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音譯詞的注音問題

漢語外來詞是漢語詞匯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步入信息時代之后，漢語外來詞的吸收規模和速度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信息時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注意作為信息主載體的語言文字的規范化和標準化。作為漢語詞匯的一個特殊部分——漢語音譯外來(以下稱音譯詞)自然也有一個規范化和標準化的任務。然而音譯詞在漢語外來詞詞典中的注音存在較多問題，規則混亂。本文試從音譯詞注音的基礎、注音實踐中存在的問題以及注音規范化、標準化應遵從的規則等方面略述己見。

一

音譯詞注音的基礎，可從如下幾方面去認識：

1．音譯外來詞的過程，是以漢字為媒介的兩種語音單位的轉換過程。在音譯過程中，除了其他因素的影響外，漢字的選用確實可鑒定翻譯的水平高低，也影響著翻譯結果的應用。音譯中對漢字的選用在譯界有了一些長期積累的約定俗成的規則，還有國家有關部門制定的統一規則，如中國地名委員會頒布的《外國地名漢字譯寫通則》，英、法、德、西、俄、阿六種外語漢字音譯表等。但這方面還有不少工作要做，其中最突出的是多音字的問題。據調查，《外國地名譯名手冊》(商務印書館，1989)和《英語姓名譯名手冊》(商務印書館，1993)中涉及的音譯用多音字就有艾、伯、濟、堡、菲、的、佛、卜、塞、當、舍、肖、切、曾、和、扎、檳、占、令、提、查、大、露、華、任、累、都、勒、興、幾、寧、荷、扁、蓋、更、磅、于、柏、朝、差、賈、藏、那、剎、磨、斗等幾十個，這些多音字的不同讀音之間有些是聲母不同，有些是韻母不同，還有些是聲調不同。由于拼音文字一般是無聲調的，因此僅僅聲調不同的多音字注音就沒有可依據的標準，而聲韻不同的多音字雖然可依據語音對應來選擇注音，但是多音字的不同讀音之間有不少是近音關系，而翻譯又往往是一種力爭讀音近似值貼近原讀的語音轉換，因此選擇注音時也多有異議。

總之，漢字中多音字的大量存在為音譯外來詞的注音規范化和標準化帶來了較大困難。

2．漢語外來詞的引進是一個時間跨度很大的歷時過程，其中又交織著不同譯者、不同方言翻譯原詞的共時行為。共時的方言差異和歷時的語音變化，都在一定程度上成為音譯方式的積累。由于翻譯的傳承性、規約性的作用，歷史上的規則還在一定程度上制約和規定著現今的翻譯行為。當然，也有一些翻譯規則屬于兩種語言沒有完全對等的語音單位，只能以類似的音來替代。如果恰好遇到用來翻譯此類音的漢字為多音字，且幾種讀音之間的語音相近，同樣會出現注音的困難。總之，在某些翻譯規則和規定方面，歷史影響著現實，現實遷就或依賴于歷史，這也增加了注音規范化的難度。

3．由于翻譯結果本身存在的無規則性和歷史因素參與、影響而帶來的反現實性，使一部分外來詞工具書繞開了注音這一難題。目前所見的給詞目注音的外來詞詞典，只有劉正琰等編寫的由上海辭書出版社于1984年出版的《漢語外來詞詞典》。而由新華通訊社譯名資料組編寫、商務印書館1984年出版的《英語姓名譯名手冊》和由中國地名委員會編寫、商務印書館1983年出版的《外國地名譯名手冊》，均未給詞條注音。這種同類工具書的注音缺失現象是不正常的，也是不應該的。漢語字、詞典中很少有不給詞目注音的。

4．漢字讀音本身在異讀、輕聲、方言讀音的吸收等方面存在著不同程度的不規范，加上翻譯人員對漢字讀音知識和規則的了解、認識程度不一，也造成了漢語音譯外來詞注音基礎的過于薄弱。

基于上述諸多主客觀方面的原因，在外來詞注音方面自然就會出現一些與語音規范化、標準化不合拍的現象。現總結如下，供專家學者研討。

1．多音字在外來詞中所處的位置相同，原文讀音相同或相近，而注音不同。這在同一工具書內部更為典型。如劉正琰等編寫的《漢語外來詞詞典》(以下未說明者都引自該書，注音只引多音字的)“阿”例全出現在詞首，都源于梵語，“的”例也都在詞首，源于英語，“伽”類都在詞末，源于梵語。顯然，這里的注音區別很難說有什么根據，從體例上說也都是自亂其例。

不同工具書對相同條件下同一多音字的注音不同，如：

“般若”，《漢語外來詞詞典》中《現代漢語詞典》和《現代漢語規范字典》均注。

“的士”，《漢語外來詞詞典》注音，《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現代漢語規范詞典》。

2．一多音字在外來詞中所處的音節位置不同，原文讀音相同或相近，而注音不同。如：上面多音字的不同讀音只是聲調的差異。雖然這些字處于譯詞的不同音節位置，但所出的源語言是無聲調的，即是說，它們不會因為位置的不同而讀音有差別，因此，把它們注為不同的讀音恐怕是隨意的。

3．其他值得商榷的問題。

漢語與外語的音譯雖然大多難以找到完全對等的符號，但根據共認的“信、達、雅”的翻譯通則，在翻譯中還是要盡可能地選取最貼近原音的漢字來對譯。這里既要遵守約定俗成的規則，同時也要充分利用漢字多音字的客觀條件。請看下面的注音例子：

“大衛斯杯”，該詞源自英語的Davis Cup。這里的Davls是美國人的一個姓，根據《英語姓名譯名手冊》，該姓通譯的形式是“戴維斯”。與原讀音區別較大，而現代漢語中“大”還有的讀音，故該譯詞中的“大”應定音。其他同類情

基于上文的討論，對漢語外來詞的注音問題可以有如下幾點認識：

第一，外來詞的注音，特別是新引進的外來詞的注音，一定要從一開始就統一到現代漢語普通話這個語音體系之中，以《漢語拼音方案》進行注音。如果因循守舊，照顧方言，則會給規范工作增加新的障礙。

第二，兩種語言之間的音譯受到語音系統差異、譯者水平、轉換符號等各種因素的制約和局限，本來是難以做到十分精準的。在此前提下，作為歷時性的外來語詞典對以往各種外來詞的異形音譯就有一個選擇的問題。當然，從理想的角度來說，應是以更切近于原詞讀音的為標準。但同時要有系統論的觀點和眼光，使語音相同或十分相近的原詞讀音盡量采用同一漢字或幾個漢字來譯，使用相同漢字翻譯的音節盡量有相同的讀音。這樣盡管對個別詞來說其翻譯精確度打了點折扣，但對于整體來說卻增強了科學性和合理性。

第三，以漢字為媒介的音譯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對多音字的讀音應該是有選擇的，但對于外來詞的使用者，其中的多音字就成為一種消極因素，會干擾人們的稱說，破壞對外來詞稱說的規范。因此，要努力減少音譯中多音字的使用，特別要減少像“舍”、“差”、“切”等這一類幾個讀音都是常讀音的多音字的使用，以確保外來詞教學和應用的規范化，同時也為漢語信息處理打下堅實的基礎。

第四，翻譯者應自覺加強自己在漢字讀音規范化標準化方面的修養，對《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涉及的和常被用作音譯的漢字范圍充分的了解和把握，這可以作為在音譯選字時的一種“過濾網”，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多音字的選用。這就為外來詞的注音和規范識讀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是從根本上解決外來詞注音規范化的有效方法。

第五，國家有關部門在制定音譯漢字規則時，要充分考慮多音字在音譯結果的語音標注和識讀方面帶來的副作用，應努力減少音譯用字范圍內多音字的數量，對因各種原因而非用不可的多音字，應該盡可能有規律，即同音同譯，同譯同讀，以克服隨意性和無主導性。周有光先生近來在《規范音節漢字，統一音譯用字》(李宇明等《漢字規范百家談》，商務印書館2004年出版)一文中指出：“(專名的音譯工作)統一‘定音’比較復雜，統一‘定字’比較簡單。‘定字’可以首先標準化。辦法很簡單：規定一個‘音節漢字表’，每一音節以一個漢字為代表，音譯的時候，根據這個表，相同的音節統一用相同的字。”周先生同時指出在選用音節漢字時應考慮的條件，其中就包括“盡量選用陰平調的字”，“避免一字多讀的多音字”等。

第六，建議制訂有關外來詞音譯標準時要設立漢語拼音注音的體例，為讀者的閱讀和稱說提供可靠的依據，同時也可以從側面起到規范譯者選字的作用。

(責任編輯 葉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