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語文辭書釋語的同場同模式原則

【漢語詞典研究】

摘 要 文章主要從釋語的同場同模式方面考查辭書釋義的系統性問題。在同場同模式的視角下，通過幾部中型現代語文辭書在家具類、星體類和烹飪類等語義場中義位釋語的對比，分析釋語的長處和不足，指出遵循同場同模式原則的必要性，探討同場同模式原則的編纂方法。

關鍵詞 釋語 語義場 模式 系統性

每一種語言的義位系統中，都有很多由義位集合而成的語義場。在底層義場中，若干個共性義位或義素形成核心，其他的是表差異的個性義位或義素，它們彼此制約，互相作用，形成具有相對封閉域的集合。辭書釋義系統性中，同一語義場的若干個詞的釋語模式應該相同。這是詞典釋義系統性的重要體現。

《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下稱《現漢》）的釋義大多遵循了同場同模式規則。如“叨光”、“叨教”、“叨擾”組：

叨光 動客套話，沾光（受到好處，表示感謝）。

叨教 動客套話，領教（受到指教，表示感謝）。

叨擾 動客套話，打擾（受到款待，表示感謝）。

它們的釋義結構式為“共（客套話）+區1（核心義素）+區2（使用場合）”：“共”是共性語義特征，“區1”指區別性語義特征之一，在這里是核心義素，“區2”指區別性語義特征之二，在這里是括注中的使用場合。

這一組釋語的模式相當統一，沒有例外。其他如植物類的“草本”、“木本”、“藤本”，年代類的“上古”、“中古”、”近古”，菜系類的“徽菜”、“湘菜”、“粵菜”、“魯菜”、“川菜”、“閩菜”、“蘇菜”、“浙菜”，“×迷”類的“球迷”、“棋迷”、“戲迷”、“影迷”、“舞迷”、“歌迷”等，它們的釋義模式也齊整劃一，幾近完美，體現了辭書釋義的系統性和科學性。

但也有少數沒有做到。如：

凳子 名有腿沒有靠背的、供人坐的家具。

椅子 名有靠背的坐具，主要用木頭、竹子、藤子等制成。

沙發 名裝有彈簧或厚泡沫塑料等的坐具，一般有靠背和扶手。

從比較中可以看出，釋語的模式有三點不統一：第一，三者的共性語義特征分別是“供人坐的家具”、“坐具”、“坐具”，應統一為“坐具”；第二，區別性語義特征之一，“凳子”給出了“主要用木頭、竹子、藤子等制成”，“沙發”給出了“裝有彈簧或厚泡沫塑料等”，這是“材質”特征，而“凳子”沒有給出“材質”特征。實際上，“材質”特征是“沙發”的核心義素，應該給出，對于“凳子”和“椅子”來說是邊緣義素，以不給出為宜。第三，區別性語義特征之二，“凳子”給出了“有腿”，而“椅子”和“沙發”沒有給出是否“有腿”，應統一為不給出“有腿”。

再看星體類語義場中五大行星義位的釋語模式：

金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由近而遠的次序計為第二顆，繞太陽公轉周期約224.7天，自轉周期約243天，自東向西逆轉。金星是各大行星中離地球最近的一個。

木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由近而遠的次序計為第五顆，繞太陽公轉周期約11.86年，自轉周期約9小時50分。是九大行星中體積最大的一個。

水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由近而遠的次序計為第一顆，繞太陽公轉周期約88天，自轉周期約58.6天。

火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由近而遠的次序計為第四顆，比地球小，繞太陽公轉周期約687天，自轉周期約24小時37分。

土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離太陽由近而遠的次序計為第六顆，繞太陽公轉周期約為29.5天，自轉周期約為10小時。

它們的釋義結構式的共同部分為：共+區1+區2。其中，共=太陽系中九大行星之一；區1=在太陽系中的位置；區2=公轉、自轉周期。但是，第一，“金星”有區3——運轉方向是“自東向西逆轉”，其他行星義位均沒有給出運轉方向，應該給出；第二，“土星”的區2（公轉、自轉周期）是“約為”，其他均為“約”，應統一；第三，“金星”的區4“金星是各大行星中離地球最近的一個”有主語“金星”，而“木星”的區3“是九大行星中體積最大的一個”主語“木星”省略，應該統一。

同組義位在《應用漢語詞典》（下稱《應用》）中的釋義模式如下：

金星 名太陽系中九大行星之一。繞太陽一周的時間為224.7天，自轉周期是243天。按離太陽遠近的次序計算，金星為第二顆星，也是各大行星中離地球最近的一個。

木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中體積最大的一個，按距太陽由近及遠的順序為第五，擁有十四顆衛星。中國古代叫歲星。

水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離太陽最近，體積只有地球的5%，肉眼難以看見。也叫辰星。

火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按距離太陽的遠近次序計為第四顆，公轉周期687日，自轉周期24小時37分，有兩顆很小的衛星。

土星 名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其體積約為地球的七百五十倍，有一個光環和十個衛星；繞太陽公轉周期約為29.46年，自轉周期約為10小時14分。中國古代叫鎮星。

它們的釋義結構式為：

金星=共+區1（公轉時間和自轉周期）+區2（在太陽系中的位置）

木星=共+區1（在太陽系中的位置）+區2（古代名）

水星=共+區1（在太陽系中的位置）+區2（體積）+區3（古代名）

火星=共+區1（在太陽系中的位置）+區2（公轉時間和自轉周期）

土星=共+區1（在太陽系中的位置）+區2（體積）+區3（公轉時間和自轉周期）+區4（古代名）

這組釋語模式有四處可以調整：第一，“金星”的區2（在太陽系中的位置）應該移至區1的位置；第二，“木星”、“水星”、“土星”都給出了古代名，“金星”、“火星”沒給，其實“金星”還叫“啟明”、“長庚”、“太白”，“火星”又叫“營惑”、“法星”，應都給出；第三，“金星”的“共”（太陽系中九大行星之一）后用句號斷開，而其他四星的“共”后均用逗號，應該統一。第四，“金星”、“火星”和“土星”均給出了公轉時間和自轉周期，而“木星”和“水星”沒有給，給與不給，應該統一。

從釋語的同場同模式角度去審視語文詞典，處于同一語義場中的義位釋語多處都沒有達到理想的相同模式。究其原因，首先是編者對相關理論不夠重視。語義場中共性義位是集合中各義位的共同特征，個性義位是各義位相互區別的特征，包括主要的區別特征和次要的區別特征。詞典的釋義中，義位的次要個性特征具有可選擇性，但主要的個性語義特征和共性語義特征不可或缺。詞典的性質和編者的主觀意志不同，表現在釋語模式上便存在一定的主觀性和隨意性。

其次，詞典大多由多人參編，各項標準執行起來有一定的伸縮，難以一致。有的義位的釋語需要加上括注，以使義域的大小、使用范圍有一個更清楚的描述，而這種描述常常差異很大。如《現代漢語規范詞典》對“外行”和“內行”的釋義：

外行 ①形對某種專業或某項工作不懂或沒有經驗的（跟“內行”相對）。②名指外行的人。

內行 ①形（對某種工作、技藝或業務等）具有豐富的經驗和知識（跟“外行”相對）。②名內行的人。

其一，同一個底層義場的兩個義位，“外行”對義域的標注為“某種專業或某項工作”，“內行”的標注為“某種工作、技藝或業務等”；“內行”對義域的標注使用的是括注形式，“外行”沒有用括注；“外行”的表述用了“的”，“內行”沒有。其二，二者的義項②均標為名詞，“外行”用了“指”，而“內行”沒有用。可能編者甲編寫了“外行”條，編者乙寫了“內行”條，主觀認識與行文風格都不一樣。

再者，詞典正文按音序排列，不容易發現同場同模式的問題。如“文字”語義場中，《現漢》收了“圖畫文字”、“象形文字”、“拼音文字”、“音節文字”、“音素文字”、“表義文字”、“表音文字”，它們分別位于G、X、P、Y、B字母部中，釋語中首句都是定義，其后的標點符號有的用句號，有的用逗號。即使是同處于Y部的“音節文字”和“音素文字”，它們的釋語模式也沒能一致：舉例，“音節文字”用“例如”，“音素文字”用“如”。再看問候語：

早安 動問候的話，用于早晨第一次見面時（多用于翻譯作品）。

晚安 動客套話，用于晚上道別。

處于同一底場中的“早安”和“晚安”，前者給出的是“問候的話”，后者給出的是“客套話”，而“問候的話”不同于“客套話”。《漢語大詞典》釋“早安”用的是“套語”，“晚安”用的是“客套話”，其實“套語”就是“客套話”（見《現漢》“套話①”）。

如果屬于同一底層義場的義位恰巧處于同一個字頭下，編者就容易顧及釋語模式的統一，前文所引《現漢》“叨光”、“叨教”、“叨擾”一組，釋語模式相當統一。

辭書釋義要貫徹同場同模式原則，首先要建立場。按照義類給義位分組，分出的結果就是一個一個的具有樹狀結構的語義網絡，處于網絡中的各個集合就是不同的語義場，由高到低，處于最底層的語義場為底層義場。如交通工具場的子場有“車、船、飛機”等，“車”的子場有“自行車、汽車、火車、電車”等，“汽車”的子場又有“小轎車、吉普車、面包車、卡車”等。應窮盡式找出所有的底層義場，按義類把每個義位歸并到各自的底層義場中，如年齡場包括黨齡、工齡、軍齡、藝齡、役齡、教齡等；其他如顏色場、民族場、菜系場、建筑場、職務場、職業場等。

其次要完善場。在歸并義位的同時，也把漏收的義位補充進來，否則就不平衡，如《現漢》收了“運動戰、游擊戰、持久戰、車輪戰、遭遇戰、殲滅戰、攻堅戰、野戰、巷戰、海戰、會戰、空戰、陸戰”，卻未收“陣地戰、狙擊戰、阻擊戰、爭奪戰、拉鋸戰、消耗戰、破擊戰、街壘戰、地道戰”。

在語義場的建立和完善過程中，可以參考兩類辭書。一類是類義詞典，如《同義詞詞林》（梅家駒等，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出版），《反義詞詞林》（張志毅、張慶云，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年出版），《簡明漢語義類詞典》（林杏光、菲白，商務印書館1987年出版）等。另一類是逆序詞典，如《倒序現代漢語詞典》（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商務印書館1987年出版）、《當代漢語詞典》（李國炎等，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年出版）等，通過逆序詞典，可以較容易地找到一大批類義義位，如“上款、下款”、“動物園、植物園”，“海葬、土葬、水葬、天葬、火葬”，“平版、凹版、凸版”等。

如何使同場的義位釋語模式相同，這就需要現代詞匯語義學的理論支持和計算機、語料庫的手段支持。具體地說，釋義完成后，可以為每個釋義語言建立一個語義結構式子，包括文字式的、表格式的、圖形式的等，然后用義素分析法來考察和驗證，還應考慮釋義用語、標點符號、句子長短等方面因素，在完成釋義和修補釋義時，可借助大型語料庫或典型語料庫來完善，包括對義位的義值、義域、陪義、核心義等的完善。模式驗證的過程又需要借助計算機在電子文檔中進行大量的查找和比對。參考文獻

1.賈彥德.漢語語義學第2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2.王世友，莫修云.《現代漢語詞典》以“客套話”為釋語的條目淺析.辭書研究，2000（5）.

3.溫昌衍.《現代漢語詞典》問題探析.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5.

4.張志毅，張慶云.詞匯語義學修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商務印書館 北京 100710)

(責任編輯 葉玉秀)

首屆“中國語言學期刊主編論壇”在紹興召開

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所、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和商務印書館主辦，紹興文理學院承辦的首屆“中國語言學期刊主編論壇”于2007年4月19—23日在紹興文理學院召開，全國32家語言學期刊主編出席了論壇。

本次論壇的主題是“交流辦刊經驗，提高學術質量，促進我國語言學的健康發展”。主要議題有三個：一、期刊的定位與特色；二、期刊的學術規范；三、期刊的發展思路。

論壇的開幕式上，北京大學陸儉明教授、中國社科院語言所所長沈家煊教授等作了大會主題報告。隨后兩天的會議中，與會代表分別介紹了各自期刊的定位、特色、發展思路以及存在的問題及思考，并對目前各期刊所共同面臨的稿件質量問題、編校人員素質問題、投稿人的學術規范意識等問題進行了深入而熱烈的討論。大家一致對當前的學風問題給予了高度重視，對此，商務印書館表示愿意提供一個網絡信息平臺，以便于各家期刊對不規范信息進行相互交流從而建立一種有效的制約機制。與會代表達成以下兩個共識：一是特色和創新是期刊的生命，各個期刊應著力探索和創造出自己的特色；二是重視學術規范的重要性，加強學風、編風的規范建設。

（馬明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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