咬銀牙,一大杯酒直潑到巨商的胖臉上,一張好看的小嘴兒里罵出的話更是無法形諸筆墨……后半夜,巨商在客房酒醒,自感無趣,悄悄開車離開了本市,項目當然也沒談成。
這件事又被當作一樁奇聞傳遍本市黨政機關,又終于傳到了市委主要領導的耳朵里。主要領導拍案而起,說:“這個老丁,就愛喝酒,耽誤了全市招商引資的大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是愛喝酒么,派他到小王莊出工作隊,抓基層組織建設,抓不出成效來不許回市委辦上班!”
小王莊是本市大洼鄉的一個山村。村子周圍漫山遍野都是棗樹,當地人均善釀酒,號稱“酒鄉”。釀出的棗酒味濃、勁沖,喝一大口下去,就如當頭挨一悶棍。問此酒何名?便是大名鼎鼎的河北“棗杠子”是也。當地人皆好飲,誰家娶妻嫁女有紅白喜事坐席,每個桌下都先放一大壇“棗杠子”,然后從早一直喝到晚,晚上再接著喝;一時全村皆醉,雞犬偶然吃到地上的嘔吐物,也都顯出醺醺醉態。該村民風粗獷好斗,抗日戰爭時期是冀中平原著名的“堡壘村”,村民曾用糞叉、扁擔和鐵鍬滅過一個鬼子小隊,還掩護過許多邊區首長,后來那些首長都成了大干部,離休后寫回憶錄,每每提及這個小山村,顯得非常有感情。許多村民家至今與這些老領導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逢年過節互相走動來往。常、李兩家為村中大姓,從“文革”起就跟形勢鬧兩派搞械斗,去年村“兩委”班子換屆,雞吵狗鬧好幾個月,換來換去換成了“兩張皮”。村黨支部書記老李一派,村委會主任老常一派,每一派上邊都有人撐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也能驚動省委領導過問。村里工作再也無法正常開展,村民們不交農業稅,亂搶亂占宅基地,計劃生育也沒人抓,打架斗毆更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成為全市最亂的村。市委派了多少次工作隊進行治理,都無功而返。有一次工作隊還被村民用糞叉、扁擔和鐵鍬圍堵在村委會吹電扇,那是冬天。大家都認為老丁肯定也擺不平這個村子。
話說老丁不帶隨從,快到晌午時分,一個人騎輛破自行車晃晃悠悠進了村。老常和老李早接到了鄉里的通知,各帶一哨人馬到村口迎接。說完客氣話,老常就把老丁往村委會領;老李瞥見大怒,伸手拽過老丁袖子往黨支部拉,兩邊人馬眼看就要動手……老丁也不理會,開口就問老常和老李,村子里有酒館沒有?兩邊人馬聽老丁問得奇怪,都靜了下來。老常和老李說,俺們村小,沒有酒館,倒是有個肉鋪,鹵得好豬頭肉。老丁大聲說,那就去肉鋪!說完,帶著“兩委”班子成員十來個人,浩浩蕩蕩來到臨街肉鋪。
老丁向掌柜大聲吩咐道:“切個豬頭,拔幾棵大蔥,抱兩壇‘棗杠子’,再找一個大碗。”然后招呼村干部們找了棵老柳樹,都在樹下席地而坐,不一時,酒肉齊備。如今的村干部沒有不好喝的,況且是“酒鄉”小王莊的村干部。大家見老丁如此爽直,心下都添無限好感,遂大碗地較量起來。轉眼酒意上涌,面紅耳赤,新仇舊恨齊到心頭,兩邊人馬話不投機,挽起袖子又要開打。但見老丁雙手叉腰往人群中一站,罵道:“媽的巴子,誰想打架,可以,先與老子干三大碗酒!”真是威風凜凜,一下子鎮住了想鬧事的大小村干部。見沒人吭聲,老丁端起大碗主動找人喝,這場架還真就沒打起來。
從那日起,老丁吃住在村,也不談工作,也不化解矛盾,也不走訪入戶。村子里有的是酒,老丁讓人準備了兩大甕陳年“棗杠子”放在屋里,每天快到晌午,就挨家挨戶找村“兩委”班子成員喝酒:去園子里摘幾根黃瓜,摸幾個半青半紅的西紅柿,或者招呼村里的年輕媳婦炒幾個雞蛋,就算是下酒菜。喝酒時仍舊十來個人合用一只粗瓷大碗。剛開始,兩邊的村干部們喝高了仍想打架。可是,一起喝了大半個月的酒,一只大碗從你手里傳到我手里,彼此感覺十分親切,慢慢地,都不再起打架的念頭了。這樣又喝了半個多月。這天是個陰雨天,小風涼颼颼的,地里又沒什么活計,這樣的好天氣不喝酒干什么去?老李拎來兩只煮熟的野兔,老常拎來一大塊臘肉,全村大小干部到齊后,圍坐在老丁的小屋里,搬過酒甕拿起大碗放開了喝,一喝就喝到了天擦黑。老李和老常都喝高了。老李對老常說:“按鄉親輩分,你是叔,以前我對不住我叔!”說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老常也是條血性漢子,當時就哭了,說:“侄兒啊,咱其實都是一家人,鬧來鬧去也都是自家事。”兩人一動感情,“兩委”班子成員跟著也都動了感情,抱在一起哭成了一片……兩個月后,老丁圓滿完成任務離開小王莊,村民們誰都舍不得他走,百八十號人黑壓壓送到村口,老常和老李還說:“老丁,以后再鬧日本鬼子,你就躲俺們村來!”
老丁用兩大甕“棗杠子”擺平了小王莊,自然又成為一樁奇聞傳遍本市黨政機關,自然最后又傳到市委主要領導的耳朵里。主要領導笑罵道:“這個老丁,還真有歪招。干脆,就讓他留在大洼鄉當個鄉長吧!”日后,老丁果然成了大洼鄉的鄉長。周末回城,老丁帶了“棗杠子”款待市委辦的小弟兄們,大家喝高了在酒桌上議論,都為他感到委屈,說老丁一個市委辦副秘書長,被發配到一個窮鄉當鄉長,這算什么事?老丁端著酒碗說:“那怎么啦?大洼鄉是‘酒鄉’,我是‘酒圣’,領導這么安排正對我胃口。何況,大洼鄉有一萬多戶百姓,我這個鄉長坐到誰家炕頭喝不上酒?按古代的說法,咱老丁也算得上是個萬戶侯了!”
責任編輯 王信軍 張 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