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洞

記得從上幼兒園起，父母下地時就把家里的鑰匙放在門外墻角的土坯縫里。放學后，如果家里還沒人，我就從土坯縫里拿出鑰匙，搬些磚頭之類的東西，墊在腳下把門打開。

隨著我個頭的增高，放鑰匙的土坯縫也在不斷升高。

上初中后，每次放學回家，我總是先從土坯縫里掏出鑰匙打開門，把書包放到屋里，然后到地里幫父母干活。

讀高二時，家里換了磚房，大門也修葺一新。可父親沒忘囑咐壘墻的師傅，在門外墻角上留出幾塊能活動的磚塊，以備抽出磚來把鑰匙放進去。這樣不管我什么時候回家都能進得家門。記得那時通常是每個月回家一次，但父母還是堅持每天都把鑰匙放到磚洞里———“萬一哪天你突然回來了呢？”父母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后來父母告訴我，每天下地回家，他們都希望門已經被我打開了。而向磚洞里放鑰匙，也就成了盼著我回家的心之所托。

很多時候，我從土坯縫或磚洞里拿出鑰匙開門時，總會被鄉親們看到，但父母從未叮囑過我要防著他們。甚至后來，周圍的鄰居也都知道了這個“秘密”，借個農具什么的也直接掏出鑰匙到我家里取。但這么些年，家里也從未丟過什么東西。

女作家喬葉的散文《把鑰匙掛在心口》，說的是現代人每日匆匆忙忙，手里拿的、袋里裝的、包里放的名利太多，所以鑰匙常常不知丟失在哪里。要是把鑰匙掛在心口，鑰匙與心一塊跳動，就不會丟失了，無論什么時候回家，都能打開鎖，進得門。

而對于我來說，土坯墻上的那個鑰匙洞，從土坯墻里掏取鑰匙的那段歲月，默默盤算著等我回家的父母，已經永遠地在我心口掛上了一串鑰匙，讓我的心跳與它一起感應，讓我永遠不會忘記回家，永遠不會失落家門。

（原載《聊城大學報》2006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