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大學制度之大學學術自由制度研究

摘要：現代大學制度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大學的法律制度和治理結構，二是大學的學術制度。大學的法律制度和治理結構是大學學術自由制度的保障，而大學的學術自由制度是現代大學制度的一條普遍原則。本文以現代大學制度為背景，通過對大學學術自由的研究以及大學學術自由制度的合理性分析，探索大學學術自由制度建構的實踐途徑。

學術自由制度是為了保護學者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不受外界不合理因素干擾和影響的一種學術自由的大學理念實現的保障。學術自由作為大學探求真理的原則首先被德國大學接受，并成為經典大學的基本理念被歐美大學普遍認同。蒙羅指出，一個社會如果相信其安定、繁榮與進步需要依賴知識的創新和發展，而又不賦予大學以學術的自由則是顯著矛盾的。他說：“學術自由之存在，不是為了大學教師的利益，而是為了他服務的社會的福祉，最終則是為了人類的福祉。”①因此，我們在討論中國現代大學制度時，深入討論學術自由制度對中國現代大學制度的實現具有積極的意義。

一、大學學術自由制度相關概念的界定

1.學術自由

學術自由制度是現代大學制度的一條普遍的原則，學術自由是一個理想化的概念，《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認為，學術自由是“指教師與學生不受法律、學校各種規定的限制或公眾壓力的不合理的干擾而進行講課、學習、探求知識及研究的自由。”②《美國百科全書》的定義是：“指教師的教學與學生的學習，有不受不合理干擾和限制的權利。包括講學自由、出版自由及信仰自由。”③費希特在創建柏林大學時曾這樣闡述過學術自由的內涵：教師在專業上享有自由探討、發現、出版、教授在各自專業領域內所發現的真理，并且這種自由不受任何限制，也不聽從任何權威的指揮，任何政治的、黨派的和社會的輿論不得加以干涉，這稱之為教的自由；學生在教授的正確方法指導下，在專業學習上擁有探討、懷疑、不贊同和向權威提出批評的自由，有選擇教師和學習什么的權利，在教育管理上參與評議的權利，這叫做學的自由。④從以上對學術自由的界定看，所謂學術自由確實如洪堡、卡斯帕爾等人所說，既有擺脫來自大學外部，如政治等束縛的問題，也有擺脫來自大學內部，如行政管理等束縛的問題。由此可見，學術自由的原始含義本身就包括了大學自身管理的問題，即它亦為一種大學管理的理念，也是一種大學制度。為了更好地把握學術自由的精神，在部分學者對學術自由的研究的基礎上，對學術自由的多種定義進行要素提煉工作是有意義的。筆者認為，學術自由包含以下要素：第一，學術自由主要適用于大學的學術活動，包括教學自由、學習自由、研究自由；第二，享有學術自由的群體是大學的教師和學生；第三，學術自由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學者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不受外界（學者所處的環境均可視為外界）不合理因素的干擾和影響。

2.學術責任

學術自由制度必然要求學術自由既要求對社會承擔理性批判的責任，同時又要求必須對社會負責，這是學術自由的道德基礎所決定的。歸根結底就是大學在維護學術自由制度時，應建立起相應的學術責任制度。可見，學術自由也是在一定限度內的學術自由，這個限度就是由學術責任來規定的，實現的前提是這個社會應該是一個民主法制的社會。

學術責任首先表現在對于所從事的研究領域的學科責任，它包括嚴謹的治學態度、治學方法以及學術水準。也就是說，學者首先要做到學業精深，擁有本學科所應具備的雄厚的知識基礎和扎實的理論功底，這是治學的前提。在此基礎上，學者還應該具有為自己所從事的學科領域獻身的執著精神，這種精神既表現為保持學術的客觀性，也表現為它的研究及其成果所帶來的社會效應和倫理問題所應有的社會責任感。但是，我們也不能簡單地把所有的研究成果所引發的社會問題都歸咎于學者，就如同我們不能因為廣島被炸毀而指責愛因斯坦。面對這種兩難困境，布魯貝克指出，學者們不應該推卸對研究所產生的意外的不良社會后果的責任，他們至少應該向同事和公眾警告這項研究可以預見的危險后果。但是，學術研究，特別是其實用生產上所引起的倫理困境常常不是簡單的倫理規則所能解決的。它牽涉到學術活動的終極目標，即學術最終是為了滿足科學家對知識與未知領域的好奇和探究，還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和利益？這無疑是大學所面臨的新的挑戰性課題。但這并不是本文論述的主旨，本文所關注的是學術自由與學術責任這一對矛盾范疇，如何相互依托，互為存在和發展的前提，并最終為現代大學制度的彰顯提供依據。

3.學術自由制度

學術自由制度直接與知識生產相關。知識生產需要一個自由交流的公共空間，使得不同的知識之間可以進行自由的交流、促進知識的生產與客觀化。學術自由制度正是保障這樣一個公共空間存在的最重要的制度之一。在現代許多國家，都已經將學術自由列入國家憲法予以保障，學術自由制度已發展為一種保護思想自由的重要制度。但是，學術自由并不是個人的特權，它只是一種工作環境與條件。學術自由制度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是非暴力性的制度演化的引擎。學術自由制度作為一種手段，能使知識向共同體所有成員開放，它既保障了知識生產者的安全，又促進了思想的交流和知識與智慧的開放，從而進一步推動知識生產的進步。

二、大學學術自由制度建立的合理性分析

1.學術自由制度是現代大學理念的內在要求

大學學術自由的語匯清晰之后，對其制度建立的合理性進行分析是必要的，這使我們更易理解學術自由為何能成為許多大學普遍接受的大學制度或辦學原則。對大學學術自由制度建立的合理性，西方不少學者如富奇斯、柯克、胡克、包爾生、雅斯貝爾斯、瓊斯、費爾曼等都對之有過討論并各有貢獻。筆者這里試圖從大學的理念，即從大學的社會定位和大學的功能兩個角度對其存在的合理性進行分析。根據筆者對大學理念的研究，筆者認為大學的社會定位是：大學是一個以志愿求公益，以知識為基礎的具有非營利組織特征的學者的社團。這樣的大學定位首先告訴我們，大學屬于社會結構中的非營利組織，它與政府（政治領域）、市場（經濟領域）構成了社會的基本結構，它是現代大學制度的法律和治理結構實現的基礎。這就是大學與國家關系的定位。它通過以志愿求公益的方式向社會提供公共服務產品。學術自由看起來似乎是為學者個人探索知識、追求真理服務的需要，但實際上這種自由的結果完全是為了社會及其公眾的利益需要，如弗爾曼等人所說：“社會依靠高等學府作為獲得新知識的主要機構，并作為了解世界和利用它的資源改進人類生活條件的手段。” ⑤因此，大學的學術自由制度的建立不僅是大學自身的需要，也是社會健康發展的需要。學術自由本身是一種學者的理想，但任何學術活動都不可能脫離政治、經濟及其大學管理對它的限制，因而，學術自由制度需要政治的保障，而這種保障主要是通過法律保障得以實現，也就是說，尋找法律的保護是保證大學學術自由最好的途徑。其次，以知識為基礎的學者社團的大學社會定位的特征說明，現代大學的使命，是知識的傳承、知識的創新、知識的應用，亦即大學的教學、科研、社會服務的三大功能。大學的三大功能的實現，需要大學學術自由制度的保障，學術自由是與大學的學術性緊密聯系起來的，也正是大學這一經數百年不變的屬性使它不僅成為歷史最悠久的一種社會組織得以保留下來，而且呈現出日益旺盛的生命力。實際上，從認識論的立場看，學術自由制度是保證學術純潔的前提，是新知識、新思想產生的基礎，是實現大學職能的保障，因此，也是大學追求卓越的理想與目標。

2.學術自由制度是現代大學制度的基本原則

大學的核心價值取向是追求知識、追求真理。大學作為以知識為基礎的學者社團的定位，正體現出大學的基本理念在于發展知識、追求真理。因此，大學必須提供一個為教師自由研究、學生自由學習的環境。在學術自由的理念下，他們有從事思考、研究發展和傳授其對真理之己見的自由。真正的學者所追求的首要是學術的環境、學術研究的獨立性和自由性。有這樣的環境與條件，才可能出成果、出人才，乃至出大師。可以說，這是大學之所以能成為大學的真正的基礎。世界著名大學皆是如此，當年的柏林大學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環境，才吸引了如費希特、沃爾夫、薩維尼等一批名師加盟。蔡元培時期的北京大學也正因有了這樣環境，才集聚了陳獨秀、胡適之、魯迅、辜鴻銘等知名學者。獨立、自由、寬松的學術環境，從根本上說就是現代大學的學術自由制度。另外，學術自由當然包含了對社會的批評，甚至譴責，但與此同時也強調了更要對社會、對政治負責。這就是說，學者在享有學術自由的同時，還應該承擔起自己對社會的責任和義務。權利和義務從來就是不能分割的一對范疇，尤其對大學教師而言更是如此。因為大學不只是探索知識、追求真理的場所，它更是陶冶人、塑造人的世界，如果他不能對所承擔的社會責任負責，其學術上的自由就必須受到限制。正是出于這種原因，在上世紀初就有學者撰文指出，大學教師在爭取個人自由的同時，不能忘記自己的責任，必須在學術自由的原則上，加上同樣重要的言論負責的原則。因此，即便是已經提倡學術自由，并予以學術自由保障的西方國家，不僅根據本國的體制、歷史、文化等賦予學術自由的范圍和程度，而且從法律上對學術自由加以必要的約束。

除法律對學術自由提出的限制之外，諸如政治的、經濟的、宗教的、文化的、價值觀的等因素都或多或少要對學術自由加以限制。即便教師自身有限的知識，也一定程度上會對他的自由作出限制。譬如“教學自由”、“研究自由”，他只能在自己所熟悉的專業范圍內選擇有限的教學和研究的自由。否則，他過泛的自由就必然會以危害學生及學術的發展為代價。盡管學術自由是應當有限度的一種自由，但我們應當認識到，對必須忠實于高深學問、科學真理的大學而言，盡可能廣泛的學術自由又是必要的。赫欽斯說：“如果在一所大學里聽不到與眾不同的意見，或者它默默無聞地隱沒于社會環境中，我們就可以認為這種大學沒有盡到它的職責。”⑥為了盡到大學的這種責任，以及為了學術能更加繁榮，大學的學術自由制度是永遠不能放棄的基本理念和原則。而從大學及其學者自身而言，享受學術自由的前提是保護學術自由，最好辦法就是在法律的范圍和限度內完善學術自由制度。任何不珍惜現有學術自由制度的行為，都可能導致對學術自由的傷害。

3.學術自由制度是現代大學知識創新的基礎

首先，學術自由作為思想自由的一種表現，就是指思想內容能夠自由自在地公開發表出來的權利，它不是一個關于思想本身的內容或者思維活動本身的問題，而是關于思想的內容公開發表的可能性與范圍的問題。學術自由制度首先就是要保證知識生產的公共空間的存在，唯有這一空間的存在，知識的公共化、知識的交流才有可能，而這一切都是知識創新的前提。

從知識創新有賴于知識之間的交流來看，它需要學術自由制度的保障。任何知識生產尤其是知識創新，都需要同新知識或積極從事科學研究的人頻繁接觸。因為，創新需要新的知識與信息。由于知識生產與創新本身就是未知的，因此，在很多時候，人們并不知道需要什么樣的信息，也無法預期在確定的時期能得到需要的信息。在這個意義上，知識生產其實是一種非線性的、不可預測的。

這不僅由于知識生產本身的不可預見性，也因為任何新的知識尤其是革命性的知識創新都不可能預先作出規劃。很多時候，關鍵的信息常常是通過許多不相關的研究獲得的。這一過程是靠在信息交換中越過組織的、地域的、學科的約束而獲得充分自由和靈活性來推動的。因而，在大學學術自由制度保障下，大學的教師、學生有從事思考、研究、發表和傳授其對真理知識的自由。這種自由維護了學術試驗的空間，即為學術試驗提供了一定的保障，就是允許具有非同尋常創造性的人享有非同尋常的生活。學術自由制度保證了知識的流通、交流、碰撞，促進了知識的互補性發展，因此，學術自由制度對知識的公共化與交流格外重要。沒有不同信息的交流，對它的有效利用也就是不可能的。從這一點來說，學術自由為知識生產提供了最大量的知識資源。

其次，學術自由制度的建立有助于知識的客觀化。學術自由制度既保障了知識生產所必須的交流，也保證了知識之間的批評與競爭，因此，它既促進了知識生產，也促進了知識的客觀化。知識之間的批評，是建立在學術自由基礎上的、對知識的科學理性的批評。

所謂科學理性的批評首先是指知識生產者基于民主平等的地位，根據知識內在的邏輯標準對知識內容本身進行批評，而不是因為知識內在邏輯以外的權力或意識形態的原因，以一種居高臨下、以一種一元的知識要求另外的知識生產者，也不是針對知識生產者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意識形態、個人的主觀因素，如性格、情趣、地位等進行批評。因此，在區分清楚了不同類型的知識后，理性、針對性的批評可能更有效，也避免了混亂以及對知識生產主體的盲目攻擊與傷害，保護知識生產主體進行知識生產的積極性。科學理性的批評還意味著批評的邏輯與方法是科學理性的，即它是遵照知識本身的邏輯展開的。科學理性的批評帶來知識的客觀性與不斷完善，以不斷逼近“客觀真理”的方式“進步”。

在這個意義上，對知識生產起主要推動作用的在于任何人對任何事由或意見都可以爭論。人類歷史上對知識的非科學、非理性的，乃至以暴力為手段的批評曾在很大程度上妨礙了知識的生產與進步。因此，通過學術自由制度的保障，建立一種更為人道的知識批評機制實際上是近代社會以來的一個主要追求之一，也是人類政治文明進步的一種標志。

三、中國大學學術自由的制度的建構

對現代中國大學來說，學術自由是時代精神的體現，大學作為知識創新機構，必然要求大學的知識創新按照知識自身的內在邏輯進行，而不受外界的非學術力量、非學術因素的干擾。中國大學如何才能建立起學術自由的制度，并保證學術自由之實現呢？依筆者之見：

1.大學自治

大學自治并非是大學獨立，而是大學作為社會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是一個以知識生產為基礎的具有非營利組織特征的社會機構。大學自治是現代大學的制度的重要特征，它是保證學術自由、保證知識創新的重要的先決條件。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歷史時期，所謂大學自治實際上要解決的問題并不一樣，如在西方，大學自治可能是要擺脫宗教或教會的干預與控制，而在有的國家卻是要擺脫政府的干預與控制。在中國，由于現代大學創建歷史較短，而且主要是借鑒西方的辦學經驗與理念，以致自京師同文館的創立一直到1917年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長之前，中國的大學只是具有了現代大學的“形似”，還不具有“神似”，還未形成基本的大學制度，只有蔡元培時期的北京大學之后，現代大學制度才真正在中國大學推行。但近百年來，正值中國處于內憂外患，以及社會不斷轉型時期，因而，現代大學制度一直沒有真正落實在中國大學的辦學實踐中。近20年來，中國大學改革使得政府、學者、大學的辦學者都在高度關注著中國大學的現代大學制度，但沒有任何現代大學制度真正落實到具體的辦學活動中。因此，筆者認為，討論中國大學自治實際上是中國特殊歷史背景下的一個特定問題。在社會轉型期，中國現代大學制度下的大學自治就是依法獨立自主辦學，關鍵是正確處理好政府與大學的關系，即舉辦者、管理者、辦學者之間的關系。因此，大學自治就意味著：（1）在大學與政府的關系中，大學應相對獨立于政府，能自主地決定大學內部事務，包括知識生產等，不受政府的任意干預乃至控制；（2）大學內部自我管理即自治，包括大學內部各項民主制度的實施，即教授治校等制度；（3）大學教師作為知識創新的主體有學術自由的保障。

2.教授治教

教授治教是實現大學學術自由制度的根本。學術自由的內涵是研究自由、教學自由、學習自由。因此，無論是研究與教學的自由，亦或是學生的學習自由都是建立在教授治教的基礎之上的。教授是教師中層次、水平最高的學術群體，他們對教育教學、科學研究和學科建設非常熟悉，對教育教學、科學研究和學科建設的特點和規律有著深刻的理解。教授憑借其在學術領域中的地位和影響，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學術權力，充分運用和發揮教授的學術權力，既是現代大學的大學理念的客觀要求，也是依據大學的社會定位進行大學管理和決策的需要。教授治教主要是通過在大學中設立的學術委員會、教授會、學位委員會、教學指導委員會、校務委員會以及教職工代表大會等組織形式來實現。在現行大學管理體制中，上述組織在各大學中雖然都已經成立，但如何發揮教授的作用卻存在著諸多的問題。不少大學的這些組織只是流于形式，或者視為學校決策的一個過程，教授治教的理念沒有融入到大學的辦學理念之中。

當然，筆者這里提到的教授“治教”，并不是教授“治校”。“治教”雖然是“治校”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但不能把“治教”歸結為“治校”。“治校”無論在其內涵上還是外延上，都是比“治教”更為復雜和更為寬泛的管理過程。“治校”不僅需要“治教”，還包括職業化的行政和其他業務方面的管理者參與的“治教”。教授“治教”代表大學的學術權力，大學的黨政管理代表大學的行政權力，大學的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的協調、互補、促進是大學辦學的保障。

3.學術與政治的相對分離

根據筆者對大學社會定位的研究，大學作為一個以知識生產為基礎的學者的團體，確實面臨著如何處理好學術與政治的關系問題。首先，知識從總體上來說，是一種學說、一種思想，它不是政策，因此，學術與政治的最大區別乃在于：一個是思想上的，一個是行動中的；一個是知，一個是行。其次，知識生產遵循知識自身的內部邏輯，它決定知識的“優勝劣汰”。最后，知識生產的主體是科學工作者，他們既非政治家，也非政府官僚。他們或者可以通過幕僚以“內部穿孔”的方式影響政治決策，但那已屬于政治行為，而非學術活動。

要保障知識生產的正常化，必須先界定清楚學術與政治的邊界。知識生產與政治畢竟是兩個不同的領域，知識生產以思維的解放為依歸，尋求更多的知識，它遵循著思維與認識的規律，而思維與想象是沒有邊界的。因此，無論是縱深發展還是橫向的擴張，知識生產都需要更多的自由、更大的空間。在這種情況下，知識生產反對專制，需要并尋求更多的開放與自由，知識生產因此內在地要求尊重個體的主體性。政治權力運行的目的是控制，當然，這種控制也是生產性的，但它是以犧牲個體的主體性為前提的，它要求個體服從某種外在的意志，要求按照外在的標準生產。因此，知識與權力是遵照兩種正好相反的軌跡運行，一個尋求解放，一個著意控制。

知識生產最有利的環境便是學術自由，政治與學術分開是實現學術自由的第一步。學術與政治分開，就其實質而言，就是要尊重知識生產自身發展的內在規則，要求同行專家按照知識自身的標準來評價其成果，按其知識生產內在的規則實行優勝劣汰。學術和政治既然各有各的規則，則各自“按牌理出牌”便是最基本的要求，任何違規行為只能導致混亂。

隨著知識經濟的來臨，學術與政治的分離更是一個迫切的問題。在知識經濟中，經濟的發展以知識的生產、傳播、運用為基礎，信息和知識成為了最重要的資源。知識活動成為一種社會建制，是整個社會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知識并入生產過程，科學知識成為直接的生產力。知識的生產、傳播、分配、消費（使用）越來越成為生活的主要方面。在知識經濟時代，知識的力量必將擴張，政治的約束力必然收縮，政治權力從知識生產領域的退出是一種趨勢，因而，中國傳統的政治與學術合一的狀況將逐漸淡化，最終實現二者的分離。

4.創造開放民主的學術氛圍

開放民主既是市場經濟的要求，也是知識生產內在的要求，這兩種要求匯合成時代精神的主題。開放民主首先意味著解放思想，意味著打破一切束縛思想的條條框框。開放意味著多元，意味著多元之間的民主與平等。知識生產的開放要求最大限度、最大范圍的交流、溝通、合作。開放意味著不同機構之間的相互聯系、相互滲透，這種聯系促進著知識的交流、比較、互動、融合。在這個意義上，一個國家的創新以及全社會的研究與開發投入的成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些參與者的開放與融合和科學共同體的開放、溝通與交流，特別是人文社會科學知識的生產。人文社會科學知識的生產的開放性，標志著一個社會的民主開放程度。建立民主開放的社會，首先就是要開放人文社會科學知識生產領域，真正讓人文社會科學知識生產領域“百花齊放”，而不是“一支獨秀”。建立一個開放的社會科學研究體系不僅是當代社會科學發展的趨勢所需要的，也是我國經濟體制改革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實踐提出的迫切任務。

注釋：

①金耀基.大學之理念[M].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174.

②③陳列.西方學術自由評述[J].高等教育研究.1994(2).

④張寶昆.人的因素對大學發展的影響[J].外國教育動態.1988(1).

⑤布魯貝克.鄭繼偉等譯.高等教育哲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4，99.

⑥[美]赫欽斯.教育現勢與前瞻[M].今日世界出版社，1976，89.

（作者系北京建筑工程學院黨委書記）

[責任編輯：趙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