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0月至1998年4月,我曾在重慶市某看守所有過一年半的牢獄生涯。在獄中,我曾為一百多名死囚寫過遺書。當時,這些鮮活的生命離執行死刑時間僅有十多個小時。坦誠地講,當我為死囚寫第一份遺書時,筆尖禁不住劃破好幾張稿紙,內心的戰栗(并非震撼)讓我好多天難以平靜。可當我替死囚寫完數十份遺書后,那種內心的戰栗因司空見慣而漸漸趨于平常。到后來,坐到我面前的似乎不是鮮活的人命,而是自由市場上那些待宰的活雞,我的心靈已磨出厚厚的繭子,對生命不再抱有敬畏,而是一片麻木。
我動筆寫作時,已是20世紀末葉。待到脫稿時,正逢全世界都在慶祝新千年——21世紀的到來。在這期間,有好多次我曾試圖把這些案例寫成一篇篇“普法”文章寄給報刊社,但這千篇一律的案例文章是否真能達到“普法”教化作用?我心中打著問號。在苦苦思索中,某天晚上靈感一閃,我忽然間尋到一條與傳統案例完全不同的寫作方法,那就是“敬畏”——對生命的敬畏。讓生命鮮活地存在下來,這是世界上最有尊嚴、最幸福無比的事。我堅信,世上從來就沒有過時的人性,否則“愛情”與“死亡”就不會被人們稱為文學創作的兩大永恒主題。我想通過這些故事告訴讀者,死囚們雖因種種問題走上不歸路,但在他們人性中仍有亮色的地方,他們并不是生來就作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