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南到江蘇,歷經萬水千山,如一枚紅楓,飄落在江南的一個小鎮上,在蔡化小學扎了根。
一進班,我就被安排到第一排中間靠走廊的位置,一群女生擁了過來,其中一個女生送我一疊精美的稿紙,后來我才知道她是班花微微。不一會兒,一個矜持而有風度的帥哥朝我微笑,表示歡迎我的到來。他是班草兼校草——趙勝軼,帥得掉渣兒。
不久,聽說來了一個更具魅力的帥哥,班草與他相比遜色多了,要知道,班草趙勝軼的人品、模樣,成績都是無可挑剔的。雖然我被同學們稱為江北人,其實我比他們更溫婉、含蓄。因此,低我一屆的師弟,我是不會主動打聽的,只是無意中聽到,他叫趙磊,有敗血病,今年病情稍緩才復學的。
有敗血病?聽說那是種很可怕的病啊!我的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個未老先衰、弱不禁風的頹廢模樣,耶種人會帥嗎?所有的疑慮也只是一笑而過,不足以留意。
我認識了一個四川女孩,她活潑開朗,豪爽熱情,大大咧咧的,沒有山里人的拘謹。我們都是“異地人”,便有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相憐之感,自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周末我在君君家玩,她去水塘洗東西,不一會兒我聽到門外的叫罵聲一聲高過一聲。我出門便看見君君又蹦又跳,揮著手朝池塘邊罵人的樣子。夏日的午后,波光粼粼的水面明晃晃的很刺眼,兩個男孩子蹲在塘邊一邊撩水一邊朝好友君君罵,講的是普通話,聲音很好聽,只是說的是:你是大笨蛋之類的無聊臟話。君君急了,一張嘴終究敵小過兩張嘴啊,她見我就像見了救兵一樣,“丹丹你快幫我罵啊,趙磊這幫王八蛋太可惡了!”趙磊,似乎很耳熟啊。我正在發愣,只聽水邊又飄來罵聲:你們兩個臭丫頭,欠扁啊!有種過來!君君氣急敗壞,來就來,誰怕你!我趕緊拉住君君,他們采用的是激將法,咱不能上當啊,君君便吼道,有種你們放馬過來!
他們真的過來了,我心跳加速,我都不認識啊!一個男生大步流星走向君君,直覺告訴我他就是趙磊,他徑直走過來,對君君說,你過來一下。語氣竟是那樣不可置疑的堅定,像不容拒絕的命令。君君跟他走到不遠的房了后。站在我面前的是趙磊的跟班,雖然蓄著小胡子卻沒有一點兒霸氣,只見他站在那兒顯得有些緊張,手足無措的樣子。
不一會兒,君君飛快地跑了,向她家的方向。我所處的位置很不利,與君君的家隔著一條河,足足有兩米寬,土橋在100米外的地方,幸而,我附近有幾根綁在一起的樹干,漂浮在布滿青草的河面上。君君邊跑邊回頭叫道:“趕快過河!”“快點攔住她!”趙磊已經走到我身邊,我一個箭步沖向木橋,橋上已站了一個人,擋住我的去路,是趙磊的那個伙伴。我倆站在木橋上,面對面僵持著。
“把她推到水里去!”趙磊又發話了。帶著挑釁的味道。這個小嘍啰很聽話,向前邁出一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不會游泳啊,完了,完了。他用力踩一下木橋,橋一陣晃動,我沒跌入水中,出于本能,我抓住了男孩的胳膊,手心密密的汗珠,印在了他那雪白的襯衫上。
“到這邊來。”語氣不那么強硬,可目前我很被動,只能聽天由命,我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岸上,對著那張帥氣逼人的臉,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太過分了!”我很想臭罵他一頓,可他忽然笑了。“你走吧。”說完他轉身走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野里,我才回過神來。心想,他這人真怪。
我迅速過橋,心還沒有平靜。見到君君,我大吃一驚,君君淚流滿面,一臉落寞。我忙問君君,君君你怎么了,他欺負你了么?君君說,沒事,跟你沒關系,你先回去吧,不然你媽媽又要罵你了。
我只好離開。
傍晚時分,我在表妹家玩,她爸媽上班還沒回來。我知道表妹是趙磊的fans。因為她曾一臉沉醉地告訴我,趙磊說他喜歡她的頭發。表妹的秀發烏黑順直而有光澤。我告訴表妹所發生的事兒,我說我真想罵他一頓。表妹說真的嗎?我有辦法。表妹的餿主意害慘了我。6200379,表妹熟練地撥了一串數字。
話筒塞在了我的手中,我只能硬著頭皮接。
“喂,您找啥寧(人)啊?”話筒的那一端傳來一個煩躁的聲音。
“請問,請問趙磊在家嗎?”
“噢,我就是,有什么事嗎?”他改用普通話了。
“嗯,我想問一下今天你給陳君君說了什么,害得她那么傷心。她竟然哭了你知不知道?”我本想教訓他一頓,但怕他掛斷電話,況且我的目的是弄清君君傷心的原因,我很擔心她。
“沒什么,你是誰啊?”
“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就不回答你。”
“陳君君的好朋友。”
“叫什么名字?”
天啊,到底有完沒完。“夢云。”我脫口而出。跟我玩深沉,你小子還嫩了點兒。(夢云是我姑姑給我起的小名。)
“你在哪兒?”
“夢里夢外,無處不在。始終監督著你,只要你不欺負君君,我就不會找你麻煩!”
“你住哪兒?”
“別廢話了,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是不回答呢?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完呢?”
“你不盡快說,我就一直打騷擾電話。”臭家伙,竟跟我繞彎子,拿你老爸威脅你,我恨得咬牙切齒。
“好啊,你打吧,我等你。”
“去死吧。”我的肺都快氣炸了,嘣地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弟弟給我一封信,看我驚異的樣子,弟弟眨眨眼說,真的是你的。我到江蘇以來還沒收過信呢。
拆開,“夢云”二字躍入眼簾,署名,歐陽夢魔。信中說,我要像魔鬼一樣死死纏住你。
電話鈴響了,弟弟說,姐姐,接電話,我玩去了。喂,你好,我是歐文,別掛電話。
我們聊了很久。我竟有點慶幸表妹出賣了我。
放學時,我和幾個女生一塊兒走。忽然一輛自行車橫在我的面前。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又是不容拒絕的強硬口氣。討厭,可是很奇怪,我身邊的女生識趣地跑開了。
“干嘛?”我一臉驚惶和迷茫。
“你不分性別啊,怎么喊我‘干媽’?”
“你有病啊你。”對他的怨氣還沒有消呢,誰讓他弄哭了我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有病啊?”他笑得一臉燦爛。
我正懊悔自己口無遮攔,怕傷了他的自尊,聽他這一說,我撲哧一聲笑了。沒想到他這么真摯,這么坦然,這么樂觀,這么堅強……
天啊,我怎么可以認可他呢,他曾經要別人把我推進水里啊,我怎么竟然開始敬佩他了。“你終于笑了。”他的聲音很動聽,富有磁性和彈力,擊得我的心怦怦直跳。陽光下,他的笑容很迷人,亦真亦幻。那一夜,我失眠了,生平第一次。
他約我去楊舍玩的時候,我已離開了那個魚米之鄉回歸故土。臨走前,君君抱住我哭了,她送我到離別的車站。趙磊依舊在我家門前按他那輛車的鈴。清脆的鈴聲,是我們的暗號。他只送給我一個明亮干凈的笑容,就離開了。
兩個月后,收到他的來信,他說,終于拿到了你的地址,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有一種特別的味道,作我的GF好嗎?你答應過我,兩年后,你會回來看我的,你一定要來喔,我等你。
兩年后的見面很開心,他在短短的幾天內,帶我和君君爬山,逛公園。我們約定,再過兩年我們舊地重游。
時光荏苒,兩年的期限到了,我卻沒能回去,因為媽媽回河南看我來了。他說,趙磊和一個女孩同居,被開除了。
我的頭嗡的一聲大了,難以置信,可是我依舊壓抑著心中的震痛,對母親笑笑,裝出很無所謂的樣子。
明亮的眼,帥氣的臉,只有嘴唇顯出粉白色,不是鮮紅。模糊了,我的記憶,我的眼。
我們沒有承諾,相識只是淡淡的花香,裹挾在輕柔的風中,叩開少女純真的情懷,緣份,長成一棵相思的花兒,當花兒枯萎時,緣該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