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書畫鑒藏的重要文獻近代四大書畫著錄

作為描述古代書畫內容形態、反映藏家搜求鑒賞始末、記錄作品遞轉流布軌跡的歷代書畫著錄，無論是對歷代書畫承傳存佚的追蹤、各家各說品評論列的考察，還是作品本身真贗鑒定的輔助、相關學術研究課題的探索，乃至市場流通評估標準的認定等，均有著不可或缺的資料價值和不容忽視的參考作用。尤其是那些出自收羅宏富、取舍精嚴、品位不凡、淵源有緒的大家手筆，更具十分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相當權威的指南作用。而近世以來南海吳榮光之《辛丑消夏記》，番禺潘正煒之《聽帆樓書畫記》、《續刻書畫記》，元和顧文彬、顧麟士門之《過云樓書畫記》、《續記》，以及烏程龐元濟之《虛齋名畫錄》、《續錄》，則尤屬其中為學界藝林所公認的名作翹楚。

吳榮光(1773—1843年)，字伯榮，號荷屋，晚號石云山人。廣東南海(今廣州)人。嘉慶四年(1799)進士，由翰林編修累官至湖廣總督。工書畫，富收藏，精鑒賞及金石之學，有《筠清館金石文字》、 《筠清館法帖》、《石云山人集》、《歷代名人年譜》等。成書于道光間的《辛丑消夏記》五卷，則系仿清初高士奇《江村消夏錄》之例，按時代著錄其所珍藏經眼古書畫精品之作。除第卷開首為舊拓《蘭亭》三種之外，余俱為書畫，計唐、五代七種，宋代十四種；第二卷為宋代二十四種，金代一種；第三、四兩卷全為元代之跡，共五十八種；第五卷則錄明人所作四十四種。每種皆依原作次序及位置詳著作品名稱、尺寸材質、行款印章、本文內容、歷代題識等，再附吳氏自跋。后世贊為“雖仿自江村而精審過之。所附跋語考證，至為確當；偶附題詠，亦無泛詞，可謂青出于藍矣。”除道光初刊之外，另有光緒乙巳(三十一年，1905)長沙葉氏郋園重刊精本。

潘正煒(1791—1850年)，字季彤，一字榆庭，號聽帆樓主人，廣東番禺(今廣州)人。為當時巨富廣州十三行潘家第三代繼業者，饒有資產。復被其父、兄輩中科舉書香之儒雅流風，嗜鑒賞，建聽帆樓度藏所收歷代金石文物。于古代璽印，有《聽帆樓古銅印匯》，為專錄古銅璽印之名譜。而其珍藏歷代書畫，尤享聲名，有《聽帆樓書畫記》五卷及《續刻》二卷。前者收唐宋以來歷代名家之作近二百件，而以明代居多，自刻于道光二十三年(1843)；后者繼收，上卷錄宋元之作四十多件，下卷為明代及清初之作七十多件，刊于道光二十九年(1849)。體例著錄， 一仿高土奇《江村消夏錄》及吳榮光《辛丑消夏記》，而所錄作品鑒賞諸題，亦多出吳榮光之手，考錄俱詳。其所錄書畫今多傳世，被有關專家稱為“ 一部難得的私家收藏著錄”。

顧文彬(1811—1889年)，字蔚如，號子山、紫珊，晚號艮盦。江蘇元和(今蘇州)人。道光二十年(1841)進士，授刑部主事。復由員外郎出知漢陽府，官至浙江寧紹道臺。工倚聲，擅書畫，有《眉綠樓詩》、《眉綠樓詞》、《百衲琴言》、《跨風吹笙讀譜》等。尤精鑒賞，且富收藏，“所得碑版卷軸，題識殆遍”。有《過云樓書畫記》十卷，著錄其自藏歷代書跡四卷計五十八種，畫跡六卷，書畫合璧者亦八之，計百八十八種。書跡收至明末，畫跡則至清初“四王”、吳(歷)、惲(壽平)六家為止。凡王羲之(傳本)、智永、吳道子、范伸淹、蘇東坡、米芾、朱熹、趙孟頫、沈石田、仇英、唐伯虎、文徵明、祝枝山、董其昌、陳老蓮、八大山人、石濤等，皆抉擇精嚴，且不錄絹本、閏閣之作、石刻克絲及單條、扇面。其體例則與《辛丑消夏記》、《聽帆樓書畫記》等不盡相同：雖法書不錄本文，名畫不錄題識，后人諸跋亦有刪削，然每種之后所附其自題，記有關藏品流傳、鑒賞及考辨等，皆原原本本，精審卓見，足資參證，為歷來藏家及研究者所重。原本系光緒八年(1882)顧氏自刻。

文彬有孫名麟士(1865—1930年)，字逸鶴，號西津。祖述家風，善畫山水，長于摹古。書畫之外，兼有目錄版本、金石碑刻及璽印諸好。并續其祖之錄，成《過云樓續書畫記》六卷，卷一、卷二為書類，收宋元至明末清初近三十種；卷三至卷六為畫類，收八十四種。原稿直未經刊刻，后不幸散失于“文革”之中，幸有上海博物館為答謝其后人捐贈所藏而于1959年許據原稿為之線裝排印，遂得傳世。

龐元濟(1864－1949年)，字萊臣，號虛齋，浙江烏程(今湖州)人。自幼即嗜字畫碑帖，又因其家為當時南潯四大巨富即人稱“四象”者之一，雄于資財，故收藏之精，富甲東南，至今為人稱羨。其《虛齋名畫錄》十六卷，刊于宣統元年(1909年)；《續錄》四卷，印行于民國十四年(1925年)。所記書畫，以卷子、立軸、冊頁三項分類。正編收卷子一百二十三件，立軸三百二十五件，冊頁八十有七；續錄則不以時代為次，通計共收一百九十五件許。體例亦仿高士奇《江村消夏錄》，而取舍審慎，所錄諸作，多屬可信至精之品，因而被近世藏家奉為圭臬，至有外國人購藏中國古畫，也常常以有無虛齋鑒藏之印，為識別真贗之依據云云。

上述吳、潘、顧、龐四家所藏所錄之中，良多名品巨跡，如吳氏所藏之北宋文同《墨竹圖》軸、李唐《采薇圖》卷、南宋趙盂堅行書《自書詩》卷；潘氏所藏之元吳鎮《漁父圖》軸、清石濤之《搜盡奇峰打草稿圖》卷；顧氏所藏之北宋蘇軾楷書《祭黃幾道文》卷、元虞集楷書《劉垓神道碑》卷、南宋楊無咎《四梅圖》卷、明杜瓊《南村別墅圖》冊、明唐寅《洞庭茅渚圖》及清石濤《細雨虬松圖》、華巖《金谷園圖》；龐氏所藏之五代董源《夏山圖》卷、南宋鄭思肖《蘭花圖》頁、元錢選《浮玉山居圖》卷、明王冕《墨梅圖》軸，以及清王時敏《仿王蒙山水圖》軸、王鑒《虞山十景圖》冊等等，無不為藝苑珍品，人間瑰寶。今雖都已隨時代變遷，先后陸續流出，然其重要精品，仍多存世。其中不少已為海內外各大博物館及相關機構覓藏，如顧氏過云樓最后所存，已由其后人捐贈上海博物館；龐氏虛齋之物，則分別輾轉售歸北京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美國華盛頓弗利爾美術館等處，另有一部分又為虛齋后人捐贈蘇州市博物館。但也有相當部分仍散落民間，如曾著錄于《過云樓書畫記》卷八，后又轉歸龐氏虛齋的明代仇英名作《江南春圖》卷，雖早被鄭振鐸先生在為公家搜求時指為六件“非要不可”者之一，卻至今尚由私家珍護。更有近年來仍在海內外書畫市場轉手流通者，如1997年北京嘉德拍賣有限公司以160余萬人民幣拍出的明沈周《書畫合璧》長卷，就曾經明朱臥庵(子赤)、清翁同龢、近代龐萊臣、馮超然、吳湖帆諸家題鑒。列為上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2005年春季藝術品拍賣C348號拍品的清王石谷《仿黃鶴山樵山水》長卷，原為聽帆樓舊藏，有清吳大激題引首及近代潘正煒、錢寶、徐邦達諸跋，且著錄于潘氏《聽帆樓書畫記》卷五及徐邦達《改訂歷代流傳繪畫年表》之中。北京中貿圣佳拍賣公司2005年秋季拍賣會上最后以超過底價一倍多、近1100萬人民幣成交的明末清初楊龍友、王時敏、張學曾、惲道生四家之《四賢山水圖》卷，則系《過云樓書畫記》著錄之物。又1993年美國紐約克利斯蒂拍賣公司以21.5萬美元拍出的明文征明《幽壑嗚泉圖》軸，原為清乾隆帝欽賜劉墉之物，民國初歸龐氏虛齋，并著錄于其《虛齋名畫錄》卷八。香港蘇富比拍賣公司2000年5月推出的清代惲壽平《風林云岑圖》軸，估價50萬至60萬港元，也為顧氏《過云樓書畫記》所著錄。由此可知，此四家所傳各編，不僅因其鑒藏之精、著錄之豐，而成古代書畫綜合研究之重要文獻；并且也由其時代之近、流存之多，而為現今書畫市場評估購藏之必備資糧。諸書版本，有道光初刊《辛丑消夏記》五卷，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葉氏重刊之《辛丑消夏記》五卷，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二十九年(1849年)先后初刊之《聽帆樓書畫記》五卷并《續刻》二卷，光緒八年(1882)原刊之《過云樓書畫記》十卷并20世紀50年代排印本《續記》六卷，以及清宣統元年(1909年)原刊之《虛齋名畫錄》十六卷并民國甲子(1925年)本《續錄》四卷共八種。(筆者案：此四家書畫目，今已擇精善之本匯輯影印，再附統一新編之相關索引，成《近代四大書畫收藏家著錄匯刊》，由浙江富陽鴻寶齋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