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吉林省敦化市的一位普通的女教師,驚聞丈夫淪為“詐騙犯”并潛逃后,她痛心疾首,立志要把丈夫帶回來接受法律的制裁。此后的三個月,她歷盡千辛萬苦,淚灑追逃路,終于在廣西北海市找到了丈夫……
深情發妻,驚聞夫君淪為“詐騙犯”
1994年,趙凌燕從吉林大學中文系畢業后,回到家鄉的敦化市某中學任語文教師。她的戀人李峰是她的大學校友,畢業后一直在北京銳馳世紀醫療器材公司擔任業務員。兩人長年分處兩地,感情卻十分要好。
1996年10月1日,這對經歷了三年愛情長跑的戀人,終成正果,攜手邁進了婚姻的殿堂。婚后,由于敦化市在經濟方面較北京滯后,李峰在當地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不得不離開妻子重新回北京上班。把李峰送到火車站時,趙凌燕溫柔地說:“常打電話,我在家等你回來……”話音剛落,眼淚就落了下來,李峰的眼圈也紅了,依依不舍地看著趙凌燕。火車開動那一刻,趙凌燕心里空落落的,追著火車跑出好遠……
1997年11月中旬,他們的女兒出生了。孩子的到來,突然增大了家里的開銷。趙凌燕奶水不足,每月僅孩子一個人,就要花費近千元。
雖然李峰在北京工作薪水不少,但由于北京物價高,花銷大,所以,他再怎么拼命,每月也只能給家里寄回一千多元錢。其它不足,還要趙凌燕的父母補貼。況且現在孩子現在還小,他們夫婦所賺的錢才勉強夠應付的,將來孩子還要考大學……每次一想到這里,李峰的頭都大了。家庭的責任給李峰造成了巨大的壓力,那段時間,他想賺錢想得幾乎發瘋。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幾年,轉眼到了2005年初。這一天,趙凌燕和李峰在電話里談到女兒上小學擇校的事,李峰嘆道:“這七八年都是父母幫助我們,實在是拖累了他們呀。女兒擇校的錢,我來想辦法,你放心吧,我一定在這次展銷會上多賺些錢!”
2005年9月初,長春市召開了一個規模空前的醫療器材展銷會。李峰趁到長春開展銷會期間,回來看了她們母女一眼就又匆匆返回了長春。從此以后,他的電話越來越少。那段時間,趙凌燕為了拿到全額獎金,在學校里拼命地工作,就沒在意這種反常。
2006年2月22日,校長突然驚慌地給趙凌燕打來電話:“小趙,警察來找你了。你快過來!”
所來之人,是延邊安圖縣公安局經偵大隊辦案的民警。原來,前不久,安圖縣某口腔診所業主董某在長春的展銷會上訂購了李峰所在公司的一款口腔醫療設備,價值9.98萬元。由于李峰和董某是老鄉,很快取得了董某的信任。兩人簽訂了購銷合同后,董某即將9.98萬元錢款匯到了李峰北京的賬號上。轉眼幾個月過去了,董某一直未收到設備,他有些著急了,打電話到李峰北京的公司,卻被告知,李峰很久沒來上班了。董某無奈,遂于2月21日向安圖警方報案。安圖警方查不到李峰的去向,只好來找趙凌燕。
聽明事情原委,趙凌燕一下癱坐在地上。晚上,她一夜無眠。她想不明白平時老實巴交的丈夫怎么會突然成為詐騙嫌疑犯!天蒙蒙亮時,趙凌燕下定了決心,一定把丈夫找回來,讓他自首,絕不能讓他走上歧途!
掛牌尋夫,“東北女人”曝光南國街頭
趙凌燕記得,丈夫最后一個電話是2006年2月20日從廣西南寧市打來的,說是在當地出差。根據這個線索,2006年3月10日,趙凌燕毅然踏上了南去尋夫之路,徑直來到了南寧市。
3月13日下午4時,趙凌燕兩眼茫然地到達了南寧市,一出火車站,她顧不上欣賞自己向往已久的南國風光,雙眼不停地在人群中尋找丈夫的身影。不知不覺間,她沿著中華路一直走到天黑,實在太累了,想找一個小旅店住下。可走進旅店一問,一宿要50元錢,她咬了咬牙,走了出來。丈夫詐騙的錢不知道有沒有被他揮霍掉,眼下,一分一毫都得節省!不一會兒,她找到了一個小公園,在那里的一個長椅子上,和衣睡著了。夢里,她看見丈夫滿身是血地站在自己旁邊,她哭喊著撲上去,丈夫卻不見了。她一急醒了過來,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透了。滿腹委屈和辛酸的趙凌燕無助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天亮了,趙凌燕開始沿街挨家旅店、酒店、賓館尋找。第三天,她的嗓子腫了,嘴唇干裂,腳也磨破了,可還沒找到丈夫。她開始明白這樣找下去,無異于大海撈針,她有點絕望,打起了退堂鼓。但一轉念,妻子的使命告訴她,女人是家庭道德最后的守護者,她必須找到丈夫,讓他投案!想到這里,趙凌燕強打起精神,繼續尋找。
連續數日的奔波,風餐露宿,使趙凌燕疲憊不堪。一天,她終因體力不支暈倒在了廣西醫科大學門前。幾個學生發現了她,把她送進了附近的康復醫院。醫生一量體溫嚇了一跳,要求她馬上住院,以免燒出肺炎來。可趙凌燕知道,一旦住院,自己身上帶的5000元錢就會所剩無幾。她果斷地拒絕了醫生的建議,只開了一點藥,便出院了。站在車來車往的大街上,趙凌燕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和無助,淚水打濕了前襟。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應該怎么辦,濃濃的思鄉之情在她的胸中熊熊燃燒著,她忍不住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母親在電話里一聽她病了就哭開了:“可憐的閨女,你快回來吧,咱不找他了行不行?也不能因為找他你就把命丟在外邊啊!再說家里你還有個孩子,難道你不要你女兒了……”
“媽,原諒女兒的固執吧。如果我不帶他回去自首,那他以后怎么做人啊?再說,孩子也不能有個犯罪后潛逃的父親啊……”掛上電話,趙凌燕心里刀絞般難受。她強忍著病痛,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了下來。老板娘見她病殃殃的樣子,很照顧她,半夜還過來巡查了一番,看她有沒有生命危險。也許是趙凌燕的真情感動了上天,一周后,借助藥物治療,她的身體竟緩慢地康復了。當老板娘得知她是來找丈夫的時候,立即被眼前這個深情的女子打動了。頭腦靈活的她給趙凌燕提了一個低成本的建議——到外面去貼傳單。這個主意使趙凌燕眼前一亮,她迅速買回紅紙,回到小旅館里裁成一張張一尺見方的傳單,上寫著:“吉林丈夫李峰:你的妻子想你,來廣西找你多日,見字速與我聯系!”此后幾天里,她每走過一個地方,就貼一張紅色小傳單,很快,她走遍了半個南寧,小傳單也貼完了。趙凌燕數了數錢包里所剩無幾的鈔票,沉沉地嘆了一句氣,她已經負擔不起了。
就在這時,聰明的老板娘又給她出了一個更好的主意——在胸前掛牌尋夫,以便引起當地記者的注意,充分利用媒體效應。趙凌燕有些猶豫。雖然不是出身名門貴族,但她好歹也受過高等教育,有著良好的修養。讓她掛牌上街,實在為難她。又過了兩天,李峰仍然音訊全無,趙凌燕沉不住氣了。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勇敢地走上了大街,而且哪里人多她就往哪里走,一路上引來無數市民好奇的目光。廣西媒體很快注意到了她,電視臺、廣播電臺,還有當地幾家報社的記者迅速趕過來采訪了她。見這個下下策的辦法確實有效,趙凌燕喜極而泣。在眾媒體面前,為了給丈夫留一點面子,她善意地向記者撒了謊,說丈夫到廣西打工,與家里長期失去聯系……第二天,“一個東北女人掛牌尋找打工丈夫”的新聞在南寧傳播開來。
2006年5月14日一大早,趙凌燕突然收到了一條丈夫發來的短信:“我正在北海洽談業務,你來北海找我!”看到這條短信,趙凌燕失聲痛哭。兩個月以來的病痛、疲憊和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頭,她立即坐公共汽車趕到了北海市。
以情相諫,大義妻子親送丈夫入牢房
到了北海市,一下汽車,趙凌燕就激動不已地給丈夫打電話:“阿峰,你在哪里,你快來接我。”“我正在開會,你先到車站附近的冰淇淋店等我。”丈夫警惕地在電話里對她說。
丈夫的謊言讓趙凌燕怒不可遏,她怒吼道:“阿峰,你現在馬上過來,你在外面所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如果你不出來見我,我就從北海最高的樓往下跳,遺書我都寫好了,到時候,我要報警還要通知報社,讓你一輩子不得安生!”
過了好半天,有人突然在她身后拍了她一下。她一驚,轉回身一看,眼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她一下子撲進丈夫的懷里,淚水奔涌而出。李峰輕輕地推了推她,四處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說:“你怎么跑這兒來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說完,提起趙凌燕的包就往人少的地方走。趙凌燕愣了一下,趕緊跟上他。
在小胡同里左拐右拐了幾下,李峰將她帶到了一家小旅館。剛一進房間,趙凌燕從背后一把抱住了丈夫:“老公,跟我回家去吧,我和孩子不能沒有你啊……”李峰輕輕地轉過身,捧著趙凌燕的臉仔細地看了看,眼角滲出了淚水:“老婆,我犯法了,回去我就完蛋了!”說完,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了一些。趙凌燕開始對丈夫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老公,你別胡思亂想,警察都跟我說了,只要你能主動自首,國家會寬待你的!”李峰一聽到讓他去自首,情緒又激動起來:“別聽他們騙人了,犯了罪就要受罰,怎么可能寬待?我不想進監獄,我不想和那些殺人犯關在一起……”趙凌燕冷靜地看了看丈夫,說:“你還知道犯法就要受到懲罰?知道你還去做!你跟我說說,你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呀!”“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娘倆兒!女兒上小學了,從現在起,咱們就得給她準備上大學的學費了,咱倆一個月賺的那點錢,也就勉強夠糊口的,將來拿什么供她?”“那你就去詐騙?你也不想想,即使你沒被警察抓住,將來女兒長大了,面對周圍異樣的目光?別人會嘲笑她,說她有一個詐騙后潛逃的父親!”李峰被激怒了,雙手抱頭,瘋狂地喊道:“你不要說了……”說完,奪門而出。趙凌燕在他身后厲聲喊道:“你走吧,我讓你后悔一輩子!”望著丈夫的背影,趙凌燕的心涼透了,她把心一橫,掏出包里的修眉刀,向自己的左手腕割去。鮮血一滴滴地流到地上,她有些眩暈:“你不去自首,我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我走了,但愿我的鮮血能喚起你的良知……”不一會,房門被推開了。李峰了解妻子的個性,害怕妻子真做出什么傻事來,跑出賓館不遠,就急忙折了回來。
經過緊急搶救,趙凌燕脫離了生命危險。她醒來時,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床邊的丈夫。她一把抓住李峰:“老公,不要離開我,我們回家吧,好不好?”李峰淚流滿面地點點頭。
5天后,趙凌燕和李峰踏上了回家的列車。一路上,趙凌燕生怕丈夫突然消失,始終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5月23日,趙凌燕和丈夫回到家中。一到家,李峰開始坐立不安起來。趙凌燕明白,他還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掙扎,便趁熱打鐵地勸李峰:“你跟我去公安局自首吧,這樣,你才能得到寬大處理。我不能有一個畏罪潛逃的丈夫,孩子也不能有一個這樣的爹啊!”
李峰擰著眉頭,好半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存折來,塞到趙凌燕手上,說:“老婆,這里是那9萬元錢,全都給你,你給咱女兒存起來,留著將來做學費。我想過了,我不能去自首,也不能蹲監獄!那樣,我這輩子就完了啊!”趙凌燕哭了:“你在外面整天東躲西藏,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你還沒過夠嗎?你早晚會被逮住的!不如你跟我去公安局,咱們主動把錢還人家,爭取寬大處理。我相信他們會給你從輕發落的。等你回來了,還是我的好丈夫。以后,咱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李峰沉默了,他直直地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他借口上洗手間,半天也沒出來。趙凌燕用顫抖的手撥通了報警電話。
10分鐘后,敦化警方火速趕到趙家捕獲了正在洗手間里痛哭的李峰。臨別時,李峰的表情異常平靜,他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被警察帶上了警車。
趙凌燕淚流滿面地追出好遠:“阿峰,我在家里等著你,咱家的家門永遠為你敞開……”
2006年5月24日,李峰因涉嫌詐騙,被敦化警方移交于安圖警方。在看守所里,李峰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表示后悔莫及,并償還了所詐騙的9.98萬元貨款。
2006年8月20日,鑒于李峰認罪服法態度誠懇,且并未給對方造成實質性的經濟損失,警方已允許其取保候審。
一個深明大義的妻子,終以自己的責任、真情和道德操守,喚回了丈夫的良知,避免了悲劇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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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劉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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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張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