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交融的《雨霖鈴·寒蟬凄切》

高中語文教材上《雨霖鈴》一詞，是北宋杰出詞人柳永的名作。詞人繼承并發展了民間詞的優良傳統，創制了“慢詞”，由于詞人仕途坎坷、失意，流落江湖，所以長期過著羈旅漫游的生活，和歌妓、樂工們混在一起，并與歌妓產生了很深的戀情，因此戀愛歌妓和悲嘆羈旅的思想感情往往交織在一起。課文就體現了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情景交融”的藝術成就的特色，現賞析如下：

這首詞是描寫詞人要離開汴京去各地漂泊時和他心愛的人難舍難分的痛苦心情，同時也抒發了他生平遭遇不幸的感慨。

詞的上闋主要寫臨別時的情景。

開首三句“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好像只從送別的時間、地點說起，實際上，這種深秋郊野，蒼茫暮色，一座送別的長亭，幾聲凄切的蟬鳴，構成了一幅黯淡的圖畫，使畫面彌漫出一種凄清的、足以觸動離情別緒的氛圍。而這種畫面，也正是詞人此時此刻凄涼心境的再現。這里，詞人采用了融情入景的表現手法，使讀者透過這“景”去領略它所蘊含的深情。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無緒”指當時心緒非常不安、不知所措。前六字明顯地寫了地點、動作和情緒，是濃縮很高的精練筆法。從“催”字我們可以看出這對戀人是多么地依依不舍，從這種依依不舍也可以看出上句的“無緒”已經達到了“黯然銷魂”的程度。而當船夫催促起程之時，這對情深意濃的戀人將會有何表現呢？他們沒有柔情蜜意，也沒有叮嚀囑托，唯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他們那千種柔情、萬般感慨此刻都已融化成水、凝結成冰，以至“凝噎”、“無語”。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藝術境界，描寫得淋漓盡致，其手法可謂經濟，技巧更屬高明，它包含有多少情思，給讀者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的天地。因此這兩句通過細膩的白描手法，把男女雙方的悲痛之情、眷念之意、無奈之心刻畫得入木三分，其可謂“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意”，而其中的“悲痛”、“眷念”、“無奈”是否僅僅是因為他與心愛的人離別而產生的呢？不是。柳永一生失意、潦倒，他只能用筆墨來抒發他生平的不幸，借歌妓來安撫他滴血的心靈，他流浪飄泊、四海為家，與情人的每一次相聚都只能使他得到暫時的解脫，而與情人的每一次離別卻都會加重他淪落天涯的心靈創傷。此去一別，蒼海茫茫，哪里是他的歸宿，哪里能找到安邦？因此他這“眼淚”，這“凝噎”凝聚了他人生的多少悲涼、多少辛酸！在這點上，詞人雖“未著一字”但“盡得風流”，達到了“未有一言，勝過千言”的藝術效果。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一個“念”字，告訴讀者下面所寫景物是想象之中的。煙波浩渺、暮靄沉沉，令人無限惆悵。在這黯淡的景色中，詞人卻要駕起一葉孤舟獨自漂流了。這是他即將開始的生活，然而這不也正是他一生坎坷、前途渺茫的悲涼身世的形象寫照嗎？

詞的下闋主要是寫別后的情景。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自古以來，多情人沒有不對離別傷心的；所以江淹在《別賦》中說：“默默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清秋”、“傷離別”、更與“多情”扣上，于是構成了景中人的沉重的傷感。接著與上句“念去去”相呼應：“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初一看，似乎“楊柳”、“曉風”、“殘月”構成了一幅非常好的圖景，而其實這都是些最容易觸動離愁的東西。古人在離別時都有“折柳”之習慣，因此“楊柳”、“曉風”、“殘月”的組合恰好構成一種令人痛不欲生的風凄凄和月凄凄的悲涼景象，一下子使畫面擴展開來，生動真切地表達出詞人離別京都、離別佳人之后的那種無邊的孤寂、冷清和憂傷，使讀者不得不為詞人的不幸身世而憂斷衷腸。在藝術上，這兩句虛擬的景物和人物的心情高度融合在一起，表現出強烈的“語不涉難，苦不堪憂”景情交融的藝術效果。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這四句是更深一層想到離別之后慘不成歡的境況。只從“良辰好景”和“千種風情”這種特別美好的場合來說明光景等于虛設，那平常日子的難捱就更不言而喻了。因此這幾句議論抒情結尾，寫得纏綿悱惻、情思往復，把詞人進退惟憂、左右逢愁的思想感情細致入微地傾瀉于紙上了。它猶如一首充滿深情、充滿哀怨的情歌，真可謂余音裊裊、意味無窮。

從這首詞我們可以看出，柳永通過運用白描手法，勾勒出一幅幅具體鮮明的形象，語言精煉、自然，無雕琢之跡。就在這種清新、質樸的藝術形式里蘊含著深遠的詩意，寄托著詞人因平生失意而產生的無法排遣的哀愁，是“情景交融”的上乘之作。

張鋒，柳宗華，中學教師，現居湖北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