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理論教學如何超越“概念＋定義”模式

新聞是要“用事實說話”的，而新聞理論則必須“用概念說話”。“用事實說話”的新聞人人愛看，“用概念說話”的理論卻顯然不會有多少人喜歡。那么，作為一門專業必修的基礎課程，而且一般是在學生剛剛進入大學校門的第一學期就開始講授的純理論性質的課程，如何培養學生對于新聞學理論的興趣，怎么才能達到用概念把“話”說深透，又不至于停留在簡單地解釋概念的層面呢？也就是新聞理論的教學怎樣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呢？我以為可以從以下幾方面進行改革和探索，概括而言即：激起興趣、激發動力和激活思維。

激起興趣

“哪里沒有興趣哪里就沒有記憶。”興趣是一切學習活動最好的保姆。對于所有教學性活動來說，培養興趣都是取得最佳效果的必須環節。廈門大學教授易中天品三國節目的成功首先就在于他采用了新穎活潑的形式，充分激發了人們對于三國歷史這個古老話題的極大興趣。但是，新聞理論的教學在培養興趣方面又有著天然的劣勢。在當今這個物質化的世界，在這個人們都很現實的時代，大學生的學習都有著很強的務實色彩和功利目的（包括報考時對于院校以及專業的選擇）。所以，學習的興趣首先會和課程的實用性密切關聯。新聞專業的學生報考新聞系，絕大多數是因為喜歡新聞而肯定不會是喜歡新聞理論。而喜歡新聞的學生更主要的是希望在學習中能夠學到那些很具體很實用的“怎么做”，卻對那些很抽象很空洞的“為什么”之類理論問題不太關心。所以，從新聞理論的這樣一種性質來看，你的理論教學無論如何精彩，都不可能把你所教過的每一個班的每一個學生都培養得對于新聞理論發生很強烈地研究的興趣。在這一點上新聞專業和中文專業在培養方向上可以說是截然不同，幾乎所有院校歷來主張中文系不培養作家，而新聞系卻毫無疑問是要培養記者。那么，根據這樣的特征，在激起興趣這一點上，我的具體做法就是，首先要把側重點放在激起學生課堂學習的興趣上，而并不一定放在對于新聞理論本身深入研究的興趣上。而我用來調動學生興趣的主要方法首先就是充分利用多媒體課件。多媒體教學在近年來基本得到了普及，這也許算不上什么很先進的改革以及很新鮮的方法。但是，目前的一些多媒體教學又似乎存在一定的誤區，一方面，許多媒體課件的制作往往只是把原來板書的內容原本地搬到了屏幕上，頂多是增加了一些畫面和色彩而已；另一方面，理論性質的課程由于多用概念說話，就更是難于很吻合很貼切地用有聲有色的多媒體來進行表達。這樣一來，多媒體的特點和優勢也就并未能在實際的教學中得到很充分很足夠地體現。我在制作新聞理論的多媒體課件的時候，就特別注意研究理論化的概念如何恰如其分地應用多媒體來進行合適地演示和表述，注意把多媒體課件真正做得圖文并茂、聲色兼備，而且有靜有動。

有人認為對于大學生的課件不應該做得太花哨？其實不然，由于新聞理論課的開設是在大學一年級，剛走出中學校門的學生們尤其對于這樣的完全系統化體系化的理論學習還是初步接觸，難免不太適應，通過生動活潑的課件形式，能幫助學生盡快適應新的學習，同時也能很好地理解和消化理論知識。

在課堂上，我還有一種做法，鼓勵大家積極發言，而且同學發言時可以不受任何限制。所提問題，內容不限，具體表達，形式不限。而且只要在聽課過程中有了問題，可隨時發言，可不必舉手，不必起立，發言內容可以是提問，也可以是發表不同觀點。為什么做這樣的強調呢？我國的教育體制往往是把學生教育得在學習上非常被動，如果沒有很特殊的措施，實在是很難順利地調動起學生積極參與理論思考和質疑精神的。所以要首先為其提供一個充分寬松的課堂氣氛和環境。

激發動力

在新聞專業的所有課程當中，新聞理論是最不實用的一門課程。學生一般都會覺得新聞理論的學習與未來的新聞實踐關系不大。無論你如何從道理上講理論是能夠指導實踐的，可由于課本當中充斥著大量的概念和定義，如果處理不好，就會成為完全脫離實際的空洞浮泛的教條。所以學生也就最容易對新聞理論的學習缺乏動力。那么，如何來解決這樣的問題呢？我的指導思想是，理論教學雖然不能具體地教給學生“怎么做”，但是，理論教學的最高境界是如何讓學生終身受益。如果能夠達到這樣的境界，學生的理論學習自然就產生了動力。那么，新聞理論中的哪些內容以及用什么方法來進行教學才能使學生能夠得到終身受益的東西呢？毫無疑問，新聞理論就是要學習和研究有關新聞的本質和規律的，而任何理論對于事物本質和規律的認識和闡釋，說通俗一些就是要回答“是什么”和“為什么”。那么，如果新聞理論教學僅僅把“是什么”和“為什么”停留在從概念到概念的羅列和灌輸上，那樣的理論就一定被講死了。我的做法是，一方面，對“是什么”和“為什么”不簡單地用概念來平面性地回答；另一方面，又盡量告訴學生，回答新聞理論的“是什么”和“為什么”只是作為一種范例，其根本目的在于訓練一種普遍的思維習慣，將來對于任何事物的認識，都可以應用這樣的方式。比如什么是新聞的問題，這個問題看上去十分簡單，但是，如果新聞理論教學只是用一個簡單的定義來回答：“新聞是最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學生照此記憶，考試時照此回答，這樣的理論學習究竟有什么意義呢？所以，我對這個問題的教學就充分開發學生的動腦能力。除了把古今中外的新聞定義進行一些分析比較，還進一步提出，你心目中的新聞是什么？你是如何理解新聞的？從而讓學生自己在一種理論思維的狀態中深入理解什么是新聞。

還有，講什么是受眾，我在提問時也要求同學不要單純地按照課本上的內容來回答，而是要按自己的理解來做出總結，并告訴同學，你對受眾有什么樣的理解，以及理解得有多深，甚至可以決定你將來的新聞做到什么樣的深度和高度。而如果你對受眾毫無感覺和理解，你又如何能夠為受眾做好新聞呢？所以我就作了這樣的強調：“我們在理論課上要理解的‘受眾’，絕不僅僅是一個冷冰冰的概念，絕不僅僅是一個干巴巴的定義，現實中的受眾，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是一個無限龐大的群體。我們對于受眾的認識和理解，一定要理解到我們未來受眾的內心深處，這樣的理解絕不是靠背誦概念能夠解決的。”尤其是講媒介分眾化的時候，我特別設置了一個辯論的題目：“眾口難調”，讓同學自由分成正方和反方，來深入討論如何理解媒介的分眾化和小眾化。學生們通過這樣的主動參與，積極思考，自然就使得對于事物“是什么”和“為什么”的追問能力得到了很好的訓練。

激活思維

大家都知道先哲曾經有一句名言：“理論是灰色的，而實踐之樹常青。”其實，真正帶有真理性的理論并不是灰色的，而是充滿活力的。理論是人類智慧的凝聚和代表。所以，理論教學如果能夠充分體現人的智慧，就可以講得很活，而不至于講死。

而理論要想講活，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拾人牙慧、人云亦云、照本宣科、鸚鵡學舌，講的都是老生常談，說的都是陳詞濫調。能夠激活思維的理論教學，必須經常發表一些真知灼見。如關于新聞價值的問題，新聞價值五要素的說法，是可以用來評定一條具體的新聞是否具有新聞價值以及其新聞價值大小的。但是，如果再進一步仔細研究，就會發現其中起碼有著兩個方面的不夠實用性或者不便于操作性。其一是比較單一地強調新聞價值要素的客觀性，而忽略了受眾一方的主觀感受性與主動接受性。似乎只要一個事實存在著那些新聞價值的客觀上的要素，就一定是很好的新聞素材。而實際上往往是，一個事實從客觀上看具有一定的新聞價值某些要素，而在一些受眾的心目當中卻并不一定完全能夠被認可和接受，新聞既然是為受眾服務的，新聞價值的判斷當然也要以受眾的接受程度為標準，這在從傳者中心向受者中心轉變的時代尤其重要。其二是表述上也比較籠統。如“重要性”要重要到什么程度才是重要性呢？“接近性”又需要接近到什么程度呢？而且，新聞價值的五要素的說法，已經有了一百多年的歷史，一百多年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傳播手段和條件都在變化，新聞價值的要素難道可以一成不變嗎？所以，為了更加便于操作和實用，也為了更加側重考慮受眾一方接受的因素，我們就尺度性新聞價值要素提出如下的一些觀點：

1、 關注性

關注性就是指新聞事件所具有的那些易被全社會廣泛關心和注意的素質。具備此類要素的新聞主要就是在傳統新聞價值要素中屬于重要性一類的事件。即關系國家前途、人民命運的重大事件，或者在某一領域具有重大影響的事件，由于其事關國家利益和民族形象，從其客觀的社會標準來看，當然屬于具有最大價值的新聞。但是，無論在什么樣的時代，有些世界性的大事，甚至是影響整個社會歷史發展的大事，在一般受眾的主觀評價和接受興趣上卻并不一定就能自然占據優勢。也就是說它的被“關注性”卻不一定是很高的。所以，我們在評定一個重要事實的新聞價值的時候，還必須從受眾接受的角度，考慮到其“關注性”的因素問題。新聞人必須把新聞價值建立在我們認為受眾最感興趣的話題上，才能增強新聞的關注性，取得理想的傳播效果。

2、 關利性

所謂關利性無疑就是與受眾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新聞事件。某些新聞事件直接涉及到受眾自身的法定權益，尤其是通常所說的“知情權”、“知曉權”、“知察權”等。或者在經濟以及其他方面直接與受眾利害相關。現代新聞價值很多時候都是體現在對于公眾權益的保護方面。一般來說，社會公眾的“知情權”更多的時候只能是通過新聞媒介來實現的。尤其是那些關系國計民生的有關決策和變化，全民都有知悉的權利。新聞與這些權益結合得越是密切，其新聞價值自然也就越高。

3、 關情性

從根本上說，人類從一開始進化為人類，就是以群居為基本生存特征的。由群居才繼而發展成為部落，以及更為豐富廣闊的人類社會。人類的這種最原始的類特征注定了人類的與生俱來的類意識。而其潛在的類意識就包括人人具有的同情之心。因為同類，所以同情。這應該說是人的同情心的最基本前提。憐憫之心，人皆有之。憐人之所痛，喜人之所樂，這就是最大的同情。把人世間發生的那些普通人的遭遇以及有著傳奇性的或者超常性的喜怒哀樂報道出來，喚起人們的同情，使得人們在同情中得到心理上的一些滿足，這顯然也是新聞的一種重要價值。審美需求也是人類與生俱來，又隨著生產實踐和社會文明水平的發展而不斷發展的一種心理現象。新聞主要是靠文字、畫面和聲音等作用于人的感官的，其傳達的形象性、感染性對受眾的心理印象激發程度如何，就與新聞表達技巧的藝術性、審美性密切相關。特別是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隨著人們審美意識的逐漸加強，現代的大眾已不僅僅滿足于通過各種傳播媒體獲得信息、知識，人們更加要求從中獲得精神上的美感與視覺享受。

4、 關趣性

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當然不希望永遠處在生活的沉重壓力之下。特別是在為著生存而繁忙勞碌之余，自然就更需要得到愉悅和放松。因而，人的娛樂和游戲的本能也就不斷地尋找各種實現的途徑和方式。人們之所以需要新聞，人們之所以需要新聞所不斷創造的“世界圖景”，很大意義上都是為了滿足人的娛樂性或者情感性的需求。威爾伯·施拉姆、威廉·波特在《傳播學概論》中指出：“大眾傳播主要被用于娛樂的占有的百分比大得驚人。”

此外，新聞價值的要素還包括“關智性”等。

理論教學必須具有理論品格的追求，理論教學必須具有理論的創新精神，這才是搞活理論教學的根本所在。

（作者系上海大學影視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