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楠塔基特的緣分

每年一到秋末，美國便有一批大大小小的文學獎出爐。書商們對此充滿了熱望，期待著那份獲獎名單能為他們帶來圣誕節前的最后一次暢銷行情。緊隨諾貝爾文學獎的公布，在紐約的曼哈頓，年度美國國家圖書獎也同時發布了各項得獎名單。2000年受人關注的兩項大獎各有歸屬。小說獎由女作家蘇珊·桑塔格（SusanSontag）奪得，她所寫的一部有關上世紀波蘭移民歷史的小說《在美國》（InAmerica）得到評委的一致嘉許。非小說獎頒給了歷史學家納撒尼爾·菲布里克（NathanielPhilbrick）的暢銷書《海洋深處》（In the Heart ofthe Sea）。

《海洋深處》的書名令人聯想到約瑟夫·康拉德的小說《黑暗之心》，但看過故事梗概之后，你卻不難發現它更像赫爾曼·梅爾維爾的《白鯨》。《白鯨》也叫《MobyDick》（莫比·迪克）。同樣是苦海求生的恐怖經歷，與梅爾維爾的《白鯨》相比，菲布里克的這本書描寫的卻是有根有據的史實，而他本身又是研究上世紀捕鯨重鎮楠塔基特島（Nantucket）的權威專家。

一

《白鯨》（莫比·迪克）是世上偉大的小說之一，也是美國的經典文學作品。書評家們總愛把同樣體現非凡深度的《喧嘩與騷動》與之相提并論。如果說，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顯示了對命運的領略和接近于局外人那樣的冷漠，那么，《白鯨》則表現了對命運強烈的恐懼感。全書的焦點集中于南太平洋一條名叫莫比·迪克的白鯨，以及捕鯨船皮廓德（Pequod）號的船長阿哈（Ahab）如何對它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阿哈在一次航行中被莫比敵咬掉一條腿，立志報仇，指揮皮廓德號環航全球追蹤，終于發現了它。經過三天放下小艇緊追。雖然刺中了這條白鯨，但它十分頑強狡猾，咬碎了小艇，也撞沉了大船。它拖著捕鯨船游開時，繩子套住阿哈，把他絞死了。全船人盡皆滅頂。只有一個水手借著由棺材改制的救生浮子而逃得性命。整個故事以這個水手伊希梅爾（Ishmael）自述的方式展開。

獲全美圖書獎的《海洋深處》，亦名《大海深處：捕鯨船埃塞克斯號的悲劇》是由海洋歷史學家菲爾布里克所著。這本書再現了1820年的這起航海慘劇，這一慘劇曾激發了不朽名著《白鯨》（莫比·迪克）的創作，而捕鯨船埃塞克斯號的故事卻越來越被淡忘。只有屈指可數幾個人仍對這個故事迷戀不忘，其中就有菲爾布里克的父親，一個海洋題材的小說家。菲爾布里克就是聽著這個悲慘故事長大的。后來，他家搬到埃塞克斯號以前停泊的港口：麻薩諸塞州的楠塔基特（Nantucket）灣，于是，故事變得更加真切了。

菲爾布里克說：“19世紀初期美國人認為國家有兩個開辟疆域的前線：海洋和森林。楠塔基特島的捕鯨人率先進軍太平洋這個比世界全部陸地加起來都要大的疆域。英國城市里的燈是靠楠塔基特的鯨油點亮的，鯨油也潤滑了工業時代的機器。不過，19世紀后期，在加利福尼亞發現金子后，注意力就轉移到西部，美國人逐漸忘卻了海洋曾是生活多重要的一部分。”

二

《白鯨》里的故事，發生地點就在楠塔基特島。這是個48平方英里的小島，位于麻薩諸塞州境內、鱈魚角（CapeCod）海岸線28英里以外，是整個美國18世紀建造物最集中的地方。島上永久居民有9000人。

麻薩諸塞州在美國最初的十三州中算是最著名的，并且幾乎是美國最小的一個州。然而，她擁有全美最豐富和最悠久的歷史文化。于1620年開始，這兒建立了普利茅斯殖民地。昔日的“傾茶事件”就發生在波士頓港，今天她仍然孕育著生生不息的觸及甚至是最堅實的政黨主張的激烈改革和清教徒的政治思想。

在波士頓市內和郊區漫步，就像瀏覽美國的歷史。離你所在的地方不遠，就是當年班克山戰役（the Battle of BunkerHill）的遺址。在老的州議會里，你會看到當年在波士頓為反對英殖民當局征收茶葉稅過高，而把茶葉傾倒到海里的抗議運動中留下的一瓶茶葉。在仰望老北方教堂的鐘樓時，你有點想看看那兩個燈籠，那是告訴保羅里維爾（PaulRevere），英國人從海上來了。

美國的第一個圖書館、第一家報紙、第一所公立學校和第一所學院，都是從麻薩諸塞州開始的。1962年，移居美國的清教徒第一次歡度感恩節。大家在感恩節晚餐時吃的紅莓可能是從馬薩諸塞州來的。該州第一所大學——美國哈佛大學建于1636年，美國最年輕的也有可能是最著名的總統約翰·肯尼迪就出生且生長在NantucketSound的海濱。

早在十九世紀，麻薩諸塞州想去冒險的青年就報名參加捕鯨船工作，他們從新貝德福（NewBedford）、塞勒姆（Salem）和楠塔基特（Nantucket）出海。捕鯨是當時的一項大生意，《白鯨》中所描寫的捕鯨船皮廓德（Pequod）號的船長阿哈（Ahab）就是南塔開特人，也是個捕鯨老手。那里的人們向來把海洋當作他們的牧場，認為這個水陸世界的地球有三分之二是屬于他們的。當年制造波士頓快速帆船“美國快艇”也是大生意。現在這種船沒有了，但是麻塞諸塞州的大小海灣里仍然可以看到揚帆行駛的航船。因為今天，劃船不再是為了謀生，而變成了這里居民甚至游客們普遍喜愛的一種運動了。基于這種需求，島上沿著海岸線，或者湖泊還有一些專門給獨木舟愛好者設立的航線。

現在島上還建有捕鯨博物館，館里收藏著有史以來十分珍貴的捕鯨大事記、照片、油畫以及世界聞名的貝雕、鯨骨雕藝術裝飾品。博物館的舊址是一個鯨腦油蠟燭制造廠，他們用圖片形象地說明當年楠塔基特人是怎樣用魚叉、標槍和捕鯨炮捕捉巨鯨以及怎樣在海上處理鯨魚油的過程。其中包括了南太平洋勘探的各種事跡和一條40英尺長的長須鯨的骨標本。最令人驚嘆的是，可以見到極罕見的，在名著《白鯨》中描寫的被莫比·迪克傷毀的捕鯨船。博物館里關于捕鯨的示教課每天都有好幾次，如今，每年大約有８萬的游客到此參觀，了解楠塔基特19世紀的捕鯨業和海洋探險。這個博物館的中心部分建立于1847年，最早的一些收藏是歸鯨腦油蠟燭制造廠的業者米切爾（RichardMitchell）和他的兒子們所有。到了1921年，被楠塔基特歷史文物保護中心購買。

三

每年游客去楠塔基特島度假的高峰都在暑假六、七、八三個月。多數在島上有空房子的居民這時都會出租給游客，一般一棟房子每周租金3000至4000美元，一個暑假下來，收入相當可觀。而每年10月以后，除了島上的常住居民，一般人都會清整關鎖好房子離開小島，直到第二年開春再返回。因為，冬天的大海脾氣比較大，海風呼號震耳欲聾。偶爾來個海嘯，那就更驚心動魄了。據說，島上曾有過好幾次海嘯，夜里忽然狂風怒號，海水頃刻間漫過屋頂。

有一年暑假我悶在家里趕寫一部電視系列劇，看我累得慌，剛寫完，一位好友就拉我去楠塔基特度假了。她的先生是美國人，夫妻倆的業余愛好是寫書，丈夫寫英文版，妻子翻譯成中文版，夫唱婦隨。島上我們住的那棟房子是她公婆家的，人家客氣不要租金，我們也很知趣，等到9月，沒有游客租房子了才上島。房子大約有兩千多平方英尺，除了地下室，中間一層是客廳、餐廳和廚房，樓上是臥室。房子古樸、堅實的墻壁上，掛著他們家庭成員不同時期的照片，真實地記載了一對普通美國夫婦養育４個孩子的故事，幾十年的光陰都濃縮在那十幾幀照片里了。

更令我驚奇的是，這棟房子竟然是女友的公婆帶４個孩子在1977年蓋起來的。蓋房子的主將是女友大姑當時的男朋友，他領著大家邊看書邊蓋。當年他們買那塊地花了大約兩萬美金，蓋房子原料也花了大約兩萬美金。后來孩子大了，到了1990年，老夫婦倆又雇了房屋建造商加蓋了一間大臥室。那間大臥室倒花了三萬美金。現在房子價格大約在七、八十萬美元以上。

島上居住的名人很多。有美國最大制藥公司之一Johnson＆Johnson的大老板Field；生產護膚用品的大業主；還有Alexander，原來是克林頓任期內的國家藝術人文科學捐贈基金會的主席The head of NEH （The nationalendowment of humanities for art）；另一家是波士頓電視臺新聞節目主持人，一對夫婦，NatalieJacobson和Chet Curtis的房子。可惜，房子剛蓋好兩人就離婚了。不過，不管鄰居怎樣，在這樣的地方度假還是相當愜意的。清晨沿著小路去海灘上看日出；日頭高掛天空時去小鎮上散步；黃昏后，坐在小漁村的大樹下清點歸帆；或在后院的大陽傘下淺酌，天馬行空……我和女友都有心在島上買一棟自己的房子，老的時候可以安靜度日，寫作……可是，一想到一棟房子要近百萬，手指頭又覺得發麻。于是我們就幻想要是也在1977年的時候來蓋房子多好啊！或者更早，聽說早在70年前，島上的地皮更便宜。可那時候我們在哪兒呢？還是女友實在，她答應我，以后每年都可以來度假。有這句話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