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討論了維特根斯坦對懷疑論的批評,指出懷疑是一種特殊的認識形式,與任何認識一樣都具有經驗的確定性。這就是說,確定性是懷疑的天然部分;不容懷疑性是懷疑的基礎。據此,維特根斯坦討論了懷疑論產生的心理根源,指出它源自哲學家們對于知識之確定性的形而上學想象,然而他認為甚至數學和邏輯都不高于日常知識的確定性。本文還指出,不應把維特根斯坦的“經驗”概念置于主觀或客觀的二元決斷框架之中。誠然,確定性是一種信念,是主觀的,然而它又是某種生活形式。因此,本文認為維特根斯坦從生活形式和語言游戲的相關性角度給出了超越主客觀傳統架構的知識論路徑。
關鍵詞:確定性;懷疑;語言游戲
中圖分類號:B521;B5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07)05—0029—06
學者們通常把維特根斯坦哲學分為兩個時期:以《邏輯哲學論》為代表的人工語言哲學和以《哲學研究》為代表的日常語言哲學,甚少注意到還存在相對獨立的第三個時期:以《論確定性》為代表的綜合時期。這可能主要因為《論確定性》只是維氏晚年的尚未定型化的哲學運思,缺乏《邏輯哲學論》和《哲學研究》的清晰結構。盡管如此,《論確定性》的重要性仍是不容忽視的,它從批評懷疑論的視野中重審了知識的確定性基礎。在《論確定性中》,維氏的主要哲學傾向雖然仍是經驗論的,卻不以近代經驗論的主觀性自我為認識論的進路,而以語言游戲為生活形式之主觀性進路。在維氏看來,主觀性是確定性不可避免的構成部分,是客觀性的基礎。維氏的思考與現代西方的主觀性哲學思潮有一脈相承的地方,是現代西方科學哲學圖景的一部分。
(一)
《論確定性》討論“懷疑的確定性”問題。維氏不是從“懷疑論”本身進入討論的,而是從批評摩爾對懷疑論的批評開始。我們姑且把懷疑分為“好的懷疑”和“壞的懷疑”:“好的懷疑”引導問題解決的方向,它的疑問因其限制性而有所指向;“壞的懷疑”可以稱為“不講道理的懷疑”,即“懷疑一切”。哲學史上曾經出現過這樣的懷疑論形態,例如希臘化羅馬時期的皮浪哲學,它實際上不是認識論,而是追求心靈寧靜、對外界存在、對神懸疑的心理哲學;笛卡爾也講懷疑一切,然而他馬上就找到了不容懷疑的無可否證的確定性第一原理——“我思”。他講的“我思”實際上是“自明的理性”。盡管他們都探究了懷疑論,卻不曾對懷疑的本性作深入探索。《論確定性》所要探究的是懷疑本身,指出“懷疑一切”不具有合法的經驗基礎。
摩爾也反對懷疑論。他是一個實在論者,批評懷疑論者否定知識的自然實在性。例如,懷疑論者說“這里有一只手”的命題根本無法證實,換言之自然界的實在性是無法證明的。摩爾說,如果用“我知道這里有一只手”代替“這里有一只手”,那么就可以消除懷疑。他認為,“我知道”可以提供確定性之“保證”,這基于摩爾的以“親知”確證“知識”客觀性的立場。它也曾是維氏《邏輯哲學論》觀點,然而《論確定性》拋棄了親知原則。維氏認為,“我知道”并不能如摩爾所愿的達到反駁懷疑論的目的:
——因為“我知道”似乎是描述一種事態,這種事態保證所知的東西是一件事實。
說出“我知道”這種保證是不夠的。因為我不可能弄錯畢竟只是一種保證,而在那件事上我不可能弄錯,那卻需要在客觀上加以證實。
“我知道這里有一只手”這個語句可以這樣接著說下去:“因為我正在看的就是我的手。”因此一個講道理的人是不會懷疑我知道的。——觀念論者也不會懷疑這一點;他大概會說他不是在講那種受到否定的實際的懷疑,而是在講背后還有一種懷疑。這是一種幻覺,必須用另外一種方法加以證明。
問題并不是摩爾知道那里有一只手,而是我們遇到他說“關于這件事我當然可能弄錯”時不會理解他。我們會問:“出現這一類錯誤表現為什么情況?”
維氏意識到懷疑論有關懷疑的思考涉及主觀性的某些問題,那是以前不曾為人所注意隱藏著的深刻內涵。摩爾只注意到引發懷疑的表層主觀性,即懷疑論者認為知識的確定性不可能在主觀性領域找到確定事態,于是摩爾就說“我”當下的直接感知(親知)只是表現為主觀性;由于是直接感知,主觀性與客觀性直接同一。然而維氏說,懷疑論的主觀性原理有更深刻的內容,“我知道”提供的“確定性”就像是一種語氣,人們用這種語氣肯定事實情況,然而并不是從語氣中推導出這樣說就有道理;從摩爾所說的“我知道……”不能導出“他確實知道這件事”,因為“確實知道”是需要“加以證明的”。這就是維氏所說的懷疑論者并不是在講那種被否定的實際懷疑,而是在講背后還有一種懷疑,摩爾沒有注意到那種導致懷疑的背后的主觀性。
那么懷疑論者隱藏起來的主觀性是什么呢?維氏沒有直接討論。然而從懷疑論的基本立場以及維氏早期哲學觀之,還是可以看出脈絡的。懷疑論認為感官認知與對象的一致性之間存在著無知之幕,因而感覺復合的確定性無法得到保證;維氏的《邏輯哲學論》則針鋒相對,它從唯我論的立場出發證明“我”是世界的界限,也是確定性的界限。但是,《哲學研究》拋棄了以“唯我論”的確定性反對“唯我論”的懷疑論的立場,采取“語言游戲”的觀點,以消解認識的“間性”。懷疑論與兩個層面的主觀“間性”相關:一是“主客之間的符合問題”;二是“主體之間無法達到完全的合一”。然而,這是片面地看待主觀性。《哲學研究》用各種論證消解關于主觀間性的誤讀,不過由于它不專門針對懷疑論,因此沒有把懷疑與知識的確定性及主觀性進行嚴密地相關討論。這成了《論確定性》的主題,維氏說我們不是要討論一種被抽離的處于真空狀態的主觀性,而是它所發生的場景和具體情況。改變懷疑的語境,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不確定性并非主觀性的基本特質,相反,確定性才是。懷疑論者沒有審視這一點,就開始批評知識的確定性原理。然而,懷疑論者在普遍懷疑時,他們是否可以處在確定性之外呢?換言之,“懷疑一切可能嗎?”
(二)
維氏之所以追問懷疑的可能性,乃是要找出它所隱藏的確定性基礎。摩爾以“我知道”擔保確定性,是從道德誠實角度肯定唯我論的合理性。但是,懷疑論正是從主客分離出發并回歸于“唯我論”的,摩爾的錯誤在于他把確定性看作是由“我”保證的,而懷疑論認為任何主體性存在的確定性都是有待論證的,“我”也不例外。如果知識的客觀性都必須相關于“我”的主觀性,那么批評懷疑論就只能重回到主客二分的老路上。這不是《論確定性》的哲學道路,徹底地否定懷疑論,就是要找到甚至都有著不容否定的確定性,這不是從主體間性,而是在“語言游戲”中尋找確定性的路標。
我能隨意懷疑嗎?
我所堅持的不是一個命題而是一組命題。
我有一個世界圖景。這個世界圖景是真還是假?最重要的在于它是我的一切探討和斷言的基礎。那些描述它的命題并不是全都同樣受到檢驗的制約。
想懷疑拿破侖的存在在我看來是可笑的;但是如果有人懷疑地球在150年前存在,也許我會更愿意聽一聽這句話,因為他現在是在懷疑我們的整個證據體系。在我看來,這個體系并不比其中一個確實事件更加確實。
到了某個時候人們就必須從說明走向單純的描述。
然而為證據提出理由根據,為之辯解終會有個盡頭;——但是其盡頭并非某些命題直接讓我們感到其為真,即不是來自我們方面的一種看,而是我們的行動,因為行動才是語言游戲的根基。
維氏的批評直接切人到懷疑論的支點。什么是懷疑論的支點?一個可以自由懷疑的不受約束的主體。然而,存在真空狀態的主體才是更值得懷疑的主體性神話。正如確定性總是基于經驗一樣,難道懷疑不也開始于經驗嗎?因此“我”能隨意懷疑嗎?懷疑的時候,“我”總是依據整個語言游戲體系,依憑于一組命題而不是一個命題,懷疑受整體語言游戲規則的支持或反對。存在越出某個語言游戲所進行的懷疑嗎?如何可能在語言游戲之外懷疑?懷疑總是與語言游戲聯系在一起的,是它的一部分,以承認經驗的確定性為基礎。確定性不是源自于某個“自我”或充滿間性的“我們”,而是基于“我們”必須接受的語言游戲的“規則”,基于對“規則”的確信。
這擊中了懷疑論的要害,《論確定性》就是要摧毀“懷疑一切”的偽合理性。在經過了對懷疑反駁的“防守”和“辯護”之后,維特根斯坦開始正面抨擊對懷疑論:懷疑后面隱藏著不容懷疑的行為;只是有了不容懷疑的行為才會有懷疑;如果沒有不容懷疑的行為,我們甚至連懷疑都無從談起:
如果你聽從“拿給我一本書”這個命令,那么你當然可能不得不查看一下你在那邊看到的東西是否真是一本書,但是這時你至少知道人們用“書”表示的意思;如果你不知道,你可以查一下字典,——但是這時你就必須知道某些其他詞所表示的意思。而一個詞意指某某事物和照某桌方式來使用仍然是一件經驗事實,正如你在那邊看到的是一本書那件事實一樣。
因此,為了使你能夠執行一項命令,就必須有某件不容懷疑的經驗事實。懷疑本身只依靠不容懷疑的東西。
但是因為一種語言游戲是在時間中反復出現的游戲行為,所以看來就任何個別的實例來講,不可以說如果要有一種語言游戲的話,某某事物就是無可懷疑的,盡管照一般情況講卻可以說某種經驗判斷必須是無可懷疑的。
如果將“懷疑一切”貫徹到底,那么懷疑自身都會陷入確定性危機。例如對于“拿給我一本書”或諸如“這里有一只手”的命題,我們會問什么是“書”或“手”的含義?是否就是你所說的那種意思?中國人講的“書”或“手”與西方人講的是否不同?這樣我們甚至無法開始交談。話語成了類似于“私人語言”一樣的沒有確定性卻被相信是存在的原理,“懷疑一切”正是這種失去了確定性基礎的私人語言,它的錯誤在于將某個命題從整組命題中抽離出去,將某個語句表述從整個語言游戲中抽離出去,將懷疑與它的經驗基礎離析開來。然而,沒有經驗基礎的懷疑如何可能?懷疑本質上是知識的一種形態,必須立足于常識世界的確定性。在涉及常識命題時,我們是不會出錯的;對它們我們不會產生任何懷疑而且它們也是不可懷疑的;它們不需要解釋、不需要證明,也不可解釋、不可證明。它們是我們的一切錯誤、一切懷疑、一切信念、一切解釋、一切證明的基礎,因而也就是我們一切學習活動、一切研究活動的基礎。
(三)
這引出了《論確定性》關于知識論經驗基礎的新看法:自我不是經驗的基礎,語言游戲才是自我的確定性來源;懷疑不游離于知識的確定性之外,它是確定性的特殊方式。懷疑依賴于常識世界的確定性,確定性或者不容懷疑是語言游戲的天然本質。這不等于說維特根斯坦回到了客觀性的承諾上面來,因為所謂語言游戲只是一種生活形式,確定性則是關于這種生活形式的信念。懷疑出現在確信之后。所謂的懷疑及其他知識的客觀性都源于對常識世界確定性的主觀信念——“確信”。“確信”不是基于偶然的主觀性感覺,而是基于必然性的圖景,基于我們不得不接受的圖式。因此,知識的客觀性以主觀性為最終基礎,主觀性以必然性為基本形態。
但是我為什么這樣確信這是我的手?整個語言游戲是否都依靠這種確定性?
或者說:難道這種“確定性”不是早已經在語言游戲中預設了嗎?也就是說憑借這一事實:如果人們不能確定無疑地認知物體,也就不是在進行語言游戲或者說是在錯誤地進行語言游戲。
但是更正確地說:我在我的句子里不假思索就使用“手”這個詞以及所有其他的詞,實際上如果我甚至想去懷疑這些詞的意義,我便會面對虛無的深淵——這表明不容懷疑屬于語言游戲的本質,表明“我怎么知道……”這個問題一直拖延或者廢棄這種語言游戲。
如果12×12=144這個命題不容懷疑,那么非數學命題也一定不容懷疑。
數學的命題也可以說成是固定了的東西。——“我的名字叫做……”這個命題卻不是。但是它也被那些和我一樣具有支持它的強有力證據的人認為是無可爭議的。而這并不是由于粗心。因為證據的強有力恰好就在于我并不需要在相反的證據面前退卻。所以我們在這里也有一個類似作為使數學命題無可爭議的支柱的東西。
在上引的四節話中,前兩節(第446節和370節)反駁一般的懷疑論,后兩節(第653節和657節)反駁人工語言學派對于日常知識確定性的懷疑論;前兩節是后兩節的一般性原理。就一般的懷疑論而言,維氏批評說,由于確定性是語言游戲的一部分,不容懷疑是語言游戲的本性,因此日常知識的確定性固然必然地表達為主觀形態,然而主觀性不意味著非理性的囚徒,不意味著事物不是確實如此地呈現出來并使人相信事物就是它所呈現的樣式。這一觀點包含著維氏關于知識之經驗基礎的特殊認識:一方面,知識必然來自日常經驗;另一方面,所謂自然界是知識客觀性的前提只是一種信念,它們構成主觀性的重要內涵,“我相信”具有真實的必然性。如果沒有關于知識確定性的主觀信念,我們甚至無法建立生活。日常知識的確定性并不是抽象的確定性,它確實地生根在大地之上。
你必須記住,語言游戲可以說是某種不可預測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說:語言游戲不是建立在理由基礎之上的東西。語言游戲不是合乎道理的(或者說是沒有道理的)。
語言游戲就在那里——就像我們的生活一樣。
“那么你是否說人們的意見一致決定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人們所說的事情是真的或者是假的;人們在所使用的語言上取得意見一致。這不是意見上的一致,而是生活形式上的一致。
這回到了維氏的日常語言學派的知識觀:知識不是理性的抽象形式,不是觀念上行的邏輯檢驗;邏輯有它的盡頭,經驗的、生活的才是確定性的“河床”。維氏在論證知識的主觀經驗基礎時,不是試圖提供關于知識的不同觀念,而是在于提醒我們哲學或任何的意識活動包括懷疑活動都必須從生活形式觀之。
在此基礎上,維氏回到對第二種懷疑論的批評。第二種懷疑論懷疑日常語言的確定性,試圖發展出一種人工語言,以消除歧義性來規范確定性,這是邏輯原子主義和實證主義的觀點。維氏則批評說數學和邏輯知識的確定性不過是生活方式的主觀性經驗在語言游戲中的確立而已。在《哲學研究》中,盡管維氏已經把數學看成是語言游戲的一種,然而沒有作出有說服力的論證。在《論確定性》中,維氏竭力向我們證明數學的確定性是日常知識確定性的一種,只是被賦予了特殊地位而已。
我們所說的“邏輯推理”是表達方式的變換。例如,把一種度量翻譯成另一種。量尺的一邊標的是英寸,另一邊是厘米。我用英寸度量桌子并在量尺上換算成厘米。——當然,把一種度量變成另一種時,會有對了或錯了這樣的事;但這里的“對”與之相符的實在呢?大概是一種習俗,或者一種用法,或者是某種實際的要求。
12×12=144,對此我是不能算錯的。現在人們不能把數學的確定性同經驗命題的相對不確定性進行對比。因為數學命題是通過一系列行為得出的,這些行為與我們其余的生活中的行為并無不同,并且可能在同樣程度上被人遺忘、受到忽視和引起錯覺。
數學命題是基于經驗行為的,中間也曾錯誤并得到糾正,只是由于經驗行為大多指向同樣的結果,人們就逐漸忘記了數學知識的經驗本質,以為它是確定性的典范。其實,常識有著數學般的確定性,然而正如人們給予數學知識以確定性的特殊認知以“偏見”一樣,卻把另一種偏見帶給了常識的確定性。這些“偏見”之所以形成是人們不同地使用了語言游戲規則,這是沒有道理的。“數學的命題也可以說成是固定了的東西。——‘我的名字叫做……’這個命題卻不是。但是它也被那些和我們一樣具有支持它的強有力的人認為是無可爭議的。而這并不是出于粗心。因為證據的強有力恰好就在于我并不需要在相反的證據面前退卻。所以我們在這里也有一個類似作為使數學命題無可爭議的支柱的東西。”無論日常知識的語言游戲還是數學及邏輯的語言游戲,都以日常經驗為基礎,其確定性都來自于日常生活形式。換言之,行為乃是最后的觀念。維氏所要追問的是:為什么我們只把確定性信念賦予數學呢?任何語言游戲不都具有不可懷疑的基本信念嗎?既然如此,不可懷疑不也就是這些知識,例如用直陳式所表現出來的經驗事實的一部分嗎?削弱數學和邏輯知識的確定性以抬高常識的確定性肯定是錯誤的,然而更普遍的錯誤是人們否定常識的確定性,把數學看成是常識之外的語言游戲。
在《論確定性》中,維氏所持的思想傳統依然是經驗論的。相對《邏輯哲學論》之于邏輯先驗形式的強調,維特根斯坦通過深化《哲學研究》以及《論數學的基礎》等研究,在《論確定性》中不僅鞏固了日常知識的基礎性地位,而且論述了數學與常識的關聯性。《論確定性》的哲學意義在于,不只是發展了經驗論傳統,而且為解決近代哲學的主客二元對立的框架提供了一個可供選擇的路徑。為了解決經驗論把歸納邏輯作為知識的方法基礎,從而導致認識的非確定性,康德在反駁懷疑論的同時,提出普遍必然的知識觀的先驗論根據。維特根斯坦則向我們證明,反對懷疑論和確立知識的確定性不需要回到康德的先驗哲學,經驗論可以提供知識確定性的更有力論證。當然,這必須重新理解經驗的含義。他從語言游戲與生活形式相關性的角度提出,在把近代經驗論與唯我論的關系作出清理后,經驗就不首先是“我的”經驗,而是基于生活共同體的“我們的”經驗。因此,正如知識不是“私有的”,經驗也非“私人語言”意義上的。這樣,知識包含著超出主體間性的“公共性”,正如“經驗”是包含著規則的“語言游戲”一樣。
從這個角度說,《論確定性》的嘗試是重要的,它似乎提供了類似于康德《純粹理性批判》一樣的哲學轉向。它本質上也是基于對人的本體性地位的重新審視,正如休謨討論知識論的著作被稱為《人性論》一樣。維特根斯坦的重要性還在于,他向我們展示了這樣一幅關于經驗哲學的圖景:經驗論可以避免貝克萊和休謨那樣的懷疑論,又確保知識的確定性。這已經遠遠地越出了語言哲學的范圍,而把人類的經驗活動放在一個更具有公共性的視野內作出審察。
(責任編輯:曾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