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長詩《镕基贊》的體會

我于2003年5月寫了一首長詩《镕基贊》榮獲中華詩詞學會設立的“華夏詩詞獎”一等獎首篇。我獲此殊榮，深受鼓舞，名實難符，愧不敢當。我認為：《镕基贊》能得如此大獎，固然說明此詩得到詩詞界的承認，但寫每一首詩都有其特殊性。一首詩的好壞并不能代表一個詩人的整體水平。我的創作水平較之詩詞界的一些老前輩和后起之秀差之甚遠，在詩詞理論上更是如此，我對此有自知之明。

下面談談我創作《镕基贊》的一些體會

一、情真是寫詩的第一要素

《镕基贊》寫的是朱镕基的一生，它也是中華民族由衰弱走向富強，由任人宰割走向屹立世界之林的歷史寫照。要用一首詩來寫這樣的大題材是比較難的。寫得好固然可以引起讀者的共鳴，但如果寫不好，則會被人視為歌功頌德的老一套教條，棄若敝屣。

寫好寫壞的關鍵在一個“情”字。詩主情，但情要真情，而不是矯情，只有情真才能感染人、出詩味，矯揉造作只會使人讀而生厭，詩味全無。我之所以要寫《镕基贊》，并非出于簡單的歌功頌德，更無藉歌頌偉人來抬高自己的任何私心。我之所以毅然決定寫此詩，主要是出自內心的感情沖動，不吐不快。這種感情來自三個方面：

(一)朱镕基的人格

1、朱镕基當了20年“右派”，歷經磨難，但他依然為國為民，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種赤子情懷使我十分感動和敬佩。

2、當前我國社會貪污成性，腐敗成風，他對此深惡痛絕。雖然限于個人力量，無力回天，但他清正廉明，嚴于律己的品德難能可貴，深得國人贊許。

3、他辦事有魄力、講效率、水平高、要求嚴，已為大家公認。

(二)朱镕基對詩詞事業的支持

我從小熱愛中華傳統詩詞，自從被邀到中華詩詞學會協助工作后，總想為振興詩詞事業盡點微薄之力。學會得知我和镕基的關系后，也希望我向總理反映情況，爭取他的支持。于是我積極向他反映中華詩詞發展現狀和學會處境，希望他協助解決困難。說實在話，我雖然知道镕基也從小喜愛中華傳統文化，但他現在身為總理，國家大事那么多，能否答應我的要求過問此事，并無把握。出乎我的意料，他對此非常支持，親自批示財政部和國管局協助解決學會經費和辦公用房。2001年，他將自己新寫的《重返湘西有感》一詩交我轉《中華詩詞》首發。2002年，中華詩詞學會成立15周年慶典，他又在我寫給他的信上作了批示。2004年，學會召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前他接見了我，聽了匯報后，專門給學會領導寫信祝賀。凡此種種，給全國詩詞界很大鼓舞，也使我對他這種熱愛中華傳統文化，支持詩詞事業的情懷充滿感激之情。

(三)朱镕基和我是清華大學同班同學，又都是湖南長沙人，學誼鄉情較為深厚，不但在校讀書時關系密切，畢業后也一直有聯系，即使在他最困難時期，我們仍有來往。

我就是懷著這樣的感情來寫《镕基贊》的。在下筆時，我的心隨著主人公的命運而波瀾起伏。我用“凄風苦雨籠長沙，冰封大地發寒芽。含辛茹家何在?怙恃雙亡幼失家”這樣沉郁的詩句來表達對他幼年不幸的無限同情，用“東瀛滅我刀兵逼，……天涯何處堪容膝”、“求學艱難一少年，家亡國破幾顛連”這樣悲憤的詩句來表達與他遭遇國難的同仇敵愾。對他被錯誤劃成“右派”，我用“玉庭乍怒風雷襲，剎那晴天飛霹靂。忠言逆耳豆萁煎，禹甸儒冠皆掩泣”來表達心中的不平。并用“夢墜空云齒發寒，男兒有淚不輕彈。廿年蠖曲心難曲，黃卷青燈志未殘”來表達對他身遭冤屈，壯志猶存的敬佩。隨著他的錯案平反，一步步走向輝煌，我的詩句也變得興奮激昂，越唱越高。先是以“那堪美玉久沉埋，一朝煥彩出塵埃。囊錐脫穎鋒初現，鳴鳳朝陽震九垓”來歌唱他的平反重出。繼而隨著他一路過關斬將，事業上取得越來越大的成就，我也在詩中一路縱情歌唱，如：“雷厲風行主經委”、“清廉從政身垂范，……千萬市民交口贊”、“經綸滿腹憑施展，不負生民寄望殊”、“初遴揆首誓言洪，硬語盤空震宇穹”、“運籌帷幄挽沉淪，……砥柱中流譽四鄰”、“千頭萬緒心操碎，旰食宵衣苦運籌”等。而且也寫了：“甘棠厚愛及詩詞，華裔吟魂情激動”。最后以“五年總理豈尋常，華夏中興國有光。人大掌聲民譽在，英名贏得五洲揚”作為镕基一生功績的高度評價，達到了詩的高潮。

正因為如上所述，任何持公論的人讀了《镕基贊》都會認為是真情的流露而非矯揉造作。湖北詩詞學會原副會長李慕韓同志在《讀歐陽鶴同志的<镕基贊>》一文中說：“……歐陽鶴同志的《镕基贊》則以真切取勝，因其所知者深，所寫者真。真是詩骨。真則自然，真則親切有味。”

二、翔實的資料是寫好《镕基贊》的基礎

《镕基贊》是描寫朱镕基一生曲折的敘事長詩，而朱是一位盡人皆知的國家總理。寫真人必須寫真事，尤其是寫偉人，來不得半點虛構。只有事真，才能情真。這恐怕是寫這類帶有“史實”性敘事長詩與其他一些詩作的區別。

我對镕基當然有基本了解，但與他直接接觸較多的是在清華上學的那一段，他當總理前后的大事，見諸報端，也時有所聞，但還須核實，其他時段，了解就不具體了。為了寫好這首詩，我從頭到尾看了某些版本的《朱镕基傳》、《南方周末》出版的24版《朱镕基專刊》，也查閱了其他有關資料，并與镕基的一些好友交換意見，從而對镕基一生各個時段的情況都了解很細，核對得比較準確，為寫好《镕基贊》打下了較好的基礎。

三、創作中的幾個問題

如果從醞釀寫《镕基贊》開始，經過收集資料到寫成，時間在半年以上，是比較長的。即使從開始動手寫，經過反復修改到定稿，也有一兩個月時間。在寫作過程中，對某些問題，我是作了認真考慮的。

(一)關于體裁

我平常喜歡寫格律體詩詞，因為我覺得格律體詩詞語言精煉、意境深邃、韻律鏗鏘、詩味濃郁，適宜于表現對某一事物的獨特感悟。但對于一些重大復雜的題材，格律體就顯得容量不夠了，當然也可寫長律，但長律篇幅長而格律又嚴，不易放開寫。所以，對《镕基贊》這樣的大題材，我就選擇用古風來寫。格律體形成以前的古風，盡管顯得高古，但因不講平仄，可以轉韻。如白居易《長恨歌》、《琵琶行》等歌行體，雖不甚講粘對，但絕大多數是律句，音樂天成，依然有格律體的韻味。我寫的古風不多，但和《镕基贊》一樣，都是轉韻歌行體。

(二)關于謀篇

我寫《镕基贊》的目的就是要真實地反映出朱镕基頻遭磨難后走向輝煌的一生，而這也是祖國由積弱走向富強的映照，這就是本詩的立意所在。立意既定，就要在構思謀篇和布局上精心安排，以達到預期的效果。經過認真考慮，我認為要寫好這首敘事長詩，在謀篇布局上應遵守三項原則：一是情節要有取有舍，有展衍，有濃縮，切忌繁瑣拖沓；二是文筆要有波瀾起伏，切忌平鋪直敘；三是開篇要振響，要能總攬全篇，結尾收束要好，既能反照全篇，又留有余意。下面分別加以說明：

1、開篇

《镕基贊》是一首敘事詩，直接從主人公的出生說起也未嘗不可，但這樣就顯得平淡了。開篇應能一錘敲響，振起全篇，使讀者耳目一新，不睹不快。于是我就寫了“板蕩神州盼俊才，無邊風雨送君來。百年積弱須重振，萬里河山待剪裁”一韻四句，將朱镕基出生的時代背景和歷史賦于他的使命提綱挈領，濃抹重彩地點了出來。讀者反映這首詩起得較好。

2、主體

這包括兩部分：

一是從“皆言君本朱皇后”到“黃卷青燈志未殘”共280字，寫的是朱镕基一生所遭的種種磨難。這是“板蕩神州，無邊風雨”的具體描述，也是為下一段作好鋪墊。“疑將大任降斯人，遂教苦難先嘗夠”。磨難愈深則輝煌愈顯，強烈的對比可以更好地引起讀者共鳴。

這一大段又可分為兩段：第一段是解放前的幼、少年時期，镕基遭受到的磨難固然與其家族不幸有關，但更重要的是由于當時外寇入侵，國家危難。因此我在詩中不但寫了他幼失父母的“家恨”，更寫了日寇入侵，逼使他顛沛流離的“國仇”。第二段是解放后的反“右派”和“文革”，這對镕基當然是很大的打擊，而且也使國家遭受重大損失，但這畢竟是建設新中國過程中的嚴重錯誤，而且已經自我糾正，镕基能當上總理就是明證，與解放前的民族災難有所不同。因此我采取了點到為止的寫法。一是要點出來，因為這是歷史，不容抹殺。二是不作過多的闡發。

在寫镕基遭受苦難的同時，我也插進一些詩句來描寫他身處逆境，仍發憤圖強，矢志不渝的高尚情操。

二是從“大地春回葬文革”到“華裔吟魂情激動”共504字，寫的是朱镕基后半生的輝煌。這是對“百年積弱須重振，萬里河山待剪裁”的具體闡發，也是本詩的主旨所在。我把镕基比喻成一塊久被沉埋的美玉，在百廢待興、呼喚人材之際，終于“煥彩出塵埃”，放出奪目的光芒。我選擇了他政績中最為人稱道的亮點寫入詩中，如主持經委時抓質量技改，治滬時以身垂范、振經興市，出任中央領導，尤其是被選為總理后，狠抓宏觀調控、正確對待東南亞金融危機、抓抗洪、爭入世、促生態……，也包括對中華詩詞事業的支持，使他的非凡業績彰顯充分；他那清正廉明、鞠躬盡瘁、雷厲風行的品德和作風歷歷在目。

3、結尾

一是以“君知否?”帶出下面四句作為朱镕基一生功績的總結。二是以最后四句：“誠知說項難為聽，人心自有公平秤。聊歌一曲贊镕基，功過千秋留史定”來表達自己寫此詩的心情。我覺得以此作為這首長詩的結尾是比較合適的。

(三)關于語言

詩是語言的藝術，但我認為，詩體不同，也應有不同的語言特點。

1、從賦比興的幾種表現手法看，盡管比興是詩人經常用來提高詩的藝術水平的重要手段，但對于像《镕基贊》這樣的敘事長詩，則應以賦為主。也要盡可能夾以比興，如本詩中前面說到的用美玉比喻镕基，還有用“泡沫橫飛如卷雪”來比喻經濟過熱等。又如“凄風苦雨籠長沙，冰封大地發寒芽，”也是一種比興的寫法。但比興不是敘事長詩的主要表現手法。

2、從寫實與想象的關系看同樣如此。想象可以增加詩的藝術魅力。但在敘事長詩中較難采用，因為敘事詩寫的是真人真事，不容有不切實情的幻想和夸大。當然，事情總不能絕對化，在合乎基本邏輯的條件下，某些詩句加些想象成分，也會增加詩味。《镕基贊》中也有“展望前程花似錦，盧生一夢到天涯”這樣的句子。

3、以賦為主，決不是要平鋪直敘和寫白話，這樣就不是詩了。依然要講究修辭煉句，包括活用成語典故，但不要用奧字僻典。鋪敘展衍要如行云流水，既有波瀾起伏，也有流轉回環。要做到語顯而涵深，文華而質樸。總之，要寫得語言流暢，文采斐然。當然要實現這些要求很不容易，但古代大詩人的作品證明是可以做到的，如白居易的一歌一行即是范例。我在寫《镕基贊》的過程中，也想盡量寫得有文采，在修辭煉句上下了些功夫，但終因功力不夠，結果不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