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開出租車的何平收車回家,按往常的習慣打掃車廂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張身份證和一塑料袋東西,何平心想這又是哪個乘客粗心大意丟在車上的,這樣的事情他經常能碰到,他不是個貪心的人,經常把失物上交有關部門。打掃完,他將這兩樣東西拿回了家。
他的妻子已經睡著了,何平沖了一杯茶,喝了幾口,先是看了看身份證,又順手打開了塑料袋,里面的東西用報紙包得嚴嚴實實,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報紙,看到里面的東西,他傻眼了,報紙里包著的竟然是一捆嶄新的鈔票,10萬美元。
像任何人一樣,面對如此巨額的票子,他的血流加速,心跳了一晚上,也失眠了一晚上,經過一晚上的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他還是決定把巨款想法交還失主,沒準失主已為丟失巨款而發瘋或出了人命案子,如那樣,自己一輩子會良心難安。把失物交還失主,既顯示了拾金不昧的高風亮節,獲得好名聲;又有可能萬一失主一高興,酬謝自己一筆不菲的酬金,那種錢花得才舒心。這樣一想,直到快天亮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他在家里把巨款放好,先按照那張身份證上的地址找到了郊區一個小洋樓,按了半天的門鈴,才有一個面色蠟黃,神情憔悴的年輕女子開了門,她冷冷地看著何平問:“你找誰?”
何平忙說:“請問這是劉林的家嗎?”劉林是那張身份證上的名字。
年輕女子冷笑一聲:“他早就死了!”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任何平摁死門鈴敲死門扣,那女子再也不來開門了。
古怪的女人,何平咕噥一聲,只得轉回,碰到幾個附近的鄉鄰,他們告訴他劉林是住在這兒,那年輕女子是他的老婆,前幾年他去了省城,包工程掙了大錢,在城里養了個小蜜,早就把這個發妻給甩了,除了回來一次甩給她10萬塊錢以后,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何平垂頭喪氣開車回了城市,一面拉客,一面打聽劉林。那天下午他剛把一個客人送到陽盛大酒店,從大酒店里出來一男一女,男的西裝革履,女的花枝招展,何平覺得那男的很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直到那一男一女坐上另一個出租車走開的當兒,何平猛然醒悟:這不就是劉林嘛!他立即驅車跟了上去。
劉林和那女的一直坐車到市區一處別墅區,下了車走進了一幢白色的別墅,何平隨后趕到,下了車,摁響了門鈴。
劉林不耐煩地聽完了何平的陳述,說:沒錯,身份證是他的,說了聲謝,接過了身份證裝進口袋,何平又問他有無丟失錢物,劉林左右一看,欲言又止,說他不曾丟過什么東西。
何平開車遠去了很久,劉林還盯著何平的出租車牌號愣怔了半天。
何平這下沒主意了,既然失款不是劉林的,那又是誰的呢?他仔細回想了那天坐車的乘客的面孔,也想不出個子丑寅卯來。線索又斷了,他陷入了苦惱之中。
他的出租車出了點毛病,他把車開到修車行,步行回家,快到家的時候,他隱隱約約地覺得身后有人跟蹤,猛一回頭,除了夜行回家的個別行人外,沒有什么異常現象。可一轉身,又覺得有人跟蹤,他只得一面小心地走路,一面注意著身后的動靜,直到了家門口,他掏鑰匙開了門,才感覺跟蹤的人倏忽就消失了。
妻子仍舊早已睡去,他怕驚著妻子,沒將拾得巨款的事告訴妻子,他從大立柜頂部取下報紙包著的錢款,放到桌子上,面對著巨款,他發起愁來。驀然,他一個激靈,急忙將報紙上的鈔票挪開位置,下面就顯示出幾個鉛筆寫的字來,雖然不是很明顯字又寫得急而潦草,但他還是看出那三個字為“市土地”,那是送報紙的人寫的。他又在報紙下角發現了鋼筆寫的“同意”兩個字,這兩個字卻寫得瀟灑而有勁,是有人在讀報時順手寫的,習慣所至,何平心中一喜,覺得又有了線索。
“何平,都這么晚了,還不睡覺又在干什么啊?”妻子林花的聲音突然響起,何平急忙收攏鈔票,用報紙去包,林花已經驚奇地“咦”了一聲:“何平,你哪來那么多錢?”何平的動作顯得有些多余了。
何平只得轉過身來,食指放在嘴邊“噓”道:“你小聲點好不好,聽我詳細給你說明怎么回事。”
林花耐心聽完何平的敘述,不無擔心地說:“是應該還給失主,可這么多錢放咱們家,萬一有人盯上了,那就麻煩了,你把錢放安全了,盡快找到失主,還給人家,人家不著急,我還為我們的安全擔心呢!”說得何平連連點頭。
何平找到了市土地局,可門衛老頭說什么也不讓何平進去,說局里有一個重要事情正在研究,不讓外人進入。何平只得說要找他們的局長,老頭一臉懷疑地說你找哪個局長,何平又語塞了,他連局長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只好在老頭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在門口徘徊。
“何叔,你在這兒干嘛呢?”一個年輕干部從市土地局的大門里出來向何平喊道。何平聞聲回頭,認出是鄰居李大爺的兒子李之兵,何平一拍腦門,情急之下,他倒忘了李之兵就在土地局上班。他急忙把李之兵叫到一邊,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報紙,翻出“同意”那兩字問李之兵:“你能認得出這是你們局里誰的筆跡嗎?”
李之兵接過一看,不假思索地說:“這兩個字我們局里誰人不識啊!是我們局長徐云龍的,您……認識他?”李之兵狐疑地看著他。
何平收起報紙,訕訕地說:“我不大認識,是別人托我找他有點事,我現在進不去,之兵,你能不能把我送進去呢!門衛不讓我進。”
李之兵略一遲疑,回身到門衛老頭跟前,向他說了幾句什么,老頭才放何平進去了。
二樓上悄無聲息,何平在走廊的盡頭找著了“局長辦公室”的牌子,猶豫一下。伸手輕輕敲了三下門,隨后便聽見里面有人喊道:“請進。”
何平推開門,偌大的辦公室兀顯眼前,猩紅的地毯,敞大明亮昂貴的辦公桌顯得氣派逼人,辦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坐著一個紅光滿面頭頂微禿的中年人,他旁邊的幾組沙發上坐著幾個神情嚴肅滿臉精干的人。何平說:“我找徐局長!”
中年人語氣生硬地說:“我就是,找我什么事?”何平走到辦公桌旁,取出那張報紙,翻出寫有那兩字的一面遞給徐云龍,說:“你看這兩個字!”
中年人掃了一眼報紙不解地說:“這字當然是我的,隨手亂寫的,怎么了?”他不明白何平的來意跟字有什么關系。
何平又小聲問道:“徐局長,您想想,您是否丟過什么重要東西?在出租車上。”
徐云龍聲音陡然提高八度:“我丟什么東西?沒有,更何況我從來不坐出租車,在出租車上丟東西,真是笑話。”
何平提示道:“那東西就是用這報紙包著的,丟在我車上的。”
徐云龍怒氣沖沖地說:“說沒丟什么就是沒丟什么,你這人真是啰嗦,隨便在哪兒找到張報紙,就說我丟東西,真是天下大奇,你是不是想以送還失物的花招騙取酬謝,告訴你,我可沒那么傻。”
那幾個旁邊坐著的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出聲。何平狼狽地走出了徐云龍的辦公室,關上門,轉身“呸,什么玩意兒!”就下了樓。
失款居然不是徐云龍,那又是誰的呢,他又陷入了苦惱之中,他再也沒有心思跑車,天還沒擦黑,就早早收車回了家。在家吃過晚飯,林花出去串門去了,他剛打開電視,就響起了敲門聲,何平打開門,門口站著兩個陌生人,何平剛想問你們找誰,那兩人躋身進來了,其中一個人還反手關上了門,何平一下子緊張地問:“你們干什么?”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其中一個個子稍高的人說:“你不要緊張,我們沒什么惡意,我們今天來是向你轉達一句話,你拾到的東西,暫且請你妥善保管,我們老板必有重謝,過不了幾日,失主自會上門找你要失物的。不過我們把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一口吞吃,不認的話,也別怪我們不客氣。”說罷,也不待何平有何反應,轉身開門而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何平渾身簌簌發抖,看來來者絕非善輩,自己好心送還失物,卻不想引來這樣的麻煩,他只盼失主早日上門,自己也就了了一塊心病,不屬于自己的巨款放在家中,無論何人都會提心吊膽的。他后悔為何不早日將失物上交有關部門,交由他們處理就沒自己什么事了。這一夜他又失眠了,怕林花緊張他沒將剛發生的事情告訴林花。
翌日一早,他剛將車開出車庫,就被幾個人堵住了,其中一個人何平好像在哪兒見過,仔細一回想,猛然記起他就是徐云龍辦公室里坐的那幾個人之一。何平心中“咯噔”一聲,心想,失款果真是徐云龍的?那他當時為何不認呢?這幫人定是他派來的,只見那人從包里取出一個工作證來,對何平說:“我們是市檢察院的,有件案子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好嗎?”何平茫然地點點頭,將車放回,領他們進了自己的家。
過了半個月,一天天擦黑,何平收車回家,因為巨款的原因,他不敢開車太遲,怕巨款有什么閃失。新聞聯播剛播完,又響起了敲門聲,很輕,何平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門口站的人居然是劉林,何平不覺得愣住了,囁嚅著說:“我把身份證已經還給你了,你還找我什么事?”劉林笑道:“你也不請我進去坐坐?這不是待客之道吧?”何平只好讓他進去,給他倒了一杯茶。
劉林環顧了何平屋子一周,然后開口說:“謝謝你了!”何平更摸不著頭腦了,說:“不就是一張身份證嘛!用得著你專程上門道謝嗎?”
劉林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何師傅說笑了,我這次登門拜訪是專程向何師傅取回那十萬美金來的。”何平脫口說:“既然是你的為何當初不認呢?”劉林賠笑說:“當時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實話對你說吧,當時有人對我這筆錢圖謀不軌,所以當時沒敢認,感到放何師傅這兒比較安全些。”接著他說了當時裝十萬美金的情況,倒和何平撿到時的情況一模一樣,“我將拿出一萬美金酬謝何師傅拾金不昧的高尚情操和替我保管的義舉。”
何平突然想起那個人來,問劉林:“那前幾天晚上的兩個人是你派來的了!”劉林愣了一下,旋即又笑道:“是是,那兩個人如對何師傅有不敬之處,還請何師傅海涵。”
何平眉頭皺了一下,自言自語道:“也好,我把錢還給你,免得你我都提心吊膽的。”他轉身取了一把椅子站上去,手探到大立柜頂部,取下幾本書,再從放書的凹進去部分取出幾沓鈔票來,放到劉林的面前。劉林點了點數,將其中一萬美金放到何平的面前,說:“我劉林絕不食言,這一萬美金是酬謝你的,請你收下。”何平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劉林將剩余的九萬美金放入他的黑色的皮包里。剛做完這些,門突然被撞開,擁進幾個穿制服的人來,其中一個是那天找過何平的市檢察院的那人,另有幾個警察,劉林面色劇變,檢察院那人不無譏諷地說:“劉林,你終于還是忍不住了,這下你沒話可說了吧!”劉林垂下了頭。
之后,市檢察院批捕了市土地局局長徐云龍,罪名是貪污受賄。
原來劉林是徐云龍的妻弟,徐云龍出任市土地局一把手后,劉林就找到他承包了市土地局的幾處工程,劉林和徐云龍從中撈足了油水。劉林又拋棄了發妻,在城里包了二奶。前此時日,有人舉報徐云龍,市檢察院成立了專案組調查此事,徐云龍怕事情敗露,急忙叫來了劉林轉移財產,劉林在匆忙之中,將所轉移的十萬美金丟在何平的出租車上,當何平上門找到他時,他喜出望外,這時他發現市公安局已監視了他的居住,他不敢有一點點馬虎,所以何平送還失款時,他沒敢認。更巧的是,當何平找到徐云龍,徐云龍正在接受市檢察院的調查,更沒敢認。情急之下,徐云龍回家后換了一個他從未起用過的手機卡,給自己的心腹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們前去警告何平。
而市檢察院的人見何平先找劉林又找徐云龍,以為和他們有什么瓜葛,所以就找上了何平,了解真相后,他們布下了一個局,假裝證據不足停止對徐云龍的調查,又讓公安部門撤銷了對劉林的監視居住,而后布控了何平家的周圍。徐云龍和劉林以為風平浪靜了,就讓劉林去找何平取回錢,卻不料正中伏擊。
等待徐云龍和劉林的將是法律的嚴懲。而給予何平的,是市政府的獎金和鮮花。
責任編輯 信 軍 張希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