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課文中的延宕藝術例談

延宕藝術，是指在敘事作品中，為了增強讀者對作品表現對象的審美感受，有意延緩敘事過程的一種表現技巧。

二十世紀形式主義學派的代表什克洛夫斯基認為：“增強感受的難度與時延的延宕藝術，是藝術成其為藝術的主要手段。”的確，恰當地使用延宕藝術，在豐富人物形象，展示人物心靈，表現人物感情等方面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中學語文教材中有許多成功的例子，現淺析三篇。

一、豐富人物形象——《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延宕藝術

魯提轄估計金氏父女走遠了，便“徑到狀元橋來”，這時，恐怕每個人都認為魯提轄要大打出手，他不是早就氣憤得睡不著，不是早就急不可耐地要“打死那廝”嗎？但是魯提轄到鄭屠的肉鋪卻先坐了下來，而且居然不提金氏父女之事，而是“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捱了半個時辰，“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一再捉弄對方，卻仍不入正題。又一個時辰過去了，讀者懸著的心仍不能放下來。魯提轄還是不提金氏父女之事，而是“再要十斤寸金軟骨”，惹得鄭屠再也按捺不住，“從肉桌上提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將下來”。至此，才進入“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高潮。

在這里，作者巧妙地對情節進行延宕，從而讓讀者具體感受到魯提轄粗中有細、善于斗爭的性格特征。魯提轄的人物形象就更豐滿而富有個性。這正是延宕的妙處。

二、展示丑惡靈魂——《我的叔叔于勒》的延宕藝術

《我的叔叔于勒》中，于勒的福音書既解決了二姐的婚姻大事，也為全家增添了一份希望，于是便有了哲耳塞島的旅行。正是這次旅行，使菲利普夫婦見到了他們日夜思念的于勒。但莫泊桑沒有讓情節急轉直下，而是有意延宕，先寫父親去買牡蠣，回來時卻“突然不安起來”，“臉色十分蒼白”。為什么？因為他覺得“這個賣牡蠣的怎么這樣像于勒”。但發了財的于勒已在他的心中有了穩固的地位，因此他不相信這個又老又窮的水手是于勒。接著是母親去看，回來后明顯地在“哆嗦”，因為她也認為這個老水手就是于勒。但她和父親顯然都害怕發財夢的破滅而不愿意相信這一事實。于是便有父親去問船長。最后父親煞費苦心，轉彎抹角，得到的答案卻是這個老水手就是于勒。發財夢徹底破滅，使得他“臉色蒼白、兩眼發直”，精神仿佛徹底崩潰。

作者在延續兄弟相遇的過程中，展示了菲利普夫婦的丑惡靈魂：利欲熏心、唯利是圖。同時也表現了資本主義社會可怕的人際關系。文章的批判力度，也在刻意延緩中得到了加深。

三、強化感情——《雄關賦》的延宕藝術

《雄關賦》一開頭，作者深情感喟道：

“哦，好一座雄關，——山海關，這‘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

贊美之情可謂溢于言表，哪一個讀者能不產生一睹為快的強烈愿望！可是接下去，作者卻宕開一筆，并不急于對山海關進行直接描繪，而是筆鋒一轉，先從“兒時的心中山海關”寫起：兒時，作者心中的雄關形象，是“四爺”這個“關東客”給刻下的，這個雄關，有塞上雪，有關外離愁，有屈辱的陳跡……

解放后，作者雖然渴望看到山海關，但長期以來，依然是兒時的“模糊影子”，雖然作者去東歐曾經過山海關，但由于相隔遙遠，他看到的只是一片迷離。這種從兒時就形成了的對雄關的久久的思念之情是如此強烈，不能不使讀者深受感染，從而強化了人們一睹雄關的強烈愿望。經過對讀者思想感情這番預熱之后，作者才正式描寫眼前見到的雄關。先是仰望，再是遠眺，然后是站在雄關之上的翩翩聯想。

可是，如果你以為這就是作者真意的話，看下去，就會發現，你錯了。原來，作者要贊美的真正的雄關，是存在于人們心目中的信念，是對我們偉大社會主義祖國的深深的愛。至此，作品的感情經過延宕的強化，終于升華為一種更偉大的愛，文章對讀者的情感沖擊力也自然地得到了加強。

“為什么李爾王認不出肯特？為什么肯特認不出愛德蒙？為什么哈姆雷特遲遲不復仇？……”什克洛夫斯基說：“這是為了延宕，這是藝術程序的需要，通過它，藝術才能保持永恒的魅力，不斷喚起接受者新的審美感受，這就是藝術。”

單位：江蘇啟東市天汾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