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海燕的創作再度大豐收,繼《篷窗小語》和《青藏鐵路》兩本新聞著作出版之后,又推出了38萬字的散文集《昨夜西風》。這些散文都是作者在緊張采訪的余暇或南來北往的旅途中零敲碎打,日積月累而成的,既凝結著心血,又閃爍著文采,實在值得一讀。
首篇作品《西行記》就將我帶到了那塊縈魂繞的高原:昆侖山、柴達木、飲馬峽……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喚起了心底幾多往事?幾多回憶?我和海燕相識便是在那片荒涼而神奇的西北大漠。當時,他還是個愛寫詩的鐵道兵戰士,一身戎裝,一臉稚氣,目光中卻有一份睿智和堅毅。那天,我們坐著一輛破舊的北京吉普到連隊采訪,在寸草不生的戈壁灘上弛騁,和年輕的鐵道兵促膝談心,還到格爾木的達布遜湖撿拾珍珠鹽……所有這一切就象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鹽”,在我的記憶中閃光,直到28年后的今天,仍然鮮活如昔。更令我想不到的是,詩人海燕也成了新聞戰線的一員,而且干得很出色,一舉摘取了“范長江新聞獎”,讓我這個“老師”深感欣慰之余,又汗顏不已。
海燕不僅是新聞界的佼佼者,也是一位充滿激情的詩人、作家。得益于走南闖北的記者生涯,“觀東海日出、送巨輪遠航、望大漠月沉,看兔走鷹飛、聽野狼夜嗥、聞駿馬嘶鳴……”點點滴滴的聽見所聞,所思所想,皆化為筆下墨情,紙上煙云,記錄下人生的一段段歷程,撿拾起生命的一片片落葉,向讀者捧出了別樣的精神盛宴。
有人斷言,搞新聞出身的作家,作品總帶著新聞痕跡,言外之意,文學性差,難成大氣候。然而,放眼中外文壇,記者出身的作家比比皆是,有些還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如美國的海明威、法國的加繆波蘭的女詩人申博爾斯卡等,都當過記者或編輯,但這絲亳不妨礙他們寫出享譽世界的作品。
正因為擁有記者見多識廣的優勢,加之喜讀史書,又有較厚的文字功底,海燕在散文界的知名度雖比不上前面提到的幾位大家,但他的散文冷峻、凝重、大氣,遠不是那種小花小草、小情小緒的輕浮之作。他的作品字里行間流淌著詩人的靈氣,回蕩著戰士的豪情。他引領著讀者,或追念遠去的先賢,或走進古老的歲月,或抒發一己的感懷,或叩問浩瀚的歷史……《司馬遷祠記》、《姑蘇深宅記》、《黨家村記》等篇章,就是代表作者整體風格的散文,也是這本集子中最具文學價值的作品。
掩卷遐思,你會感覺到寫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司馬遷,正穿越千年的風云,和我們對話;又會期盼蘇州的名人雅士走出古巷的深宅,訴說姑蘇的千年滄桑、百代變遷,讓我們貧乏的思維變得豐潤、深邃起來。
當然,我也很欣賞他寫明末名妓柳如是的《盛澤滄桑》。和以上幾篇洋溢著陽剛之美的作品迥然不同,這篇兩萬多字的散文寫得含蓄婉約,秀逸出塵。一位歷經磨難、堅貞剛烈的風塵女子躍然紙上,栩栩如生。盡管她美艷如花,才藝超群,但生于亂世,長在末代,只能成為封建王朝的殉葬品。正如《紅樓夢》中探春的命運:“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誚。”這也是漫長的封建時代中,所有美女和才女們的可悲結局。
在這里,我還要強調一點,海燕是重情仗義之人,在他的“憶舊懷人”專輯中,有對文壇前輩的深切悼念,如《深秋揮淚送穆青》、《遙望長安哭若冰》、《文夫您在何處?》等篇目;也有對部隊老領導的無盡緬懷,如《送別朱田》。這些作品雖屬于“急就章”,但蘊含著一片赤子的冰心,充溢著一股感人的力量,說明海燕有一副俠骨柔腸,懂得感恩念舊,遠不是那種一旦有了點成就,便不可一世,“一闊臉就變”的俗人。
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有的人淺嘗輒止,或將文學當做敲門磚,浪得虛名便忘記了初衷;有的人則甘守寂寞,幾十年如一日不停地耕耘,而將“身份”、“頭銜”之類的身外之物看得很輕很淡,海燕屬于后者。不過,我相信,他肯定會得到豐厚的回報,因為他這只展翅翱翔的“海燕”永遠不會滿足,他的目標很高、很遠,而且他不畏暴風驟雨,不怕水深浪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