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東是中國的鈾資源大省,現已探明的鈾礦資源儲量居全國前列。
1955年初,為應對西方國家的核威脅,毛澤東做出了創建中國核工業、研制核武器的戰略決策。鈾礦地質工作是發展核工業的先行者,廣東省核工業地質局的前身是核工業部中南209隊,1955年成立。
50年來,廣東鈾礦地質勘查工作大致經歷以下階段:1955年到1956年組建隊伍,中蘇合作,邊學邊干,掌握技術;1956年到1970年在云、貴、川、藏、豫、疆、粵開展普查揭露工作,其中以1964年粵北諸廣會戰為最;1970年12月,劃歸解放軍序列,整編為基建工程兵第203師,全面開展鈾礦地質勘查;1984年根據中央決定,所屬隊伍從解放軍序列劃出,改編為核工業華南地質勘探局,后為核工業華南地質局,轄10個地勘單位,展開“保軍轉民”二次創業;2000年2月至今,劃歸廣東省政府管理,更名為廣東省核工業地質局,“開展了更為艱難的新的創業”。
神秘調動
一個電話,永遠改變了沈政威的一生。
50年光陰荏苒。盡管已是雪染雙鬢、龍鐘老態,但回憶起當年事,老人仍掩抑不住激動,過往細節如電影般,歷歷在目。
1956年7月7日,沈政威24歲,就職于安徽省合肥市財政局,上午10時許,局長突然通知他:“剛接到上級電話,你的工作有變動,請馬上去市委組織部報到。”
“兩個月前才調整工作,怎么又有變動?”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沈政威趕到市委組織部,“情況很急,幾天前上級來人帶著國務院調函,抽調你和市委鄧秘書,具體干什么,保密。”
下午,沈政威又奉令趕到了省委組織部,結果是“你們馬上去新疆,乘明天上午的火車”。
具體任務還是沒有透露,上級一再叮囑“守口如瓶”。
翌日,沒與任何人道別,沈政威等幾十名抽調干部,就登車出發了。
與沈政威的情況不同,江蘇人張汝華,則是通過“招工”的方式,被送到同一個地方。
張汝華當時還不滿18歲,家境貧寒,初中畢業時考飛行員不中,待業在家。及至看到第二機械工業部招募人員,在市委組織部工作的二哥,就鼓動他報了名。
以“招工”方式,從江蘇、江西、山東等省前往新疆的,約有幾千人。人手一個“旅行證”,對外宣稱去旅游,卻越走越荒涼。
盡管各地的具體選拔方式不太一樣,“但當時選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政審,” 沈政威回憶,“由國務院派工作組,省公安廳統一審查,要查祖宗三代啊。”
從全國各地匯集新疆的,短短一年時間,有兩三萬人,沒有人告訴他們要來干什么,將要呆多久。
一直到多年之后,沈政威、張汝華們才知道,改變他們命運的,是1955年的一次會議。毛澤東于當年1月主持召開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地質部長李四光向與會者報告鈾礦資源勘察與發展原子能事業,時任地質部黨組書記、常務副部長劉杰當場展示了鈾礦石標本,當聽到用于測量放射性的蓋革計數器發出“嘎嘎”的響聲時,到會領導人都興奮起來。
中國的核工業建設和核武器研制由此起步,而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鈾礦,沈政威他們這些從全國各地征調的人員,正是要承擔這一任務的“找礦員”。
可“鈾”是什么,當時幾乎無人知曉。
從此天涯孤旅

這注定是一次人生苦旅。
火車從合肥直抵酒泉,隨即轉乘敞篷大卡車,碎石路坑坑洼洼,一路顛簸得厲害。沈政威這一車一共10多人,多數人暈車,沿途嘔吐不止。
很快,汽車駛入茫茫戈壁,車尾卷起漫天黃塵,坐在車上的人,被塵土蓋了一層又一層,最后只剩兩只眼睛在灰霾里眨巴眨巴。
過嘉峪關,沈政威看到行人留下的句子:“到了嘉峪關,兩眼淚不干,身后戈壁灘,身前鬼門關。”不由得第一次發出人生蒼涼的感慨。
一路風塵。第8天,一行人終于到達了新疆首府烏魯木齊,519大隊隊長齊俊德和前蘇聯專家組組長波波夫前來迎接。
一看名單,沈政威發現“自己是最小的干部,大部分是處級以上”。這時,沈政威也才第一次被告知,“你們是來搞鈾礦、搞原子彈的,對外要嚴格保密,你們都經過三代審查,不容易,要珍惜。”
知道自己的“任務”后,每個人都要填一份保密宣誓書,倘若泄露國家機密,要受黨紀國法懲辦。沈政威回憶,“宣誓書統一印制,就是簽個名,但儀式很莊重,像入黨宣誓一樣。當時感到很光榮,感覺我們做的工作是毛主席要求的。”
在大禮堂,蘇聯專家開始給“找礦員”們上課,從水文到地質再到物探。在這里,沈政威學會了三種找礦的辦法:1、植物找礦法,挖植物的根莖出來化驗,看有無放射性物質;2、經跡找礦法,在山上隔幾米埋一個杯子,里面放底片,幾天后挖出觀察有無放射性物質;3、普通物探找礦。
1957年5月,經過訓練的這一批學員,被分散到各個隊開始工作。勘探隊員們分散在南疆數萬平方公里的天山腳下作業,或穿行于戈壁,或躑躅于沙漠,過著游牧式的生活,生活物資只能靠小毛驢運輸補給,往往半年才能洗一次澡,所有人身上長期長虱子。
艱苦還在其次。在沙漠中,如果迷路或者遇到餓狼,那就有生命危險了,沈政威所在的18分隊,是個普查、探測小隊,長年工作在人跡罕至的荒漠地帶,時常遇到險情。1958年駐扎庫車縣,半夜山洪襲來,所幸沈政威所在地質隊住得高,脫離險境,而整個庫山縣城毀于一旦,“想起來都后怕”。
1960年,中蘇交惡,蘇聯專家全部撤走,把資料也都帶走了。沈政威回憶,“沒有圖紙就憑記憶畫,沒有設備就用土辦法上。”而這一時期,用人尿提煉“重鈾酸氨”是一個經典故事。
在進行鈾礦石樣品分析時,需要用到氨水,而當時供應早已中斷,化學分析組急得抓耳撓腮。一天,分析組一位女同志方便時,尿酸味撲鼻沖來,她茅塞頓開,發酵的人尿,豈不是很好的氨水嗎?幾天后,新的“提煉方法”試驗成功。
“火熱的革命熱情”,使這些隊員在戈壁荒野里戰天斗地,但對于他們要找的“鈾”,他們也不甚了解。有一次,沈政威奉派去519大隊倉庫取三顆放射源(金屬鈾),原本要來接他的車因故拖延,沈政威害怕把“寶貝”弄丟,白天揣在口袋里,晚上壓在枕頭下,親密相伴了3天。
數天之后,沈政威就開始掉頭發,他后來才知道這是“放射性物質”,對人體的輻射危害性極大。而在當時,出于保密考慮,這些知識都秘而不宣,各工序之間也是嚴格分離,互不知情。蘇聯專家修理找礦的RM儀時,層層保衛,就怕中國人偷看,這客觀上刺激了張汝華等一批有志青年,不久,他們半考半被推薦去了長沙地質學校進修。
而無法預知的是,從此常作外鄉人。

這里藏著上萬人
在南疆,沈政威和來自河南開封的習述賢喜結連理。1960年,他們生下了大兒子沈向東。
也就在這年4月,沈政威夫婦所在的地質隊(后來的291大隊)移師廣東,夫婦倆結束了4年的新疆生活,被分配到廣東和平縣,兩年后,轉戰粵北南雄。
在中國的核事業歷史上,南雄是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是時,南雄發現了“361礦”,為當時全國最富、最大的一個鈾礦。為了在最短時間提煉出鈾,核工業部在粵北地區展開諸廣大會戰,1962年10月份,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其上的鈾就出自這里。
北京軍區后來的評價,“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最少的人力,最小的物力,找到了最大的鈾礦”。
創造這一奇跡的,就是沈政威、習述賢這些普通的地質工作者。
數千人的找礦隊伍,往往駐扎在一個小村莊,哪里找那么多屋子呢?廣東氣候濕熱,不能用帳蓬,于是大家就動手蓋房,竹篾和著泥巴作墻,茅草作瓦,或者住老鄉的豬圈、牛棚。

叢林里蟲蛇成患,幾年里沈政威遭遇了三次華南虎,所幸有驚無險;而1962年短短一個夏季,他在家里打死了七條蛇,有的長至兩米。
在村民們眼里,這些在荒山里亂竄的“老礦”,透著神秘的色彩。當時,各隊都有放射源,每天收工后用來校正儀器,因為條件簡陋,不能存放,放射源校正完后,就藏在老鄉菜地的石頭縫里。
有一天,放射源被一個老大媽發現了,她瞅這烏黑發亮的東西,像塊黑色的金子,于是撿回家,當寶貝藏在衣柜里。
地質隊遍尋不到,拿著探測儀,端著槍,四處查找。最后,儀器指向老太婆的衣櫥時,老鄉們嚇壞了,認為這幫人“使了魔法”。打那以后,放射源就算扔在路邊,也沒人去碰。
“那時干部沒一天閑著,下雪下雨都要干,孩子丟家里拉屎拉尿在床都沒有辦法顧。”沈政威說。
口糧定量,干部17斤,工人45斤,干部還要奉命節約一斤交給上級(用于救濟地方災民),“那時工人不愿當干部,什么事都要干部帶頭,待遇卻向工人傾斜”。而平時肩扛背馱,干部也成了主要的勞動力。
習述賢1963年轉技術員,進入干部系列,被戲謔為“升官不發財,糧薪降下來”。1962年至1965年,沈政威每月工資60多元,同時期工人工資70元/月,另外,工人每月還有保健費20多元,干部卻沒有。
兩夫妻所在單位,屬于“廣核地質局”,是中國六大區域性核工業地質局之一,這時在粵北集結了近10個鈾礦地勘單位,1萬余人,展開聲勢浩大的粵北諸廣地區鈾礦普查揭露會戰。
但在會戰熱火朝天之時,文革的焰火也朝這片荒野之地席卷而來。1967年,時任財務科長的沈政威遭到批斗,要割他的“資本主義尾巴”,但也因此,地質隊發生了分裂,另一派在廣播上發表聲明:“誰敢批斗沈政威,財務科全部解散。”
解散的話,工資誰發呀?吃啥呀?批斗因此不了了之。
這年夏天,武斗愈演愈烈時,全局十來個隊都停止了生產,209大隊(華南地勘局)幾千人開著10多輛車進攻韶關,攜槍帶炮,局勢一觸即發。快進韶關城時,當地駐軍用身體攔在北江橋頭,武斗因此未遂。
經此一役,韶關老百姓才知道,原來這南雄山區里藏著上萬人,他們在做著神秘的工作。
被耽誤的第二代
在廣東“找礦”的日子,沈政威夫婦先后生下兩子一女。
從記事起,女兒沈紅霞就經常被父母反鎖在屋里,坐在土磚窗臺上,呆呆地想心事。父母忙于工作,“連什么是臘八節,都沒空跟她講解”。
沈紅霞的童年記憶被分割成許多段,她出生后即被送回安徽,3歲時,接回南雄,1967年,又隨父母遷到百順,中學時,又被送到河南鶴壁就讀。
父母所在的地質隊,同樣處在劇烈的變動中,1970年12月,根據國務院、中央軍委的命令,其所屬隊伍劃歸解放軍序列,整編為基建工程兵的一個師。
1970年代末,國家對核工業的發展方針調整為“軍民結合,保軍轉民”。1984年1月,根據中央決定,所屬隊伍又從解放軍序列劃出,改編為核工業部華南地質勘探局。
對于這個小女兒,沈政威夫婦頗為疼愛,一直堅持讓她讀書升學,高中時,小紅霞理科很棒,被分到了尖子班,但語文老是跟不上,1979年高考時,語文僅得了20多分,名落孫山。
沈紅霞的就業之路,又回到了一個窄小的通道。1980年,她通過了父母所在地質系統的招干考試,以第三名的成績,被錄取為子弟學校教師。
后來,在母親的力促下,沈紅霞嫁給了地質勘探院的一位技術員,婚后丈夫常年奔波在外,又一個聚少離多的家庭。

談及婚姻,沈紅霞的語氣淡淡的,仿佛是說著別人的事:這是第一次戀愛,從沒拍過拖,就結了婚。日子一久,有時晚上就想,怎么會和這個人睡在了一起?
在子弟學校,沈紅霞教過政治、美術、數學、化學、生物,后來升任教導主任,1996年當了校長。
2000年,291大隊遷到三水,子弟學校解散,沈紅霞不想離開父母,去了系統內的華南技校任教,因了婚姻的穩固,兩年后調回291大隊,來到三水,改行做文職工作。
平淡如水的日子,平淡如水的人生。現在回頭來看,沈紅霞覺得“找礦人”的第二代,是被耽誤的一代——沒有好好念過書,大部分呆在本系統的廠礦里,重復父輩的人生軌跡,木訥于言行,飽嘗社會底層的苦痛、無奈和掙扎——2002年,沈紅霞的中學同學組織了一次同學會,重回白石坑,這是她對她的同學們的觀感。
沈紅霞的大哥沈向東1975年高中畢業,下鄉兩年,1979年應征入伍,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曾經歷法卡山戰役,先后榮立三次三等功。現在是上校銜,廣西軍區某處處長,正團職。
二哥沈曙光,同樣先參軍,復員后在廣西做生意,因為“境況不太好”,一直疏于和家人聯絡。
對于父輩,沈紅霞的觀點是,“這一輩人對中國核工業做出了太多貢獻,但現在的待遇實在太差,總是有人上訪。”
核工業“保軍轉民”后,經費大幅削減,靠什么維生呢?一是幫其它單位找礦,二則搞地質的衍生產業,比如成立華南建設工程公司,修橋,建高速公路,生產氧氣、乙炔氣體、生物能源,等等,“一年能有幾億元的收入”。
“核工業欠賬太多”,沈政威去年心臟病住院,花了5000元,只報銷了50%,這個樂觀開朗的老頭,已經75歲了,閑時還喜歡編點歇后語自娛自樂。
現在,他每月有2000多元退休金,老伴習述賢的退休金有1600塊。
盡管退休了,但他對地質的新聞十分敏感,“溫總理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要繼續搞好地質工作。地質的春天又要來了,世界風云多變,國家又需要核工業了。”
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

在廣東乳源縣西郊291大隊留守處,我們見到了一群硒肺病人。硒肺病,是這群找鈾的地質人最常見的職業病。291大隊究竟有多少硒肺病人,我沒有準確的數字,但我手頭有一張2003年2月這個隊退休硒肺病職工的工資表,人數為18。
先搞清楚什么是硒肺:硒肺病又名矽肺病,是指人在粉塵多的環境下將粉塵中帶有的二氧化硅,吸入人體,堵塞肺部的網眼,影響肺部的彈性,進一步發展將使肺部纖維化,類似皮膚受傷后留下的疤痕。此時肺活量減少,到了后期纖維化發展成石化,目前的醫學技術尚無法治愈這一頑癥。在粉塵多的環境下作業容易得矽肺病。
2006年4月4日,66歲的鄒成福同我們每說一句話都要喘幾次氣,自1984年退養在家始,他幾乎什么活都干不了了,家務都由老伴承擔。
事實上,鄒成福并不是在地質隊時得上硒肺的,他是1960年在部隊打國防通道時患上的,與他一樣命運的,還有戰友林豐愛,他住在另一棟樓。當時條件艱苦,打干鉆,沒有口罩,也沒有任何防護設備,“大家也不懂,為了搶進度,拼命干,干了一年”。1964年,鄒成福轉業來到地質隊。
硒肺病潛伏期長,年輕時沒太留意,后來覺得喘氣困難,“很是納悶兒”。1978年,衛生隊長給鄒成福寫了個介紹信,讓他到衡陽415醫院(核工業部直屬)檢查一下。這一查,查出二期硒肺。
他們管這病叫“慢性癌癥”,因為“治不好,也沒有好藥可以吃,就拖著等死”。他們對自己的肺部最形象的表述是:附近一家醫院曾經對一位晚期硒肺病人做過解剖,把肺切下來,硬梆梆的像塊石頭,醫生舉起錘子敲,第一錘居然沒砸爛……
要命的是,除了肺功能減退,其它并發癥一道來了:硒肺感染,阻塞性肺氣腫,肺源性心臟病(代償期),肝內血管瘤、左腎囊腫,前列腺結石——這是2000年12月19日,韶關市職業病防治院給陳卓作的診斷。鑒定是,一期塵肺(代號I),合并肺結核。陳妻黃順熙說,他沒有一個器官是好的,“全身零件都壞了”。
四川內江人陳卓1958年12月進地質隊,參加過諸廣大會戰,是在這期間患上硒肺的。他說1963年周總理對硒肺職業病有過批示,要求改變工種,享受長期治療,“這樣才把很多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陳卓的臥床邊常年放著一個氧氣枕,呼吸實在困難時吸一下;狹小的二室一廳,隨處能看到藥片,妻子說是方便他取。粵北的春天潮乎乎的,陳家住一樓,地上全是水,房屋北向,采光不好,不多的家具塞滿了房間,讓空氣逼仄壓抑起來。
好在兒女們都有不錯的出路,讓年邁體衰的陳卓欣慰不少。女兒在乳源縣建設局,長子在縣監察局,次子在中山辦了一個作坊,生產洗發水的包裝瓶。這位12歲就當童工,做過學徒,挖過煤的老地質工人,雖然晚年被病痛折磨,但兒女出息,讓他“思想上,精神上沒有更多的負擔”。
這群“低電量的鐘表”
林豐愛自在不起來。與樂觀的陳卓比,他的生活中幾乎沒有陽光。這位只有一個肺的地質工人(1999年切除了左肺),愁云黯然,總擔心隨時倒下的軀殼。
他的身側,立著個一人多高的氧氣瓶,同我們交談的間隙,他會不停地把吸氧管插進鼻孔。那冰冷堅硬的鋼瓶,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位廣州軍區“塔山英雄團”的老兵,1960年打戰備通道,在沒有口罩和防護設備的情況下打干鉆,一鉆四年。去年12月到419醫院照了CT,惟一的肺都看不清了,“像泥巴一樣”。現在,心肌梗塞、肺氣腫、冠心病、腦血管硬化、白內障、結腸炎、結膜炎等等各種并發癥折磨著他;睡眠,普通人生命中最快意的事,對他已是一種奢侈。
“這血走一走,就停下來。一考慮問題,心就跳得快。”林豐愛把他的心臟比喻成低電量的鐘表,“走走,停停”。
4月4日下午,鄒成福召集了四個硒肺病人,還有他們的家屬。林豐愛陰冷的客廳突然間溫暖起來。
而在此之前幾年,陸續有硒肺病人離開人世。
——那些他們共同戰斗過的戰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