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將軍”何以難封侯

西漢“飛將軍”李廣，自青年時候起與匈奴大小70余戰，縱橫沙場約40年，最終卻沒有得到封侯，并且含恨自殺。在司馬遷、王勃、王維等人筆下，李廣成了一個典型的悲劇英雄。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慨嘆“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那么，李廣的命運為什么如此悲慘，一代名將為什么難以封侯呢？

李廣確有封侯拜將的實力。他神勇異常，尤其擅長射箭，這有著名的射箭入石故事和幾次戰斗實例為證。青年時期他跟從漢文帝出獵，多次格殺猛獸，漢文帝不禁嘆息：“真可惜呀，你生不逢時！如果是在高帝（劉邦）那個時候，博取萬戶侯還不是小意思！”有一次他率領四千騎出戰，被匈奴左賢王的四萬騎包圍，面對十倍于己的敵軍，李廣毫無懼色，以大黃連弩射死好幾個匈奴將軍，使敵軍不敢近前。大黃連弩是一種需要很大力量才可扳動的強弓。他鎮守右北平時，匈奴人聞風喪膽，稱他為“漢之飛將軍”，好幾年不敢侵入邊界。

然而認真探究一下，李廣雖身經百戰，然而并不曾取得關鍵性的勝利，這恐怕是他沒能封侯的最主要原因。

不妨看看《史記》、《漢書》中所載李廣幾件主要的作戰記錄。一次，李廣帶了百騎去追三個匈奴神射手，憑一己之力便“殺其二人，生得一人”，但隨后落入匈奴數千騎包圍圈中，李廣使出險著，令部下下馬解鞍，胡兵疑有伏軍，解圍而去。這次其實只是僥幸脫險，并未建功。以四千騎對抗左賢王四萬騎那一次，李廣軍幾乎全軍覆沒，雖然沒有獲罪，也未能贏得封賞。最驚險的一次，他率軍出雁門關擊匈奴，大敗，匈奴單于賞識他的才勇，下令“得李廣必生致之”，他才沒有被殺死，而是被活捉。胡人見李廣有傷病，未免放松警惕，李廣乘其不備奪馬而逃，匈奴數百騎追來，被李廣連連射殺，以此脫困。這一戰他雖然展示了超凡的個人能力，但部下傷亡慘重，自己又被活捉，總的說來過大于功，按律當斬，后出錢贖罪而罷為庶人。

李廣最后一次隨大將軍衛青出征時，已經60多歲了，漢武帝本不打算派他，李廣幾次主動請戰，才獲準許，但武帝私下對衛青說，李廣年紀既大，運氣也不好，幾次關鍵機會都沒有把握住，別讓他直接迎戰單于。衛青就命李廣與右將軍趙食其繞遠路出東道，李廣憤而離去，不幸迷路，沒能及時與衛青會合，這有違西漢法令。他不愿接受審訊之辱，遂引刀自剄。趙食其論罪當死，贖為庶人。李廣若不自殺，罪名和結局應該與趙食其差不多。在這起悲劇事件中，衛青也許要負一點責任，但不能把李廣自殺的責任全推到他頭上。暮年廢為庶人，那是再無機會立功封侯了，也許這才是李廣自殺的真正動機。

回顧李廣的戎馬生涯，還可以看出他喜歡出險招。他任上谷太守時，喜歡深入敵陣纏斗，典屬國公孫昆邪哭著報告皇帝說：“李廣才氣，天下無雙，但他自負其能，這樣冒險的打法，恐怕會出事。”他喜歡炫耀箭術，不管軍情多么緊急，非得等敵軍進入有效射程才施射。因為這種冒險性格，他多次受到圍困之辱，也曾在射猛獸時為其所傷。他對士卒很寬容，部下也樂于為他而死戰。但這并不能說明李廣善于治軍，相反，他不大講究行軍布陣，軍中文書之類也能省就省，軍紀松懈。另一位名將程不識曾含蓄地批評他說：“李廣治軍崇尚‘簡易’的風格，但如果敵軍突襲他，將無以抵御。”

李廣性格中的缺陷還不止此。他對部下寬容不假，但這不能說明他心胸開闊，事實上他曾公報私仇殺害霸陵尉，還使詐殺害已投降的800余名羌人。該不該讓他這種性格的人擔當主攻任務，恐怕哪一位主帥都要三思而行。在西漢嚴苛的法令之下，他的戰功多被所犯過錯抵消，確實難以封侯。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