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里,從上海市中心體育場的周邊游散客中心乘車奔向周莊。周莊在蘇州與上海之間,乘大巴車只需2個鐘頭,畫家陳逸飛描摹的美麗周莊就到了。
此時,周莊已是人山人海的樣子,人們都選取各自認可的角度留影紀念。大家都為著內心深處描摹的江南水鄉(xiāng)的周莊而來的。只見,家家小樓相連,飛檐斗拱精致,樓下是彎彎的流水,有搖櫓女子悠悠從橋下蕩過。我想,“小橋流水人家”可是千百年來農耕民族心目中理想的田園風光。周莊的美景恰與這種心境有著天成的關聯(lián)——人心向往的人間天堂!
我想,今日熱鬧的周莊已經全然沒有了當初名不見經傳時的雅致幽靜。那時侯,陳逸飛先生可以不受任何干擾,坐在莊里的任何一座彎彎小橋上畫畫。沒有人圍觀,可以靜靜地在那里浮想聯(lián)翩,構思最美的畫卷。陳逸飛在周莊經常做畫的地方,是一幢獨立的院子,院內有一趟2層木閣樓。走進院子,跨進門檻,看到的是一尊陳逸飛先生的青銅半身雕像,神采飛揚,眉宇間似乎凝結著某種思緒,是對江南水鄉(xiāng)的無比眷戀,是對美好人生事物的感嘆,還是又在構思一幅新的畫作7屋子中間的玻璃柜子里仍保存著青年時代陳逸飛的素描作品,一些報道他行蹤的報紙雜志也陳列在那里。廳堂的設計是中式的,對面墻上是陳逸飛幾件著名作品的復制品。其中的《吹長笛的少女》,人物表情十分生動,油畫畫面光影柔和,大黑的顏色背景反襯出畫面人物的典雅與高貴。
周莊是古鎮(zhèn),見證過世事的興衰榮辱,它的處世態(tài)度是寵辱不驚的。曾經富甲一方的沈萬三,處世張揚的結果,讓他落了個遠走他鄉(xiāng)的悲劇結局。周莊變得內斂了,這秀美的周莊悠悠然,似乎已超脫世事,只留下濃濃的鄉(xiāng)情系掛著游子的心。槳聲燈影,小橋流水,如夢如幻的景象與畫家心中放大的故鄉(xiāng)有著天然的契合。我想,欣賞陳逸飛的畫一定要到周莊,在那里你才能夠用心領悟畫家當時的心境,感受美是在怎樣的情境中發(fā)現(xiàn)并創(chuàng)造出來的。走過廳堂來到一側的畫室,看到畫架上還有一幅周莊水鄉(xiāng)的油畫半成品,仿佛先生沒有走,或許轉身回來繼續(xù)他的畫作。
我駐足在室內的油畫前,任思緒紛飛。在有畫架的廳里還有一個西式壁爐,壁爐前圍著沙發(fā)與茶幾,茶幾上竟放著兩株蘆葦花,我想象著風中的蘆葦,在天幕下,陳逸飛先生佇立在一望無際的水岸邊,那是“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情境,他神思馳騁,想象的可是一幅風中的女子7女子潔白的頸項裸露,低垂著頭,那風拂動著她飄飄的長發(fā)……我想他很有女人緣,要么筆下的女子怎是那樣多情而楚楚動人?
陳逸飛是我景仰的畫家,他的畫作是真正的大美,美得讓人心顫,讓人激動,讓人終生難忘;我想,我理解畫家的畫作,貫穿始終的是一個情字。這個“情”字讓任何經過畫作跟前的人,無論是什么階層的人士,都產生一種震撼。怎一個“情”字了得?我在他的畫幅前駐足留影。我的腳步是輕輕的,不忍打擾他的構思。我想,我們生活在嗡嗡嗡的噪音時代,那么多拼命自我標榜的文化大師,吸引著那么多沒有靈魂的軀殼,制造著我們熱鬧的生活。當今失去陳逸飛這樣的大家,讓人很容易在鬧烘烘的文化垃圾中沉淪,不知“美”為何物?驀然,有幾本介紹陳逸飛的書,在廳堂里陳列。工作人員介紹說是朋友寫他的書,我隨口問:能賣一本嗎?得到的回答是果斷地拒絕:“這書不賣!”我從拒絕中分明感覺到一種對畫家精神家園的守望。
陳逸飛的影響力真是夠大的。在周莊漫步我尋到一家小小的畫店,主人是一位自由職業(yè)畫家。他有自己的名字,偏又為自己改名叫王逸風,他或許想,逸風與逸飛相關聯(lián),一定會給自己事業(yè)帶來好運氣。他的畫店生意的確很好,他同國內許多學院派畫家都保持聯(lián)系,從國畫到油畫,甚至水彩、鋼筆畫都有銷售,而且價格低廉。我們在那里流連時,還遇見有不少外國朋友在買畫,他的夫人熱情地招徠,用簡單的英語與外國朋友討價還價。
我想,陳逸飛的油畫拍賣出了天價,是他應得的褒獎。
記得有種說法,說是美國的石油大王哈默博士慧眼識才,看到了這位在美國闖蕩的中國油畫家的潛智。于是購買他的畫并為他開畫廊,才有了名利雙贏的陳逸飛。當年來訪的哈默博士送給黨和國家領導鄧小平先生的見面禮就是陳逸飛的一幅周莊的油畫。可是我認為,即使沒有哈默博士的識才,陳逸飛先生的畫照樣能夠名揚天下。站在他的畫前,不論你是否真正懂畫,都會被畫面不可阻擋的魅力感染。
傍晚時分的周莊,熙攘的人群已悄然淡去,周莊人多以經營文房四寶,古玩字畫,自制的手工藝品為生,人們在忙碌了一天后,依然沒有急于打烊收攤兒,夕陽照射下的周莊有了些許安逸和靜謐,小巧別致店鋪還帶著散不去的那種商業(yè)和文化混合的氣味。我想不用任何語言,不用過多表訴,我知道,與天地相俯仰的陳逸飛先生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我獨喜愛陳逸飛先生的畫。如一首雋永的詩,總彌漫著令人蕩氣回腸的情愫。周莊或許因為陳逸飛先生的描摹也成為我心中雋永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