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蓋好的“移民新村”沒人住,為什么7企業家個人出資建新村,可能嗎?在貧瘠封閉的陜北農村,一些人對新農村建設滿懷期待,另一些人卻對此并不熱衷。那么,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8月初,記者驅車前往陜西省府谷縣采訪,快到王家墩鄉政府的時候,我們首先被山上的景色震驚了:夏末季節,遠處山頭的土地一片荒蕪,幾乎看不到綠色!身邊少數田地里的莊稼更讓我們驚訝:就要立秋了,山地上的玉米不到二尺高,糜子不到五寸!當地的農民說:由于天旱,今年王家墩又是一個大災年!
府谷縣是陜北的一個貧困縣,當地許多農民依然生活在缺電缺水、出行不便的山溝里或塬畔上,因此,改變居住環境就成了這些地方新農村建設的頭等大事。
“新農村”里少人煙
記者與王家墩鄉的三名干部一起來到該鄉建設新農村示范點李家焉行政村。接待我們的是李家焉自然村71歲的村支書楊外信。
楊外信告訴記者,李家焉兩個自然村共有284人,但現在留在村里的常住人口也只有83人。新農村建設的示范點是另外一個自然村楊家溝村。楊家溝原先170多人,現在只有60口人。建設“新農村”用的是國家扶貧移民資金,準備投資60萬元,蓋30套房子,把住在溝底下的楊家溝村人搬遷到山上來。現在地基已經鏟開了,具體什么時間動工蓋,他也說不準確。
說到搬遷的事兒,楊外信顯得很淡漠。他說,兩萬元蓋一套房最多也就是個主體,內工、門窗要花的錢都得農民自己出,現在呆在村里的人吃飯都成問題,到哪兒尋錢去?
楊外信說,李家焉自然村過去是人不多光棍多,114口人有30多個光棍,當過村長的人都找不上媳婦。現在是錢少、糧少、人更少了,全村只住著33口人!今年的災荒已經遭下了,有勞力在外打工的人家還好說些,那些沒有依靠的人怎么度過這個災年是個大問題。
在場的一位70歲老人拿起了一個很大的玉米面窩窩頭對記者說:“明年春上我們能吃上這樣的窩窩,就不怕了!”
在采訪過程中,記者目睹了一場令人心酸的“交易”:一個走村串戶收廢品的人路過李家焉村,該村一個老漢拿著5個類似礦泉水瓶一樣的塑料瓶子,打算以每個7分錢出售,但是收廢品的人每個只給5分錢,雙方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后這筆買賣沒有成交,就因為1毛錢的爭議。后來,收廢品的人走了,老漢則把那幾個塑料瓶子寶貝似地收藏起來。
記者前往王家墩鄉的路上,在武家莊鄉段黃河邊的一片百畝左右的河灘上,看到了幾十套沒人居住的房子。這些房子顯然是通過統一規劃建起來的,都是磚混結構,主體已經完成了,但絕大多數沒有做內工,門窗大都用磚干壘著。
路人告訴記者,這是幾年前政府修起的“移民新村”,從建起來就沒有什么人搬進來住過。記者把這個“移民新村”仔細看了一遍,發現只一套房子好像有人煙。
帶著疑問,記者專程趕到了武家莊鄉。一名鄉政府干部告訴記者,這個“移民新村”叫川頭新村,2000年左右建成,是為本鄉生存條件很差的園則迪川頭兩個自然村整體搬遷而建的。沒人入住大體上有三個原因:一是原來居住在園則迪川頭兩個自然村的近700人,近幾年走得剩下不到200人,又大都是老弱病殘者,難離故土;二是兩個村的村民太窮,多數做不起新房的內工,也修不起門窗,因此搬不起家;三是“移民新村”建在沒有任何防護的黃河灘上,說不定一場大水就會被夷為平地,想搬的村民也不敢搬。
記者從武家莊鄉政府提供的一份移民資料上看到,2000年到2003年,全鄉8個村開展了移民工作,共284戶,1325人。但是,真正有多少農戶搬遷,并沒有一個具體的數字。
返回的時候,記者穿過了鄉政府所在地的武家莊“移民新村”,按說這應該是該鄉移民工程最閃亮的“新村”了,但是,我們發現這個2003年建成的“新村”,目前的入住率只有30%左右,大部分的房子也都空著。
前園則村的渴望
前園則是府谷縣墻頭鄉的一個行政村。墻頭鄉地處府谷縣東北部,黃河沿鄉而過,擁有耕地13900畝,其中有7000多畝水澆地,是府谷縣擁有水澆地最多的鄉鎮,也是最具有“田園風光”的一個鄉。
前園則村村支書李鵬元家是一座上世紀70年代建起的農家小院,窗欞上的油漆很多已經脫落,顯得有些陳舊。
李鵬元告訴記者,前園則村在墻頭鄉是一個典型的“純農業村”,近幾年,由于國家免去了農民的各種稅費,加之當地農副產品市場的興旺,村民們從種植業中已經嘗到了很大的甜頭。雖然村里真正有大積蓄的人并不多,但論起生活水平來,也算小康了。現在,村里的勞動力基本都在地里干活,一般人是不出去打工的。
提到建設新農村,李鵬元一下子來了勁頭。他說,建設新農村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鄉里和縣上已經把前園則村作為全縣首批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試點村,這是村民們的大喜事。前一段時間,縣城建局請了外地一家設計院已經來村里勘測過了。
在李鵬元的心里,對前園則村的未來是有初步設想的。他說,由于村民們普遍采用了比較先進的科學種植方法,加上特殊的地理條件,前園則村種植的瓜果蔬菜等農作物,不僅上市早,而且品質也遠遠超過了塑料大蓬里生長的作物,因此,在價格上具有很大的優勢。這幾年村民富起來靠的就是果蔬產業,這也是前園則村建設新農村的基礎。
現在前園則村的村舍大多數是30多年以前建起的,李鵬元設想將全村搬遷到即將建成的沿村而過的公路邊上,統一規劃,為每戶人家修建一處兩層小樓,二樓住人,一樓統一做門面房,使這里在將來成為一個有特色的農貿市場,逐步打出前園則村農產品的品牌。至于舊村農舍則全部拆除,幾十畝土地全部復耕變為水澆地。
說到搬遷費用,李鵬元掰著指頭算了一下,每戶拆舊建新需要10萬元,全村搬遷到新村里至少需要1100萬元。但是當記者問1100萬元的巨額資金從哪里來時,李鵬元看了一眼跟隨記者采訪的鄉政府的王秘書,不大有把握地說,村上和鄉上肯定沒有這么多,縣上大概會想辦法吧。
個人出資建新村

從府谷縣城出發沿神府一級公路到達新民鎮段后,記者拐進了一條山溝。在溝底,我們碰到了新民鎮蘆草畔村村民劉潤羊,他是蘆草畔新村建設前期工程的施工負責人。而投資建設蘆草畔新村的則是府谷縣保榆煤焦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劉彪。
劉潤羊帶記者來到蘆草畔新村的建設工地。這是一塊平展展的土地,大約有50余畝。劉潤羊告訴我們,這是剛剛用推土機鏟平的,新村占地面積3萬平方米、建筑面積12萬平方米,是80套內設樓梯的兩層別墅式住宅,每套住宅的使用面積320平方米。同時,還將建設與之配套的中心街道和綠化娛樂休閑園區。
隨后,劉潤羊又帶著我們爬上了新村村址旁邊的一個荒蕪的山頭。他說,平整這個山頭也是蘆草畔新農村建設工程的一部分,首先給有130口人的蘆草畔自然村修出200畝基本農田。將來把山下礦井里的地下水抽上來,這里就是一片旱澇保收的水澆地了。
在一個山頭上,記者看到了對面山崖上的原來的蘆草畔村,遠遠看去,村子里基本沒有什么住戶了,大部分是被遺棄了的土窯洞。我們走進村里,在村西頭找到一家農戶,家里住著老兩口,男主人告訴記者,現在在村里居住的人不到全村人的20%,而且都是些老弱病殘。有勞動能力的輕壯年包括婦女們都到山下的煤礦或者焦化廠里做工去了。為了干活就近,許多人都在打工的煤礦或工廠附近搭建了簡易房子全家搬了下去。我們問老人,知道劉彪要在山下新建一個蘆草畔村的事嗎?老人說知道,還說:“那是大好事呀,不過幾時修建起來呢?”
在府谷縣城,記者見到了劉彪。
劉彪的頭發梳理整潔,略有點花白,看上去更像個中年教師。今年53歲的劉彪出生在蘆草畔村,由于家境貧寒,上小學期間就輟學了。他當過泥瓦匠,在小煤窯挖煤當過炮工。劉彪告訴記者,在井下挖煤那幾年,他從一個井下礦工開始,逐漸懂得了煤礦的生產、管理和經營。上世紀90年代中期,劉彪在蘆草畔村的山腳下辦起了一座煤礦,開始幾年噸煤坑口價只能賣十幾元,有時還賣不出去,常常負債經營。1999年以后,煤炭市場興旺起來,煤礦也值錢了。他投入1000多萬元資金,把原有的煤礦生產能力從10萬噸提高到了15萬噸(今年底可以達到30萬噸),并于2001年成立了一個煤焦公司,進行煤炭的深加工。
記者想讓劉彪透露他現在有多少錢?他沒有正面回答。不過,他輕松地告訴我們,建一個蘆草畔新村的錢,自己是不用借債的!
說起建設蘆草畔新村,劉彪強調他并不是趕時髦,而是很早就有了這個想法。他說,他的煤礦可以開采30年,現在蘆草畔村民們只要在他的企業里干活,不用種地也能過個好日子。但是,30年以后怎么辦?現在不考慮蘆草畔村的后路,到時候就怕來不及了。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對蘆草畔村未來著想,否則良心上也是過不去的。
記者問到建成蘆草畔新村最終需要多少錢時,劉彪回答:“初步預算1000萬元,不夠再加,總之花多少算多少,我全認!”
對于蘆草畔村的未來,劉彪已經有了具體的構想,他說他有信心在明年年底,讓蘆草畔行政村近300多戶村民,全部搬到蘆草畔的新村里。未來的蘆草畔村將是一個統一規劃、功能齊全的新農村,蘆草畔人一定會過上“少有所學,老有所養,勞者有工作,耕者有田種”的新型農民的和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