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耶利內克的小說《情欲》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格蒂是阿爾卑斯山腳下眾多家庭婦女中的一位,她的丈夫赫爾曼是個廠長,他們有個兒子。丈夫回家后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找妻子發泄性欲。格蒂厭倦了這種毫無愛情的性生活,就向外尋找真愛。她愛上了大學生米夏埃爾,但最后終于悲哀地發現米夏埃爾也玩弄她、欺騙她。
本文試著從與格蒂有性關系的兩個男人和格蒂周圍的女人這兩方面來解讀《情欲》。
一、與格蒂有性關系的兩個男人
小說《情欲》十分鮮明地顯示出了家庭關系中,尤其是丈夫與妻子關系中男權制的存在。在經濟上,格蒂的丈夫赫爾曼占有絕對優勢。赫爾曼身為廠長,有較高較固定的收入來源。而格蒂沒有從事任何社會性工作,必須依賴丈夫才能生存。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社會中的失業浪潮的影響,也有傳統文化中“女性主內”觀念的影響,當然也有格蒂自身的原因。
更重要的不平等表現在性與愛的不平等上。小說中的格蒂原來十分天真地以為丈夫愛自己,后來終于明白:丈夫從來沒有將她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看待,而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物體,一個用來發泄性欲的工具。在這個性服務的過程中,充滿了性剝削。格蒂與丈夫的性行為大多都并非出于格蒂的自愿,大部分時候都是丈夫強制性的。在丈夫眼中,格蒂只是自己的“一份草率的禮物”,格蒂是屬于自己的“東西”,自己有權決定何時何地“使用”她。丈夫想到的是如何使“她的身體每天都能用于服務”。同時,丈夫在性行為中的虐待與暴力也是男權的體現。
起初,格蒂心甘情愿服從于自己的丈夫。后來她終于覺得無法忍受了,于是去外面尋找愛情。她偶然結識了大學生米夏埃爾。米夏埃爾是格蒂心中的青春偶像,格蒂把真誠的愛獻給了他,她以為米夏埃爾也深愛著自己。但事實上,米夏埃爾也只是想從她那里得到性的滿足。與他有性關系的同時有其他的很多女人。“社會的性別化構成了女性,把它作為一種‘要素’,一種性的獲得品。作為性別化了的身體,婦女變成了通用的,很容易從她們那里得到性,她們相互之間沒有區別。”這正如凱瑟琳·巴里在《被奴役的性》中所說。
更令人痛恨的是,米夏埃爾不僅利用了格蒂,還欺騙傷害她。在一次格蒂喝得爛醉的情況下,米夏埃爾帶著一幫男人羞辱、輪奸她,而格蒂一無所知。后來她從家中出逃,仍專情于米夏埃爾,希望他能接納自己、拯救自己。但米夏埃爾“是決不會打開他的門的”。他從未帶著感情與女人發生關系,所有女人都只是他滿足性欲的工具。
可以說,格蒂與她身邊的兩個男人建立的都是不平等的性關系。雖然這種兩性關系的描寫帶有某種程度的極端性,但也具有很大的普遍性。
二、格蒂周圍的女人
生活在格蒂周圍的那些工人的妻子們與格蒂一樣,沒有從事社會性工作,,也是“籠子”里的“動物”。她們在經濟上不能獨立,人格上也不能獨立,她們也只是男性的仆人和提供性服務的工具。而她們并不認為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耶利內克用嘲諷的口吻形容她們的想法:“那么什么是幸福呢?那就是——她可愛的騎兵喜歡騎上她!”男性的價值、標準、觀念在不知不覺中殖民到了女性的思想意識中。正因為此,她們無法意識到自己被奴役的地位,也無法意識到其他女性被奴役的地位。這些女人彼此憎恨,因為“婦女遭受的鄙視一旦在她們身上被深層意識化,她們便會鄙視自己并相互鄙視”。
這些工人的妻子深感自己的不幸。在她們眼中,格蒂嫁了個有錢人,比她們幸運百倍。這些村婦嫉妒格蒂,對她充滿了敵意,好像就是格蒂這個女人搶走了一個“好男人”,搶走了她們的幸福。而格蒂每次碰到這些女人也很不自在,她感到自己是在“被四周籬笆墻上穿刺著的失敗者的鳥頭注視著”。這些女人忘了,格蒂高貴的裝扮更多的是為了滿足男性(她的丈夫)的需要,男性的尊嚴使她的丈夫必須將她“包裹”起來。同時,格蒂必須以身體為代價換取這些表面的“幸福”。她們沒有意識到,格蒂在本質上和她們沒什么兩樣,她們都是男權制的受害者。
這些婦女和格蒂一樣,心甘情愿地做男人們的仆人和提供性服務的工具,為的也是從男人們那里換來一些生存的必需品。可見,造成女性被男性奴役、支配的原因,除了社會原因(如各部門對女性的排斥、女性工資待遇低等)、文化原因(傳統文化要求女主內)外,也有女性自身的原因。
女性的覺醒并非易事。在耶利內克的筆下,女性們都是灰暗的、不覺悟的。耶利內克對這些女人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她的作品中充滿了對女性的諷刺。而這些近乎冷酷的諷刺是為了喚起女性對自身生存狀態的正視,而女性所缺少的正是對自身實際生存狀態的正視,這種生存狀態就是從屬依附于男性并被男性奴役。
通過對《情欲》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女性解放面臨著多重困難,既有長久以來形成的社會、制度、傳統上的對女性的束縛,也有女性自身的不覺悟。女性要解放首先必須主動尋求經濟上的獨立。同時,女性必須改變對傳統男權制維護的態度,必須改變女性之間彼此敵對的態度,必須團結聯合起來共同反抗傳統的男權文化。
方霞,女,現居廣東深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