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以遠
淺草潛滋暗長;馬蹄落地生根。
風沙揚落。殘陽如血。
一條江水漲潮了,洶涌著,一直漫過——
一個人遠眺的眼簾。
遠方以遠:精神駐留的高度,夢想延伸的極端。眼望不見,夢觸不及。
一個多么空泛的詞語:
引發憂思的淚水,填滿心靈的渴望。
觀一尊流淚的銅像
把多余的部分去掉。剩下的是完整的形貌。
雨滴清淚,賦予完美、鮮活的靈魂。淚,滑動于光滑的面頰,如泣如訴,欲言又止。
讓你聽到心靈深處噴泉涌出的聲音!
你甚至感覺,淚在沉重地滴落,兩道生生的脆響,帶來久久的回聲。
老街
一塊塊石板,如一頁頁古老的線裝書,被時光浸泡,成了一冊泛黃的歷史。
兩排屋檐,默默無語。憨厚得就像靜坐鄉村的父母雙親。曾經的風雨,讓蒼老得蒼苔叢生的額頭,刻印下歲月的變遷。
浮躁、喧囂的世風,沾染不進這方寧靜。
質樸、清秀的品格,讓老街容貌依然。
豐碩的秋晾滿家家屋檐。我看見:
和風麗日邀約出一些歡歌笑語,只一把,便推開了幸福的木門。
山歌嘹亮
天還沒黑,山歌就成為一支支火把,與剛剛隱去的夕陽對接,為山民鋪開一條回家的路。
陳舊、粗野甚至憨厚的山歌,傻傻的腔調與模樣,隨手拈來,卻引得山川回應、松濤奏鳴,像山村上升起一縷縷濃濃的炊煙。
最坦城、最野性的山歌,被漢子扯開嗓子盡情地吼。閃爍著勞動光芒的汗珠,一滴滴順著古銅的肌膚,舞蹈著默默淌下;剛剛才被埋下的種子,興奮地翻身,渴望著早日沖破泥土的囚禁,伸展開生命的向往;身邊無聲行走的女人,羞羞地紅了臉膛,匯入柔情的合唱。
拾掇好忙碌的日子,夜已漸黑。一條坦然的生命之路,被嘹亮的山歌盡情打開。
土豆的心事
一條思想的觸須伸出土豆的額頭。不要叫它芽尖,那是它無可奈何的滿腹心事。
春風亮著嗓子在外面歌唱。她帶來了天高氣爽的動人消息。
沉悶的屋角,時光是否已將它遺忘?
在身邊,有的姐妹已經遠嫁,有的兄弟已了無蹤影,還有的已開始病變。一絲絲焦慮,胡須一樣竄滿它清瘦的臉龐。
初春的土地,誕生一切生命的溫床。而土豆與其一墻之隔。
“與其安安穩穩過上一生,不如在季節的考驗:中完成偉大的再生!”
——土豆的心事,相信春天能夠及時了結。
土墻房
朝前走,它在身后簌簌掉下斑駁與滄桑;
回過頭,它恢復蒼老而憔悴的笑容。
遠遠的,你看見它佝僂的背影,在夕陽中為你送行,渾濁的淚水感染傍晚的天空。
敦厚老實的土墻房,平靜坦誠的土墻房,老態龍鐘的土墻房,挺起脊梁的土墻房,讓人安心的土墻房呵!
品格代代傳:顫巍巍的祖母,瘦小的娘,都是土墻房的復印。
昨夜秋風
昨夜秋風過后,老家的土墻一定又增添了幾條裂縫。
出門在外,總是想起老家的土墻:一張憔悴而滄桑的臉,一道傾斜而佝僂的背影,總是令我這顆在遠方流浪的心一陣陣絞痛。
墻上的炭灰畫,是否已躲到我兒時的記憶之中?墻角的土巴碗,是否仍豁開著小口呼喚調皮的小狗快快回家?
夢中返回老家。只見母親一手掌著油燈,一手打開吱呀的木門。一粒沙子沖進母親昏花的老眼,但絲毫沒有遮住她期待已久的喜淚。
就這樣默默相對,仔細端詳,我發現母親就像老家的土墻一樣,斑駁得令人痛心。
想問問母親:昨夜秋風過后,老家的土墻到底增添了幾許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