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以人類進化尺度衡量,不過彈指之間。但20世紀這一百年,在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發展中,卻是一個絕不多見的歷史轉折關鍵期。
其間,既有政治領袖、軍閥臬雄經天緯地,也有哲人學者、三教九流各領風騷。竊以為,從維新派、立憲派到國民黨、共產黨,從教育、學術、文化、衛生到產業、科技,了解和承認眾多杰出人物在各自領域發生的影響及其對全部社會進程發生的影響-包括正面和負面影響,很可以成為國人透析現狀、把握未來的一個捷徑。歷代備邊,多在西北,其強弱之勢,客主之形,皆適相埒,且猶有中外界限。今則東南海疆萬余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麜集京師及各省腹地,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構煽,實為數千年未有之變局。
——李鴻章《籌議海防折》
[李鴻章:防止分裂先行者]
李鴻章,字子黻、漸甫,號少荃,儀叟,生于安徽合肥一世宦書香門第。24歲中進士,受業曾國藩門下。
說起《辛丑條約》,只有列強罪行、拳民慘劇、滿清“國恥”,絕少提及李鴻章的外交努力。然而,當時李若偏安廣東未曾北上,或雖奉命議和卻乏謀略,甚至哪怕因病耽擱若干時日,列強必在北京另立傀儡。如是,則日俄法德英等列強在東北、山東、西南、新疆、廣東……不弄出幾個獨立國來才是咄咄怪事!
史家指出:“統一的中國是一份寶貴的歷史遺產,也是面對外國野心必須做出的緊急的、現實的選擇。”顯而易見,李鴻章之主動“選擇”及其作為,對化解當時中國被列強四分五裂之嚴重危機,既收到立竿見影的實效,更產生了深刻久遠的影響。合天下之商力,以辦天下之銀行,但使華行多獲一分之利,即從洋行收回一分之權。
——盛宣懷《請設銀行片》
[盛宣懷:清末紅頂富商]
盛宣懷,字杏蓀,又字幼勖,號愚齋、止叟,江蘇武進(今常州)人。
盛宣懷算得上洋務運動的一員干將。但他并非開創者,在其中扮演的也多是反面角色。他給李鴻章當了6年幕僚,李曾夸他“才具優長,心精力果,能任重大事件,足以干濟時艱”。即以招商局為例:盛宣懷1885年接手后,如史家所指出:招商局“官督商辦企業的性質……已經改變,而越來越嚴重的官僚主義陋習不但無人非議,反而更加加強起來……通過利用政府的資源,盛宣懷這個最有成就的官僚企業主,控制了許多官督商辦的企業”:從此成為官僚資本的風云人物。
盛宣懷雖然因長袖善舞而成為清末以來全國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若論到他在慈善和交通建設這兩方面的功績,倒是對國家社會頗有實際貢獻的。姑且算作官僚資本在中國近代史上一次有意義的積極補充吧!夫理論之根據,在于事實……演繹的理論,決不如歸納的事實。
——黃遠生《本報之新生命》

[黃遠生:進士記者]
黃遠生是以記者為職業而載入現代新聞史冊的第一位中國人,也許還是百年中國記者群體中唯一的一位進士。
黃遠生,名為基,字遠庸。遠生是他的筆名,江西德化(今九江縣)人。19歲時,他先考中舉人,繼而參加清末最后—次科考,再中進士,是同榜進士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也在這年(1904年),他以進士身份,東渡日本留學。
至民國創立,開始了由“‘政論時代’向‘新聞時代’的演變”,開始注重新聞、或者說論說與新聞并重。黃遠生是以記者為職業而載入現代新聞史冊的第一位中國人。
黃遠生在世時即“享譽中外”,后世同行和學者更稱他為“報界之奇才”(戈公振語);“人民的喉舌”、“新聞界出色人物”(鄒韜奮語)。20世紀末大陸改革開放之初,隨著“文化熱”興起,也由于大眾傳媒的興旺,黃遠生之名不時被新聞界及學界重新提起。軍閥之為政,以剛強自喜,而結果也必陷于優柔而自亡。外強而中干,上剛而下柔,是其徽也。
——蔣方震《德國戰敗之諸因》
[蔣方震:現代兵學泰斗]
蔣方震,字百里,號澹寧,浙江海寧人。近代史上更以字知名。1905年,以步兵科第一名畢業。在士官學校,百里和同班蔡鍔、張孝淮因成績出眾,并稱“中國三杰”。畢業典禮上,蔣百里榮獲日本天皇頒贈的“神圣之劍”,這不僅使日本同學“為之驚訝”,更因中國留學生超過日本學生而令校領導“感到為難”、“尷尬”,遂決定此后“把中國學生和日本學生分隔開來”。
民國前后的30多年間,蔣方震先后被趙爾巽、段祺瑞、袁世凱、黎元洪、吳佩孚、孫傳芳、唐生智、蔣介石等軍政首腦聘為參謀長或顧問。同期,他精心研究軍事理論及世界軍事狀況,著述宏富,被譽為“軍事思想家和軍史學家”、“軍事戰略家”、“兵學泰斗”。所著《國防論》,被譽為近代以來“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防理論體系”的高峰。
1933年,他奉蔣介石命再度考察日本,“鑒于中日大戰不可避免,擬就多種國防計劃,呼吁當局備戰”。兩年后,在舉國抗日呼聲中,他被蔣介石任命為軍事委員會高等顧問。
“七·七事變”后不久,蔣介石派蔣方震做特使,出訪意大利和德國,試圖以外交手段分化法西斯陣線。百里雖不抱希望,但“知其不可而為之”。回國后,他在報上連發文章,被譽為“戰時的文壇健將”,乃至中國政府抗日政策的“發言人”。其中影響最大者,首推《日本人——一個外國人的研究》,發表后“轟動了中國的戰時文壇,文章的結論俄然成了抗戰時期的名言”——“勝也罷,敗也罷,就是不要同他講和!”
不讓太太小姐們流點眼淚,她們不會過癮,說電影沒味道;但劇情太慘了,結尾落個生離死別、家破人亡,又叫她們過于傷心,不愛看了。必須做到使她們哭嘯哭得暢快,笑嘛笑得開心。這樣,新片子一出,保管她們就要迫不及待地來買票子了。
——張石川《張石川和明星影片公司》
[張石川:電影市場化布道者]
張石川,浙江寧波人。少年喪父,隨舅父到上海經商,辦過文明戲班,經營過新世界游藝場。他是中國人拍的第一部電影長故事片的導演,也是在大陸創辦電影企業的第一位中國人。
1922年,他主持的“明星影片股份有限公司”從萬元起家,后來不僅成了電影界龍頭老大,而且聚集了大批精英共事,對中國電影造成了廣泛影響。他的成功訣竅,被其妻概括為一句話:“他從小在洋行當奴仆,聽慣、看慣了外國資本家那一套唯利是圖的生意經。因此,在他的心目中,拍電影就是天公地道的賺錢的買賣。”
20世紀2、30年代,“《火燒紅蓮寺》給明星公司發了一筆大財,可害苦了一幫血氣方剛的青少年觀眾。那一陣子經常聽說誰家的孩子,看了《火燒紅蓮寺》,受了飛仙劍俠的蠱惑,上山尋仙訪道去了”。
作為企業家,張石川既有過輝煌,也曾一敗涂地。畢竟,他所涉足的電影,乃是在他之前的資本家和企業家們的創業時尚未出現的一個全新行當。因此,他奉行的以市場——觀眾為終極對象的“資本主義管理”,包括“投機性經營”,不僅在當時具有創新意義,且至今不失借鑒的價值。
阿城在說到中國電影是“鴛鴦蝴蝶派”的“影像版”時,不但無貶義,反而是以此來佐證當年以至今日的“世俗文學”之影響力和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