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奧也聽到了那聲音。他站起來,專心傾(qīng)聽著。短途火車的喧(xuān)鬧聲逐漸遠去,變成一片沉寂(jì)。街道上傳來了深夜車輛行駛的單調(diào)而低沉連續(xù)的聲音。車站里的沙沙聲也消逝了。馬里奧仍傾聽著,竭(jié)力捕捉那神秘的聲音……聽,那聲音又出現(xiàn)啦。
馬里奧溜出報攤,站在那兒等待著。他蹲下去,動手揭去廢紙片,動作非常輕,“啊!一只蟋蟀!”他驚叫起來。
馬里奧非常沉著地把手掌窩成杯子一樣的形狀,回到報攤里來。蟋蟀在手掌里紋絲不動,也不再發(fā)出那像音樂一樣美妙的輕微聲音。它靜靜地躺著,一動也不動,仿佛正在睡覺,又好像已經(jīng)嚇死。
這時,他忽然想起:蟋蟀也許餓了。他在自己的夾克口袋里翻來翻去,找到了晚餐留下的一塊巧克力。他掰(bāi)下一點點,擱(gē)在手指尖上,送到蟋蟀跟前。蟋蟀小心謹慎(jǐn shèn)地朝著巧克力抬起頭來,好像嗅了一嗅,然后吃了一點點。當(dāng)蟋蟀從馬里奧手中吃東西的時候,馬里奧全身都感到一陣快樂的戰(zhàn)栗(lì)。
“我找到了一只蟋蟀!”馬里奧高興地說。他用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拈(niān)起這只蟋蟀,拿給爸爸媽媽看。
媽媽仔細地察看了這只黑色的小生物,最后宣布說:“這是一只蟲子,扔掉它。”
馬里奧的快樂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著急地說:“不,媽媽,這蟲子跟別的蟲子可不一樣啦,蟋蟀會把好運氣帶來的。”
“好運氣,哎?”媽媽每逢對什么事發(fā)生懷疑,就像這樣帶著干巴巴的腔調(diào)說:“蟋蟀會帶來好運氣——那么,我也可以說,螞蟻會帶來更好的運氣,蟑螂會帶來最好的運氣。快丟掉。”
馬里奧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中的這位新朋友。他長到這么大,只有剛才真正高興過一回。蟋蟀好像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它跳到架子上,爬進了火柴盒。
“他可以把蟋蟀留在報攤里,”爸爸建議說。
聽到爸爸這個主意,馬里奧跳了起來,對媽媽說:“對,蟋蟀不必跟我們回家,我可以在這里喂它,把它留在這兒,您根本不會看到它。輪到您照管報攤的時候,我會把它帶走的。”
媽媽遲疑了一下,帶著輕蔑(miè)的口氣說:“一只蟋蟀,我們要蟋蟀干什么?”
“我們又要報攤干什么呢?”爸爸說:“既然有了,就留著吧。”爸爸有點聽天由命,但爸爸真好。
“您說過我可以喂一條狗,”馬里奧說:“可是我從來沒有弄到狗,也從來沒有貓,沒有鳥,什么也沒有。我要把這只蟋蟀養(yǎng)著玩。”
“這只蟋蟀是你的啦,”爸爸說。爸爸口氣相當(dāng)平靜——這就是一言為定了。哪怕是媽媽,也不敢不同意。
媽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哦,好吧。”她嘆息說。馬里奧知道問題已經(jīng)解決,媽媽說“哦,好吧”,就是讓步的方式。“不過,蟋蟀留下來,僅僅是考驗考驗一下。只要一看到蟋蟀把它的朋友引來,或者我們得了奇怪的病,它就得滾出去!”
“行,媽媽,都照您說的辦,”馬里奧說。
“快來,馬里奧,”爸爸說。“幫我把報攤收拾好。”
馬里奧把裝蟋蟀的火柴盒舉到自己的眼睛前。他斷定蟋蟀看來比以前快樂得多,現(xiàn)在可以留下來了。他對蟋蟀說:“再見,我明天早上就會來。”“還跟蟋蟀說話哩!”媽媽說:“我倒有個蟋蟀兒子了。”
爸爸把報攤的一邊蓋子拿來,馬里奧把另一邊拿來,對齊裝好。爸爸上了鎖。他們下樓梯去搭火車,馬里奧還在回頭望。他幾乎能夠感覺到,那只蟋蟀在一片黑暗中舒服地蜷伏在火柴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