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年前,我從北卡萊羅納大學畢業,當時北卡的中國留學生并不多,相互之間也比較熟悉,連同從臺灣、香港,甚至新加坡等地區的留學生一起,大中華區的留學生常聚在一起,既抒發思鄉之情,也抒發對美國生活的向往。
畢業前的一段時間,這種聚會就更多了。我們幾乎每周都會抽時間去一家名叫“唐堂”的中餐廳吃中餐。餐廳的老板是東北人,藏有正宗的高梁酒,大陸去的留學生比較能喝,邊喝還邊唱《飲酒歌》,而臺灣、香港等地的學生偶爾也沾一點,可他們喝一點臉就很紅,很靦腆地看著放肆高歌的大陸學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感受。

可能是留學生普遍年紀較大的緣故,畢業期間,我們同學并沒有怎么哭過,但和所有的畢業一樣,當時大家心里最大的憂慮是對前途的擔憂。那個年代正是國內的“出國潮”,家里人、還有國內的朋友總是打電話說“現在大家都在往國外跑,你們出去了就別回來。”我們這些人心里也總是盤算,覺得如果在“出國潮”這樣的背景下回國,親戚朋友,還有國內的輿論肯定會覺得“這人是在美國混不下去了”。那些年,在我們心里,“回國”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可能全世界的中國人都一樣,只要離別,總離不開酒。那時候,我們大家也在空閑時間去一位同學租住的公寓里,買最便宜的啤酒,一邊喝一邊聊天,聊如何拿到“綠卡”,聊留在美國做什么,也有人喝了啤酒,突然跳起來說沒得混就回國種地去。但誰都知道,這是“酒話”,誰都不會走的。
我們也想過組織點活動來紀念畢業,但華裔學生實在太少,而且多數都是學業上無比努力,興趣愛好比較乏味的“書呆子”,搞活動肯定面臨“冷場”的危險。后來我和一位從臺北來的陳同學想到北卡萊羅納大學的籃球在美國很有名,不少NBA的球星都來自于這里。幾個人湊在一起一合計,就決定搞一場“告別籃球賽”。當時國內剛好有個省級隊在美國參訪,一位父親在國內體委的同學就動用國內的關系把這個省級隊請來,和留學生隊打了一場。留學生隊輸得很慘,最后大家也沒留下什么照片,可這場籃球賽也就算是我們畢業紀念了。
離開的日子很快來臨。我準備在離開北卡大學,去正式工作之前回國內一趟。上飛機前的那天晚上,“唐堂”的老板請我們部分留學生吃飯。老實說,那頓飯并不豐盛,當時“唐堂”的生意很慘淡,老板也已萌生退意。但吃完飯,老板娘還是給了大家一個驚喜,她從自己的箱底拿出一個神秘的禮物——麻將。這東西一出現,馬上引來大家一片起哄聲。當時我并不會打麻將,但能在異國他鄉,在畢業的夜晚玩到故土的東西,大家還是很興奮。于是,我也被他們拉上打了幾圈,好像還贏了幾美元。后來,每次跟人講到自己的畢業,我都覺得特別自卑——別人畢業都是風花雪月,兒女情長的,我卻打了一個通宵的麻將,畢業之夜成了異國他鄉的“麻將之夜”。不過,這也算一種“畢業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