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克思恩格斯從不抽象地說明人的發展問題,而是始終將人的發展問題與工人階級的現實遭遇和未來命運緊密聯系在一塊,在闡述工人階級現實發展的內在要求、表現以及必須具備的發展條件的過程中,闡發了人的全面發展的基本內涵。而人的全面發展的條件主要指社會政治條件、經濟條件、組織條件、教育訓練條件等。要改變人們以往習慣于將人的全面發展理論僅僅看作是一種教育價值觀的認知,充分認識馬恩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理論更是一種社會政治價值觀,因此具有統領社會發展和人的發展的理論指導地位。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人的全面發展理論;條件;社會政治價值觀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6)09-0066-06
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的理論,是我國教育界特別是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長期以來一直比較關注的指導性理論,并且有許多學者和實際教育工作者對這一理論發表了許多有影響力的研究意見。這些研究意見豐富和拓展了人們對馬恩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理論的認識或理解。縱觀這些研究,也能發現一些特征,其中一個特征是對馬恩的人的全面發展理論的內涵性研究較多,即主要圍繞人的全面發展的內涵、表現等進行研究,而較少從條件論的角度對這一理論進行研究;并且在研究中習慣于將馬恩的人的全面發展理論局限于教育價值觀的理解,而較少看到這個理論更是一種社會政治價值觀。本文試圖從條件論的角度來解讀這一理論,并期望對我們今天重視人的全面發展問題時強化有關條件的意識產生一些力所能及的影響。
本文所稱謂的條件論,無非是想重申馬克思主義一直堅持的一種方法論,即把任何事物都看作是具體的,并在一定的時間、地點和條件下發生、發展和走向它的歸宿的。馬克思恩格斯從不抽象地說明人的發展問題,而是始終將人的發展問題與工人階級的現實遭遇和未來命運緊密聯系在一塊,并且堅持歷史與邏輯的統一,在闡述工人階級現實發展的內在要求、表現以及必須具備的發展條件的過程中,闡發了人的全面發展的基本要求。因此,我們需要厘清馬恩在論述人的全面發展時所涉及的條件問題。
不難發現,馬克思和恩格斯有關人的全面發展的論述,大量散見于他們的許多名著中,如《英國工人階級狀況》、《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經濟學手稿》、《資本論》、《哥達綱領批判》、《反杜林論》、《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等,這些論述主要不是從教育學的角度,而是從社會歷史哲學的角度出發,將人的全面發展問題與社會發展結合起來,并且以此作為共產主義社會的最重要的本質特征加以闡發。
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人的全面發展問題時是有條件論者,并且始終堅持以歷史的、具體的、聯系的、發展的觀點看問題。可以簡要地認為,他們主要圍繞著人的發展的社會政治條件、經濟條件、組織條件、教育訓練條件等因素進行闡發。
一
馬克思和恩格斯大量注意的是人的發展所涉及的社會政治條件。在著名的三大社會形態理論中,馬克思區分了自然經濟形態、商品經濟形態和產品經濟形態三種社會形態,與這三大社會形態相對應的人的發展狀況是不同的,那就是人的依賴關系、“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以及最高形態的“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它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個人自由”。用今天的話語或者用不怎么確切的人格發展程度的概念來說,相應地存在著依賴人格、獨立人格和自由人格三種狀況。盡管獨立人格也建立在物的依賴性基礎之上,但這種依賴條件卻是形成人的自由發展的必備條件,“第二階段為第三階段創造條件”。
馬克思認為,作為處于第二階段社會形態中的資本主義社會,就其社會化的大生產形態來說,是有助于人的全面發展的,并且這種人的發展程度是以往任何年代都不可比擬的。“只有資本才創造出資本主義社會,并創造出社會成員對自然界和社會聯系的普遍占有。由此產生了資本的偉大的文明作用:它創造了這樣一個社會階段,與這個社會階段相比,以前的一切社會階段都只表現為人類的地方性發展和對自然的崇拜。”
那么,資本主義社會對人的發展的作用的內在基礎是什么?對此,馬克思在揭示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即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與社會化大生產之間的矛盾的基礎上,又進一步說明了資本主義大生產對人的發展問題的內在矛盾,這種內在矛盾包括著有助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因素和阻滯人的發展的因素兩大方面。就促進因素來說,主要有兩方面,即一方面是社會化大生產的需要,社會化大生產客觀上要求把全面發展的人生產出來,因為只有全面發展的人才能進行全面開展的工業大生產。因此,“培養社會的人的一切屬性,并且把他作為具有盡可能豐富的屬性和聯系的人,因而具有盡可能廣泛需要的人生產出來——把他作為盡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會產品生產出來(因為要多方面享受,他就必須有享受的能力,因此他必須是具有高度文明的人),——這同樣是以資本為基礎的生產的一個條件。……因此。如果說以資本為基礎的生產,一方面創造出一個普遍的勞動體系,——即剩余勞動,創造價值的勞動,——那么,另一方面也創造出一個普遍利用自然屬性和人的屬性的體系,創造出一個普遍有用性的體系,甚至科學也同人的一切物質的和精神的屬性一樣,表現為這個普遍有用性體系的體現者,并且再也沒有什么東西在這個社會生產和交換的范圍之外表現為自在的更高的東西,表現為自為的合理的東西。”第二方面是現代工業的技術基礎使然,這是由于現代工業的技術基礎是革命的,它通過機器、化學過程和其他方法使工人的職能和勞動過程的社會結合不斷地隨著生產的技術基礎發生變革。它也同樣不斷地使社會內部的分工發生革命,不斷地把大量資本和大批工人從一個生產部門投向另一個生產部門。“因此,大工業的本性決定了勞動的變換、職能的更動和工人的全面流動性。”
就阻滯因素來說,“大工業在它的資本主義形式上再生產出舊的分工及其固定化的專業”,又使工人只能是畸形地片面地發展,因為“個人就是受分工支配的,分工使他變成片面的人,使他畸形發展,使他受到限制”。
于是,這種制度在人的發展問題上存在著巨大的內在沖突,它一方面客觀要求人的全面發展(就其生產力發展要求而言),另一方面又限制了人的發展(就私有制、舊的分工、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而言);一方面要求發展人的獨立性,另一方面又造成人對物的依賴性。這種制度盡管也能最終取得人的一些獨立性發展,但卻是以大量浪費為代價的:“資本主義生產比其他任何一種生產方式都更加浪費人和活勞動,它不僅浪費人的血和肉,而且浪費人的智慧和神經。實際上,只有通過最大的損害個人的發展,才能在作為人類社會主義結構的序幕的歷史時期,取得一般人的發展。”因此需要有新的制度安排來取代資本主義制度,而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客觀上為這種新的制度替代創造了條件,因為“資本家……狂熱地追求價值的增值,肆無忌憚地迫使人類去為生產而生產,從而去發展社會生產力,去創造生產的物質條件;而只有這樣的條件,才能為一個更高級的、以每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創造現實基礎”。
然而,這種制度替代不是自動發生的,必須通過共產主義革命。這種共產主義革命不僅僅是指政治革命,還包括哲學革命和廣泛的社會革命。這種革命的最終目的是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而要達至人的全面而又自由的發展,必須改變許多條件,如消滅舊的分工、消滅私有制、充分發展社會生產力等。正如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樣,要改變人對物的依賴性,“要消滅關系對個人的獨立化、個性對偶然性的屈從、個人的私人關系對共同的階級關系的屈從等等,歸根到底都要取決于分工的消滅”。而要消滅舊的分工和私有制,“只有交往和生產力已經發展到這樣普遍的程度,以致私有制和分工變成它們的桎梏的時候,分工才會消滅”。同時,“私有制只有在個人得到全面發展的條件下才能消滅,因為現存的交往形式和生產力是全面的,所以只有全面發展的個人才可能占有它們,即才可能使它們變成自己的自由的生活活動”。
這里存在著一個互為條件、逐步發展的過程問題,即一方面只有當個人獲得全面發展的條件時才能消滅私有制,另一方面又必須通過消滅舊的分工和私有制才能使人獲得全面而自由的發展,因此,人的發展涉及到舊制度的消滅和新制度的生成問題,從根本上看是一個社會大制度問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正是從這一大視角認識問題。從而認為要解決人的發展問題必須進行制度變革,即共產主義革命。而這種革命本身又是促進人的發展的一種條件。誠如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樣:“至于不可避免的共產主義革命就更不用說了,因為它本身就是個人自由發展的共同條件。”
二
與人的發展緊密相關的另一重要條件是社會經濟條件。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認真關注這一條件。在談到未來社會中人的全面發展的因素時,馬克思恩格斯曾經認為有三方面的條件:“在共產主義社會中,即在個人的獨創的和自由的發展不再是一句空話的唯一的社會中,這種發展正是取決于個人間的聯系,而這種個人間的聯系則表現在下列三方面,即經濟前提,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必要的團結一致以及在現有生產力基礎上的個人的共同活動方式。”這里所說的“經濟前提”有其豐富的內涵,它既包括生產力的高度發展、人們之間經濟關系的平等,還包括著勞動性質及方式問題。我們這里如果僅就勞動性質及方式問題進行解讀的話,也會驚嘆地發現馬恩在這方面有許多精彩的分析。例如,在分析到勞動性質問題時,馬克思曾經在贊同斯密有關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了“吸引人的勞動”、“真正自由的勞動”等觀點。他認為:“斯密在下面這點上是對的:在奴隸勞動、徭役勞動、雇傭勞動這樣一些勞動的歷史形式下,勞動始終是令人厭惡的事情,始終是外在的強制勞動”。馬克思把這些勞動稱之為“對立的勞動”。而馬克思認為,還會存在另外性質的勞動,盡管這種勞動還沒有為自己創造出一些主觀的和客觀的條件(這是由社會發展狀況與社會制度安排所限制的),但他認為“在這些條件下勞動會成為吸引人的勞動,成為個人的自我實現,但這決不是說,勞動不過是一種娛樂,一種消遣……真正自由的勞動,例如作曲,同時也是非常嚴肅,極其緊張的事情”。那么,這樣的勞動的屬性是怎樣才形成的呢?馬克思認為:“勞動只有在下列情況下才能獲得這種性質:(1)勞動具有社會性;(2)勞動具有科學性,同時又是一般的勞動,是這樣的人的緊張活動,這種人不是用一定方式刻板訓練出來的自然力,而是一個主體,這種主體不是以純粹自然的,自然形成的形式出現在生產過程中,而是作為支配一切自然力的那種活動出現在生產過程中。”
至于勞動的方式,馬克思認為大工業發展的本性要求解決兩個“生死攸關的問題”。這兩個“生死攸關的問題”都涉及到一個現實的前提,即作為具體的現實的社會人,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的發展都是有限的,他會受到時代和社會發展程度的限制,具體的人的發展永遠也不可能超越他所生活的社會所能提供的各種條件的總和,他會受到社會分工和固定化的專業的限制,況且人的發展還會“決定于個人生活的經驗發展和表現,這兩方面又決定于社會關系。如果這個人的生活條件使他只能犧牲其他一切特性而單方面地發展某一種特性,如果生活條件只提供給他發展這一種特性的材料和時間,那末這個人就不能超出單方面的、畸形的發展。……并且這個受到特別培植的特性發展的方式如何,又是一方面決定于為他的發展所提供的材料,另一方面決定于其他特性被壓抑的程度和性質”。這樣就會存在一個矛盾,以有限的個體發展狀況去應對無限發展的社會變化、社會大生產發展以及類的需求的不斷豐富化,顯然是一個令人困惑的難題。這種難題表現為以下兩個“生死攸關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一方面,大工業的本性決定了勞動的變換、職能的更動和工人的全面流動性。另一方面,大工業在它的資本主義形式上再生產出舊的分工及其固定化的專業。馬克思認為兩者之間存在著“絕對的矛盾”,而這種“絕對的矛盾”又產生著消極的和積極的兩種作用。它的消極作用主要“通過工人階級的不斷犧牲、勞動力的無限度的浪費以及社會無政府狀態的洗劫而放縱地表現出來”;從積極方面看,如果說勞動的變換是一種規律,并且要意識到它會“帶著自然規律在任何地方遇到障礙時都有的那種盲目破壞作用而為自己開辟道路”的性質的話,人們又不得不重視這一規律。因此馬克思鄭重地指出:“大工業又通過它的災難本身使下面這一點成為生死攸關的問題:承認勞動的變換,從而承認工人盡可能多方面的發展是社會生產的普遍規律,并且使各種關系適應于這個規律的正常實現。”事實上,要遵從這種勞動變換的規律,并且做到如馬克思所說的“使各種關系適應于這個規律的正常實現”,最起碼是一個現實的管理難題。因為工人的多方面的發展,會給工人帶來較多的選擇自由,這對于某個具體的資本家來說,就會因失去較好的勞動力而減少剝奪更多剩余價值的機會,于是資本家就不大情愿讓工人獲得多方面的發展,但為此他也要承擔因勞動力素質不高而導致剩余價值減少的壓力。在兩者之間如何平衡處理確實成為“生死攸關的問題”。
第二個“生死攸關的問題”是:“大工業還使下面這一點成為生死攸關的問題:用適應于不斷變動的勞動需求而可以隨意支配的人員,來代替那些適應于資本的不斷變動的剝削需求而處于后備狀態的、可供支配的、大量的貧窮工人人口;用那種把不同社會職能當作互相交替的活動方式的全面發展的個人,來代替只是承擔一種社會局部職能的局部個人。”這就是說,在某一特定社會時期造成的畸形的、片面發展的人與要他們去應對“不斷變化的勞動需求”之間存在著矛盾,而解決這種矛盾的主要手段就是改變社會制度、改變勞動方式、造就全面發展的新的勞動者。如,“舊的生產方式必須徹底變革,特別是舊的分工必須消滅。代之而起的應該是這樣的生產組織:在這個組織中,任何個人都不能把自己在生產勞動這個人類生存的自然條件中所應參加的部分推到別人身上;另一方面,生產勞動給每一個人提供全面發展和表現自己全部的即體力的和腦力的能力的機會,這樣,生產勞動就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因此,生產勞動就從一種負擔變成一種快樂。”
在人的發展的條件方面,馬克思恩格斯還注意到“社會組織”方式的問題,提出了幾種不同“共同體”的問題,即“冒充的共同體”、“虛假的共同體”和“真正的共同體”。其中真正的共同體就是他們所認為的“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必要的團結一致”。他們認為:“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在這種真正的共同體中,“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問題是,在不同的社會條件下,人們的共同體的表現方式是不一樣的,而不同的共同體對人的發展的影響也呈現多樣性。馬恩在關心共同體的發展問題時,聯系到所有制問題,認為各種不同的所有制,各有“一種共同體為基礎”。他們分析了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國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級的所有制、同業公會所有制等,認為這些形式是所有制的形式,“同時也是勞動組織的形式”。在今天,我們如果不從比較宏觀的“共同體”——所有制形式角度看問題,而從比較微觀的“共同體”角度看問題的話,就必須關注各種社會組織的構成問題,很顯然,各種不同的組織形態,對人的發展會產生不同的影響。人們在不同的社會共同體中,獲得發展其才能的手段的全面性與多樣性、生動性與豐富性等是有區別的。
三
在涉及人的具體發展問題時,馬克思恩格斯還提出了教育訓練的條件,并且又把這種教育訓練條件與社會制度條件緊緊聯系在一塊。他們認為:“一方面,為了建立正確的教育制度,需要改變社會條件,另一方面,為了改變社會條件,又需要相應的教育制度,因此我們應該從現實情況出發。”
在論述教育問題時,可以認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是在兩種規定性下論述人的全面發展思想的,一是從社會發展觀層面,即大教育觀視角思考問題,把人的發展看作是由他們所處的社會的生產力發展程度、技術成就、社會組織、勞動分工狀況以及所受教育的條件等所決定的。因此,在論述人與環境兩者的關系時,馬克思和恩格斯就宏觀地認為,一方面,人是環境和教育的產物,另一方面,環境正是由人來改變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環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二是從具體教育的層面,即小教育觀視角闡述問題。他們具體分析了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所謂“國民教育”,提出了一些教育觀點,如將教育理解為三件事,即智育、體育和技術教育,認為“把有報酬的生產勞動、智育、體育和綜合技術教育結合起來,就會把工人階級提高到比貴族和資產階級高得多的水平”。并且進一步認為:“未來教育對所有已滿一定年齡的兒童來說,就是生產勞動同智育和體育相結合,它不僅是提高社會生產的一種方法,而且是造就全面發展的人的唯一方法。”
在教育訓練條件方面,盡管馬恩沒有直接提出德育的概念,但重視這方面內容的思想卻處處閃現。在馬恩看來,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占統治地位的思想。這就是說,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因此,資本主義社會占統治地位的思想也就是資產階級的思想,他們利用各種途徑和工具,其中也包括教育,來貫徹和擴散著自己的影響。而無產階級的努力就是不接受這種影響。對無產階級的政黨來說,它的任務很明確,那就是:“共產黨人并沒有發明社會對教育的作用;他們僅僅是要改變這種作用的性質,要使教育擺脫統治階級的影響。”
為了改變資產階級教育的影響,無產階級需要重視對自己階級成員的教育,他們應該有自己獨立的思想體系。所以馬恩認為無產階級有自己的道德,“現代社會的三個階級即封建貴族、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都有自己的特殊的道德”。并且不僅有自己的道德,還有自己的一整套價值觀體系,“工人比起資產階級來,說的是另一種習慣語,有另一套思想觀念,另一套習俗和道德原則,另一種宗教和政治”。
除了教育訓練條件,人的全面發展還離不開必需的自由時間。馬恩在論及人的全面發展問題時,反復強調了時間節約規律對人的發展的作用。他們認為,社會發展、社會享用和社會活動的全面性,都取決于時間的節約,“個人必須正確地分配自己的時間,才能以適當的比例獲得知識或滿足對他的活動所提出的各種要求”。相反,“一個人如果沒有一分鐘自由的時間,他的一生如果除睡眠飲食等純生理上的需要所引起的間斷以外,都是替資本家服務,那么,他就連一頭載重的牲口還不如。”只有當人們“有充分的閑暇時間”的條件下,他才有可能獲得自由或全面發展自己的才能的機會。
四
本論文提出從條件論角度研究馬恩的人的全面發展理論的意義何在?這是需要做簡要說明的。
首先,我們必須理解:馬恩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理論是一種社會政治價值觀,他們將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作為共產主義社會的本質特征來論述。例如,他們認為:第一,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是共產主義者的奮斗目標,“個人的全面發展,只有到了外部世界對個人才能的實際發展所起的推動作用為個人本身所駕馭的時候,才不再是理想、職責等等,這也正是共產主義者所向往的”。第二,共產主義社會將是一種代替資產階級舊社會的新的聯合體,“根據共產主義原則組織起來的社會,將使自己的成員能夠全面發揮他們的得到全面發展的才能”。共產主義社會具備著一切人自由發展的充要條件,它是“個人的獨創的和自由的發展不再是一句空話的唯一的社會”。因此,人的全面發展成為共產主義社會的本質特征。
正由于如此,我們在認識上就不能將這種理論的地位降格,而是要提升。長期以來,人們習慣于將人的全面發展理論僅僅看作是一種教育價值觀。在實踐中,也主要表現在教育界專門研究著這一問題,并且在教育實踐中試圖按照德育、智育、體育、美育、勞動教育等豐富的要求來培養“全面發展的人”。這種認知狀況在前幾年江澤民同志重申重視馬克思主義的人的全面發展理論,特別是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科學發展觀”以來有了重要的轉變,以人為本,堅持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和人的全面發展的和諧統一,已逐漸成為全社會和越來越多的社會成員所認同的價值理念。
強調人的全面發展理論是一種社會政治價值觀,主要目的在于說明:由于人的全面發展問題涉及到社會制度安排或體制創新、社會經濟結構和經濟關系、社會分工狀況、勞動形式、教育訓練等許多復雜因素,因此,人的全面發展不僅僅是一種教育要求和一種教育學意義的要求,更是一種社會要求和一種社會學、政治學意義的要求,并且是一種社會系統性要求。換言之,不能將人的全面發展僅僅理解為教育界的任務,它更應是社會發展目標與政治終極價值之一;即便是教育界的主要任務,也不僅僅表現為許多技術性的教育措施與手段,而更要從教育體制、教育政策等視角思考問題。
同時,人的全面發展既然是一種社會發展目標,那么,人的發展和社會發展就應該是一種相互制約、相互促進的關系與進程。一方面,人的全面發展受制于社會發展的狀況;另一方面,人的全面發展又會促進社會進步和發展。而社會發展又進一步促進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說,人的全面發展程度表征著一定社會發展的文明狀況,體現著這個社會的本質規定性,從而使它具有著政治特征和政治意義。如果僅僅把人的全面發展理解為教育學的要求,就可能會忽視人的全面發展問題的制度意義和政治意義。
其次,高度重視這一理論是一回事,而認識到人的全面發展需要豐富而復雜的條件又是另一回事。應該看到,理論的崇高與理論的應用不是一回事,兩者之間的差距需要有必需的社會條件作勾聯。因此,第一,我們一定要認真研究并創造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社會條件。它們包括了制度、經濟、教育、環境等復合的因素。第二,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目標又是一種長期的、艱苦的過程,其間要有科學的理念指導和規范。第三,要正確認識在科學發展觀指導下建設和諧社會的特征,看到它與人的全面發展目標之間的同一性和差異性。
所謂同一性,是指和諧社會具有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相關條件,這些條件中已經包含著馬克思曾經說明的資本主義社會所具有的促進人的發展的相關因素。所謂差異性,是指我們所處的社會與人的全面發展還有許多不適應的地方,或者說,在目前的社會狀況中,人的全面發展的水平和程度是初步的和基本的。應該看到,人的全面發展不是一個絕對值,而是一個隨著社會發展而不斷豐富、發展和變化的動態值,人的發展狀況永遠都不可能超越它所處的社會所能提供的一切社會條件的總和及其發展水平或程度。對于我們目前所處的社會,我們必須認識到:這種社會所處的社會發展階段是“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它還是低水平的、不全面的、發展很不平衡的狀況,我們對此不能有過高的理解。至于這種初級階段屬于馬克思所說的三大社會形態理論中的何種社會形態,則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可能是處于半自然經濟和商品經濟交雜的混合經濟狀態占主導地位的社會發展階段。因此要注意防止將我們的“應然”理解得太高,以至于出臺不切合實際的公共政策和教育措施。在這方面,我們的政治文化傳統是“寧‘左’勿右”,它衍生出許多相似的行為要求,在這樣的文化基礎上,我們一定要注意防止脫離實際的、光說不練的空頭主義。同時,也要防止消極悲觀的情緒,努力創造有助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各種條件。
溫家寶總理曾經指出:“從全社會范圍來看,要比較充分地滿足人們多方面的需求和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必須有相應的物質基礎和社會條件,這只能是一個不斷發展和進步的過程,不能要求過急。現在我國還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無論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的積累,還是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的完善,滿足人們多方面的需求和實現人的全面發展還不可能完全做到。”因此,從條件論角度,需要我們認真研究我們目前所處的社會的一系列特征,它們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保證人的全面發展的相應條件?從今天的現實情況看,人的全面發展的社會條件和主觀條件又是什么?我們在多大程度上擁有這些條件?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創造這些條件?這些問題都是我們必須認真對待而又不能回避的。
(責任編輯 劉龍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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