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是什么？

“管理是什么？”這樣一個管理學的基礎問題一直與管理科學的發展同在。僅自20世紀以來，管理思想及理論就經歷了古典管理理論、行為科學理論、管理科學理論這樣三個發展階段，對這一問題的討論也眾說紛紜，甚至任何人都可以評說幾句，但對之理解和應用卻大相徑庭。人們對管理認識的不盡相同來自于管理范疇的寬泛和它隨環境變化而變化的特點，隨著經濟的全球化、知識化、虛擬化、網絡化、創新化和協調化，生產方式的變革、組織的活動空間與內涵的拓展，以及環境的急劇變化與持續發展，所有這些將為管理帶來更為深刻的革命性的變革，給管理理論、管理職能等注入新的內涵，傳統管理范式已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歷史的演進賦予我們這個時代更多的機會讓我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來通盤思考管理發展的脈絡，讓我們對“管理是什么”這一管理學的基礎問題有更全面的認識。可以說，任何管理范式的產生都是當時的歷史環境的產物，而管理也正是在為解決已出現的問題和未來將會出現的問題找到方法和途徑。因此管理是基于現實，面向未來的。本文試圖在管理范式革新的視角下，來初步探析未來管理的新質與發展趨勢，以此對“管理是什么”進行剖析。

一、鋪墊：科技革命不斷為管理范式賦予新的含義

“科學是關于自然、社會和思維的知識體系。”“技術是人類為了滿足社會需要而依靠客觀規律和物質世界中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來創造、控制、應用和改造人工自然系統的活動，由此所采取的手段和方法。”自16世紀近代科學產生以來，科學就與技術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相輔相成，逐步形成了科學中有技術、技術中有科學的趨勢，出現了科學的技術化和技術的科學化的現實，因而簡稱為科技。

科技革命是指科學與技術的重大變革，是科技從舊質向新質的飛躍，其標志是重大科技成果的發現和發明，使人們對自然和人類社會本身的認識和改造向前邁出了一大步。自16世紀近代科技產生以來，已爆發了五次科技革命。每次科技革命都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巨大進步，經濟的快速發展，企業規模的不斷擴大，結構日益復雜，管理思想和方法推陳出新，管理范式也隨之而不斷創新。

范式(Paradigm)一詞源于希臘文，有共同顯示之意，由此引伸出模式、典范、標準、式樣等意，而將其導入理論分析者，學界公認的是美國科學史學家和科學哲學家托馬斯·薩謬爾·庫因。他將范式的含義集中于一批理論家和應用者共同接受和使用，并作為人們交流思想工具的一套概念體系和分析方法。如其所言，“范式把自己的努力范圍擴大到以下領域：首先這些認可的范式起先出現于第一流的著作中，最后全部約定集合為特定科學共同成員所共享。”

“數字經濟之父”普斯科特則將這一概念通俗地表述為：“范式一詞的概念早已遠遠超過了其字面的原意。今天，這一概念已被廣泛地用來描述一種廣義的模型，一種框架，一種思維方式，是一種理解現實的體系。”管理范式，目前辭書中尚無定義，我們依據上述范式意義，可將其表述為：管理范式是被管理界廣泛認可和接受的管理思維方式、理論框架、技術方法體系、模式等。

對“管理是什么”的討論實際上是管理范式不斷被賦予新含義的過程，管理范式創新是一個永續的過程，只要社會環境發生了變化，管理范式必然隨之變化，因為管理具有很強的依附性。它所依靠的是社會生產力的進步，而社會生產力的核心和具體體現就是科學技術，因為科技是第一生產力。自近代科技產生以來的五次科技革命，每次都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和社會經濟的發展，企業組織的成長壯大，管理范式不斷創新，從而完成了由傳統管理向現代管理的轉變，管理所應有的含義也不斷拓展，從生產的附帶職能中解放出來，形成一門獨立的管理科學。它所附屬的是企業的成長與發展，如果沒有企業產生和發展，管理必然在黑暗中徘徊。

但盡管對管理的認識有不同的視角，管理的定義也千差萬別，但以下相互聯系的四個方面的基本內容是被廣泛認同的：人、組織、目標與協調。不容忽視的是，任何管理都具有合理生產力的自然屬性和為一定生產關系服務的社會屬性。自然屬性是管理最根本的屬性，它反映了管理是共同勞動和協作的一系列的科學方法的總結。只有應用了這些科學方法才能促進生產力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同時，管理又是特定社會形態的產物，其社會屬性是顯而易見的。而社會的發展又是以科學技術為代表的生產力的推動為前提的，因此，管理范式的發展是在科技革命的推動下不斷革新的。

二、比較：傳統管理范式與管理新范式

理解了管理是歷史產物，我們有必要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將管理是什么放在當今歷史發展的大背景下。我們僅已第五次科技革命——信息革命為背景，比較在科學技術突飛猛進的現在，較傳統管理范式與管理新范式的差異，從而勾勒出面向未來的管理范式的特征。

1.管理環境。傳統管理范式是以經濟增長的周期性、高通貨膨脹、較少的就業機會和較窄的職業范圍、低程度的經濟開放等理論為宏觀背景，這種經濟增長是以資本積累、勞動投入增加等為特征的外延式擴大再生產。新范式的管理則以整體經濟增長的持續性、低通貨膨脹、較多的就業機會和職業范圍、較高程度的經濟開放等理論為宏觀背景，這種新經濟增長是以人力資本或知識資本積聚等為特征的內涵式擴大再生產。所以，管理范式正由重資本重技術輕人力資本的傳統管理范式向重人力資本重知識創新的新范式管理轉變。

2.管理思想。傳統管理范式強調專業化、規范化和制度化，通過嚴格的等級制度和管理規則來控制和協調組織的活動，強調對員工進行外部控制，管理的基本任務是建立秩序，突出的是“管”的觀念；現代企業組織方式發生了較大變化，企業的管理目標在于不斷創新，管理新范式則更強調快響應、柔性化，其基本任務是應付變革、適應環境和改造環境，強調多樣化、員工的相互協調和自我控制，突出的是整個管理系統的“合作”、“協調”的“理”的觀念。

3.組織設計和管理目的。傳統管理范式構建的是傳統的穩定—機械式層次結構，其權力主要來源于職位，這種等級式結構具有目標的單一性，它追求效率、穩定與連續性。而管理新范式則構建的是以“應變”為核心的新型的“適應—學習”型“有機”結構，其權力主要來源于知識與專業特長等個人影響力，個人魅力成為主要因素之一，這種網絡式結構通過不斷調整自身的多目標學習系統，選拔人才，鼓勵發揮人才的內在潛能，追求的是組織的效益、創新、持續發展與員工的滿意并重，達到組織目標與個人目標的共同實現。

4.對人的認識。傳統管理范式認為人為別人工作，更看重的是人的技術功能，而忽視了對人的社會心理系統的考慮，屬典型的“見物不見人”、“見技術不見人”的“經濟人”看法，其理論基礎是X理論。并將管理作為一個特定的人群團體用以確定、闡明和實現其目標的技能，這種觀點忽略了人的個性特點，導致了個人目標與組織目標的脫節。而管理新范式則視人為“管理人”，力求在技術功能和社會心理系統之間建立更具有人性和更能發揮人的潛能的一種理想平衡，認為人為自己工作，強調員工的新生與自我實現，其理論基礎是Y理論。將人融入到管理活動中維護和促進組織一體化的過程，形成組織與人和諧統一的價值觀，從而成為調動個人力量的主要手段。

5.管理要素。傳統管理范式涉及的主要要素是人、技術和組織結構，點與線構成的管理平面結構。而管理新范式則強調管理范圍是組織的整個投入—產出過程，涉及組織的所有要素，并將這些要素充分融合，時間(空間)、知識與情商也成為管理的要素，將管理構成立體網狀結構。

管理范式新舊的比較說明了管理在科技發展推動下的變化，這種變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不斷革新的。以信息革命為標志的第五次科技革命將管理范式推向了新的層面，“管理是什么”的內涵與外延也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

三、展望：未來管理的新質與發展趨勢

未來管理范式是什么樣子？我們還無法確切地給出答案，因為許多可變因素我們還無從知道。但我們能知道的是，科技的發展改變了授權模式，降低了管理成本，導致了管理范式在全球化大背景下的革新，帶來了競爭條件的改變，讓管理直接面對開放性的環境和問題，這些都左右著管理未來的發展方向。我們能做的是對構成管理的因素進行簡單的描繪，期望能從這些描繪中展望未來管理的新的本質與發展趨勢。

1.未來的人。信息社會對組織來說最重要的資源是：知識和創造力，而這些資源的唯一載體是人，人已成為實現快速反應與動態創新的根本。由于經驗型管理將在更大程度上被系統的、科學的智能化管理所取代，因此未來管理將更注重智能，它要求管理者成為技術素質和管理素質兼備的柔性人才，其角色不再是監督者和裁判員，而是員工的教練、教師和良師益友，其核心任務和職責是同時實現組織效率和個人自我滿足這兩個目標。未來的員工也將更多地依靠頭腦和軟件去實現組織的目標。

2.未來的組織。創新是未來組織的靈魂。未來組織的創新不僅僅表現在技術上，還涉及組織戰略目標、組織結構的變革、組織文化的重構、組織資源的開發以及現場管理的柔性化過程等。未來的組織形態不再是網絡組織和層級組織簡單的相互替代或互補，而是通過靈活的協調機制融合各種方法甚至對立與沖突的組織手段于同一和諧體中，未來的組織將以快速應變、柔性化來實現組織的共同目標。

3.未來的管理職能。未來管理的職能還應沿襲傳統管理范式中的內涵，但外延將大大拓展。⑴未來決策職能的拓展：決策日益分散化、信息化、快速化，決策不再僅僅是管理者的職責，未來高層主管甚至必須與顧客、公眾分享決策權，未來決策通過分權和授權，以提高組織靈活、快速應對在復雜多變情況下的整體決策集成能力。⑵未來計劃職能的拓展：隨著諸如投資成本、風險、生產能力、技術發展、外部環境變化等這些影響計劃過程的因素的增加，新的計劃輔助手段不斷涌現，未來的計劃將不再一成不變，而更富有彈性，以動態地適應環境變化，隨時應對出現的新問題。⑶未來組織職能的拓展：合作聯盟、分散經營、重視智力基礎設施的開發等大量新興事物的出現，未來的組織設計不僅僅考慮管理幅度和管理層級數、部門劃分與職權劃分，還將引入時間變量以考慮組織對變化的反應速度和應變時間，通過提供扁平化、網絡化、信息化的組織以及適當的分權、授權，加快組織的反應速度。⑷未來領導職能的拓展：未來的領導重視非正式權力作用的發揮，重視“領”的本領的建設和和諧環境的營造，強調內在激勵，領導風格更富有彈性。⑸未來控制職能的拓展：由于組織目標的復雜化和多元化，信息系統將普遍用于控制過程，許多有效的控制方法將不斷涌現，控制將交互式進行。

4.未來的管理資源。傳統觀念認為管理重心在于勞動力、土地和資本三大生產要素，但是人類面對不斷革新的新時代，將以創新和發展為根本特征，新時代要求管理范式中的管理要素還應包括時間、知識等，以此要求企業不斷創新和發展。人類可以創造一切，卻無法在絕對意義上創造更豐富的“時間”，時間是一種極其稀少而呈剛性的資源。人類社會活動愈廣泛愈錯綜復雜，就愈受時間因素的限制，誰能節約時間，控制時機，誰就能創造更大的價值。

管理是什么？這個伴隨管理范式革新而不斷更新其內涵的問題，也許會永遠沒有終結的答案。但它卻像一個樹立在管理叢林路口的路標，為我們指示了一個研究的方向，過去的研究者在這個路標上寫下自己的心得給后來者以啟示，后來者或是踏著他們的足跡繼續探索，或是決心義無反顧地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但無論怎樣，面向未來的管理范式的革新將不斷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