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因病而終,有的人因老而終,可白魔在我身上整整纏了10年,為何我不因此而死。近年來,白魔所給我帶來的悲劇多不勝數,所以我不得不想到死,惟有死才能逃避一切,我活夠了,受夠了,但我就是缺少尋死的勇氣,要是能不知不覺地死去,我無怨無悔。可每當我想到如果我就這樣死去,如何對得起生我養我18年的父母親,如何對得起關心我照顧我的妹妹。但我活著不僅僅自己無法開心、快樂,反而還要連累我的親人。生又何歡,死又何懼,我應該何去何從?誰能救我,又有誰能真正了解我內心的痛苦。
1988年2月,我生于貴州一個非常落后的村子里。幾年前,我們村里連一輛自行車都沒有,而我家是村子里最窮的一戶,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身上這該死的白魔(皮膚病)所害的,害得家里吃了上頓愁下頓。在我8歲時,突然身上出現了白斑,病在兒身上,痛在父母心。爸爸為了把我身上的病治好,縣內銀行無不有我家的債,但我身上的白斑仍不見縮小,而且手上的白斑不斷擴大。久而久之,不僅是雙親,就連我也對自己的病失去了信心,但家里已經是負債累累了。天吶,這才叫造化弄人啊!
10年里,白魔給我帶來了心靈上的自卑。我上小學四年級時,在一間叫“翁勇小學”上學。在班上,我的成績是最好的,所以老師一直都叫我上黑板做習題,可是每次都被我拒絕,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手上的白斑而害怕,我也害怕如果讓同學們看到了,他們也許會排斥我。有一次,老師教體操,有一個動作是雙手向上舉,當時老師要檢查大家的動作做得是否標準。當他走到我面前,看到了我雙手向上直舉,但手指卻抓牢衣袖。老師將我抓牢的衣袖拉了下來,瞬間他看到我手上的白斑,同時也看到我掉著淚的眼睛,就立刻給我把袖子拉上,連對我說了三聲“對不起”。當時我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或許是老師把我的情況告訴其他科任老師了吧,打從那起,就沒有一個科任老師再叫我上黑板做習題。而同學們卻認為這是老師對我的偏愛。
上中學時,有一年“五四”青年節,學校舉辦唱歌、跳舞、籃球各類競賽,唱歌是我的強項,于是我找教導主任報名參加唱歌比賽。那天天氣很熱,為了不讓老師及同學看到我的手,我將雙手插到褲袋里,教導主任見了很不順眼讓我把手抽出來。無奈之下,我不得不公開了我那令人惡心、讓人害怕的雙手,老師及同學們見狀,無不嚇了一跳。因此我被取消了參賽的資格。當場,我不顧自己身為男兒傷心地哭了,為自己被他人輕視而哭了。此后,我手上有白魔在整個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2004年,父母已在廣東打工掙錢還債。為了減輕家庭負擔,為了治好這使人討厭的白魔,初中未畢業,只有16歲的我也南下追隨父母打工。6月天的廣東,可想是多么的熱。但我不得不穿著長袖衣服去找工作,怕招工的人見到我的手而拒絕錄用我。一天,我來到清溪鎮大利工業區的光輝鞋廠應聘普工。光輝鞋廠是個臺資加工廠。下午3點正,廠里的招工人員來了,站在保安室里大聲地吆喝著:“把你們的身份證給我交上來,然后每人發一張表填好就算被錄取了。”我暗暗慶幸自己運氣好。可人算不如天算。當我把表格填好后,交給那招工的主管時,因為手一伸袖子便輕易地滑落下來,糟了,往上拉已來不及。那招工的主管和那保安同時嚇了一跳,那主管說:“兄弟,你的手怎么搞的,那么嚇人啊!”當時我也不知所措,說不出一句話來。“對不起,我不能收你,怕你嚇著別人,影響廠容。”正在我慚愧地轉身準備離開時,突然聽見一句很溫和的話:“小兄弟。”我奇怪地轉過身,問:“有事嗎?”“我是這間廠的老板,你可以來作普工,但要用心做呀。”一個年紀大約40多歲的男人,笑著對我說。“一定,一定!”我滿心歡喜地點頭。就這樣,命不該絕的我總算得以進了這家鞋廠。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在廠里,別人總是出雙入對的,而我除了上班就是與《江門文藝》為伴,只有在看《江門文藝》時我才能忘乎所以。不是我不想找對象,只是我覺得自己是個有病之人,哪有追求人家的資格。因為有那么一次,在上班時間里,我們組上待料閑著,大家三五成群地閑談。不知怎么的,有個河南女孩子說她肯定長得比我高,的確她是挺高的,大概也和我差不多(1.65米)吧。于是大家在打賭,要是我高過她,她就得請我吃炒粉,要是她高過我我就請她。她卻毫不客氣地說:“就算他請我吃龍蝦我也不吃,你們看看他的手,不吃都飽了!”她指著正在看《江門文藝》的我說。當時大家都狠狠地盯著她,都知道她太過分了,她好像也后悔自己說出的話。聽了這話我雖然很悲哀,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掉眼淚,因為我的眼淚已經流干了。我還強顏歡笑地說:“沒關系,我們互不相請。”就這樣,我在這個廠干了一年都沒敢和一個女孩子閑聊。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是一只什么鳥。這只是我10年來的一部分插曲,但卻是我一生難以忘掉的事。
天吶,難道這白魔要伴我走完一生嗎?真不知道有多少不如意的事還要向我襲來,我才18歲啊!我的人生還那么長,誰來救我啊!有誰不嫌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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