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廷頓政治發展與穩定理論

一、政治發展與政治穩定

1.政治發展理論

政治發展理論起始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美國，在40年代末50年代初區域研究的發展與政治學的行為主義革命兩股潮流融合的基礎上興起與發展，后一直流行于大部分國家的政治界與學術界，對各國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社會政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對政治發展理論半個世紀以來的研究中，出現了諸多理論派系，主要的有三個：以戴維·伊斯頓(Darid Easton)和阿爾蒙德(Gbriel Almond)為代表的體系功能學派、多伊奇(Karl Deytsch)等為首的社會進程學派和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為代表的比較歷史學派。

2.亨廷頓政治發展與穩定理論的邏輯和內容

一般的政治發展理論家都以為，政治發展水平高低就在于政治民主化的程度如何，也就是說，他們把政治發展等同于政治民主，認為這是政治發展的最終目標。派伊在他的《政治發展面面觀》一書中對學者們關于政治發展含義的界定概括為十個方面，其中就包括建設民主政治和制度的政治民主化的過程。在他看來，“政治發展”在某種程度上與“政治現代化”是同一概念。亨廷頓則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亨廷頓主張，政治發展并非指具有特定目標的發展過程，而僅僅體現政治變革的實際情況，它既包含正面的積極發展，也包含著政治衰敗。因此，他把政治發展定義為“現代化的政治后果”，是一個中性概念。既然現代化的政治后果有著種種不確定性，政治發展也因此而具有正負兩面的選擇性。我們當然要力圖實現現代化的積極后果，促成政治的正面發展。這樣一來，如何維護政治的積極發展，即在政治發展中如何保持政治穩定與秩序的問題，就成為了亨廷頓研究的重要課題。在對著手發展本國政治經濟的亞非拉發展中國家進行慎重研究后，亨廷頓發現，許多新興國家在二戰后經濟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但政治演變卻充滿亂象，而且經濟發展及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越快，這種情況就越明顯，相反，在那些經濟起步較落后的國家，卻能安享太平。

探討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時，亨廷頓指出，發達國家與不發達國家在政治上的最大區別不在于政治形式，甚至也不在于政治參與的程度，而在于是否建立了有效的社會控制的政治秩序。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政治發展“首要的問題不是自由，而是建立一個合法的公共秩序。人類可以無自由而有秩序，但不能無秩序而有自由” 。

在亨廷頓看來，在復雜的社會中，人們需要有道德基石的政府與完善的政治制度來調適政治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這是政治發展的關鍵所在，也是實現政治穩定的根本途徑。在此基礎上，亨廷頓提出了他的政治制度化理論：要根除國內政治的動蕩與衰敗，必須建立起強大的政府，并依靠強大政黨的締造與鞏固來維持。而政府的強大與否，主要看其完善政治制度化的速度與擴大群眾參與水平二者之間是否能實現很好的均衡。

因此，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政治發展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實現政治制度化，建立有效的社會控制，謀求政治穩定和政治秩序的過程。

二、思考和啟示

1.對亨氏理論的思考

(1)該理論的重大指導意義

一般情況下，我們一提到發展，就是改革、變化、創新，是對現狀的改變，對穩定局面的打破。而穩定則在某種程度上與僵化、墨守成規聯系到了一起，從而把發展與穩定割裂開來，一度出現了“經濟發展需要政治穩定，而政治發展需要打破政治穩定”的悖論，成為我們推進改革發展道路上的一塊頑石。而亨廷頓的雄辯論述則將二者實現了有機的結合，將政治發展定義為建立政治秩序、實現政治制度化的過程，而政治穩定恰又是政治變革的制度化，因而，政治發展是穩定中的發展，而政治穩定是在發展中實現穩定。這可以說是亨氏對政治發展理論最重要的貢獻之一。

另外，他提出的“政治穩定取決于政治參與程度和政治制度化水平”的觀點，對我們的政治發展建設具有一定的啟迪意義。在發展中國家如火如荼地進行民主化建設之時，他嚴肅地指出在本國政治體制制度化不高、不能有效地吸收融合參與的情況下，過分的政治動員將因導致參與要求不能得到充分滿足而走向政治動蕩，這無疑是給某些頭腦發熱的政府以警示，使之能冷靜地控制本國的政治發展進程，在正確評估國內政治制度化情況的前提下，分步驟向民主政治逐漸靠攏。這不僅打消了其一蹴而就、盲目求成的念頭，也可以有效抑制政治不穩定因素的滋長，對于把欠發達國家的政治發展進程引入正軌有重要的積極意義。

而且，亨廷頓把政治不穩定的根本原因歸結于政治制度化水平落后于經濟發展，這具有很大的現實意義。他提醒欠發達國家不可片面地追求經濟發展與社會現代化而忽視政治制度化的發展，這應該也是我們堅持發展經濟的同時，積極進行政治改革的理論依據之一。

(2)該理論的某些不足之處

亨廷頓的政治發展與穩定理論在某些方面還存在著諸多的缺陷。比如衡量政治制度化的四個要素。尤其要說的是，他用時間存續的長短作為衡量組織適應性高低的標準，未免有些太過武斷。如果一個獨裁專制的政府組織經由強勢精英的專權操縱而長期統治，我們就可以將之歸于適應性強的組織而予以提倡與保護嗎？一國的封建政權，存續數千年，而且還建立起了一整套嚴密且完備的中央集權體制，那么這也可以被稱為具有適應性而成為所謂的政治制度化的一個范例嗎？不單是組織的適應性標準，對于政治制度化的其他幾個要素的解釋與闡述，亨氏也大多是模糊其詞，令人無法從中找到一個具體的界定與實現途徑。這使得亨廷頓這一理論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很強的不可操作性。

在亨氏的著作中，他花了很多筆墨主張發展中國家要想求得政治發展首先要建立強大的政府，這給他的理論蒙上了一層濃重的威權傾向，且當威權體制在發展到紛紛登臺的時候，亨氏表現出了極大的支持，認為這種體制極適合處于政治現代化轉型的發展中國家，并預測其會持續很長時間。但亨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即現代化過程中威權所提供的穩定性僅僅是暫時的，一旦經濟的發展速度難以維系時，政治動蕩便成為必然。發展中國家的實際情況也證明了這一點，威權政體并未給發展中國家帶來長期的穩定，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的南歐、拉丁美洲再到八九十年代的亞洲、非洲，相當一部分威權政府在經歷了初期的穩定階段后，因社會動蕩而陸續喪失其政治生命力。

2.對我國政治發展的啟示

亨廷頓的理論對我國當前的政治發展和穩定的狀況具有很大的啟示意義。他的理論的出現標志著政治發展理論已經是時代的潮流。政治發展既是時代潮流，也是當前中國社會全面協調發展的必然要求，尤其是我國現正以雄邁的步伐走向現代化，而現代化是一個以經濟發展為軸心的社會全面協調發展的過程。對于這個過程我們不僅要關注經濟發展，也應關注社會其他方面如何與之協調發展。對政治發展的關注是其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由于政治體制某些方面的不完善并由此帶來的與經濟系統發展不協調，使得政治發展更具緊迫性。但問題的關鍵在于，我們如何根據我們政治發展的現狀和特定階段的生態特征，科學合理地確定現階段中國政治發展的價值目標，并據此確定我國政治發展的路徑。

探討中國如何準確定位自己的政治發展與政治穩定，并在政治實踐中做出相應回應，以實現政治發展無疑是很有意義的。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既要順應世界潮流，又應結合中國獨特的歷史文化背景。我國政治發展的實現是由所面臨的歷史條件和現實條件共同構成的特殊規律性要求下展開的，這些特殊性規律客觀上形成了中國政治發展的基本路徑。國內有學者將其歸納為：自主性發展；主導性發展；穩定性發展；漸進性發展。這種歸納是很有價值的，中國的政治發展確實應該在這樣的理念下尋求持續發展。而實現這種發展的途徑則是改革。隨著中國社會轉型的進一步深化和經濟社會的進一步發展，許許多多的政治發展課題展現在我們面前，解決這些問題關鍵在于改革的深化，通過不斷提供有效的制度安排，實現制度變遷與制度創新來尋求政治發展的新路。

總之，亨廷頓的理論體系完備，邏輯嚴謹，具有跨時代和跨國際的巨大意義。其理論中的政治制度化、政治穩定與政治發展三者有機統一起來的思想具有極強的理論指導意義，對我國順利推行政治發展進程大有裨益。然而對于亨氏為如何實現政治發展與穩定的結合而設計的關于政治制度化及發展政治強勢權威等具體手段與設想，因其國家立場與社會情況相異而不具有較強的說服力與可操作性。因此，我們推行政治發展的過程中，應把握好政治發展的尺度，發展的同時切實維護政治穩定，根據我國的政治現狀與特殊社會實際，尋求一套可行的具體操作手段來實現現階段的政治發展目標。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華東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