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四十多歲的時候,老婆為他生了一個兒子,排行老三,兒子出生的那年剛好是狗年,所以老蔡也沒跟老婆商量,就自個兒給兒子取了名叫狗子。狗子是小名,大名叫蔡狗子。
狗子上面有兩個姐姐,大姐在狗子剛滿一歲的時候嫁到了外地,狗子的二姐小名叫蘭子。蘭子是個心高的人,一般不太搭理人,所以蘭子的話就很少。蘭子比較愛干凈,她總是將老蔡夫婦倆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的,不管在什么時候,只要看見了老蔡,總能看他穿得清清爽爽的,除非老蔡的懷里抱著狗子。
狗子很膩人,大概很小的時候就過多地領教了家里人對自己的寵愛。狗子五歲的那年七月,老蔡正忙著與老婆一道趕著暑熱的天給木船上桐油,狗子就自己一個人在河邊玩沙土,玩著玩著,狗子就大叫了起來。狗子一邊叫一邊跑,還用一只手捂著屁股。待到狗子跑到老蔡跟前時,老蔡說,跑什么跑?叫什么叫?跌倒了看你再跑再叫!狗子聽老蔡這樣一說,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見狗子哭了,老蔡連忙喊蘭子,讓蘭子過來看看。蘭子在家里,離河邊還有一截距離,再說蘭子在做著中飯,于是,蘭子就在家里喊出大聲,問老蔡,你問狗子有什么事?老蔡就問了狗子,你有什么事?狗子哭著說,我要拉屎。狗子說的時候,他的一只手還捂在屁股上。老蔡聽了,就不敢耽誤似的朝蘭子喊,蘭子,你快過來,狗子要拉屎,你來替他脫褲子。蘭子聽了,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來,五歲了,拉屎還要人脫褲子,你不如整天兜著尿墊子!蘭子說是說,卻始終不見她人出來。結果,狗子還是將屎拉在了褲子里。狗子是站著拉屎的,拉得一褲子都是。老蔡的老婆火了,她沖到家里,將蘭子一把揪了出來,她揪的時候很用勁,蘭子的頭發都被她揪了一大綹,蘭子哭了,狗子卻笑了。狗子在笑的時候,竟忘了自己還是一屁股的狗屎。
狗子吃奶一直吃到將近七歲,眼看著人家的孩子都進學校讀書了,狗子還成天圍在老蔡老婆的身邊要吃奶,老蔡不急,老婆急了,畢竟狗子也是一個小男人。考慮幾天后,老蔡老婆下了狠心,用一些辣椒粉涂在奶頭上。狗子后來還戀著吃奶的時候,就被辣得哇哇直叫。辣了兩次后,狗子有些害怕了。有時老蔡見狗子猴急的樣也有些不忍心,就哄狗子說,媽媽的奶變味了,跟天熱了飯菜餿的一樣,不能吃了。你要是真想吃,那你就摸摸吧。從那以后,狗子就有了摸奶的癮,這種摸奶的癮一直伴隨著狗子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狗子在讀初二的時候,心思就不在學習上了。狗子的體育老師是剛從體校分來的,對于那些不聽話的學生,體育老師最好的管教辦法就是懲罰他們長跑。當然,不聽話的學生當中也有女生。每次,老師在讓他們跑的時候,狗子就坐在看臺上,他總是一個人坐著。如果老師讓狗子做運動或者也去跑步,狗子會說,不好意思呵,老師,我從小就貧血,不能做激烈運動,要不然,我會頭暈跌倒的。狗子這樣說,老師拿他也沒法,就只有讓他自由活動了。自由的狗子可不能虧待了自己,所以狗子就找了看臺上一塊干凈的地方坐下,坐在看臺上看其他同學做運動。不過,最吸引狗子的,還是那些跑步的女生,尤其是那些女生的胸前,上上下下的就像懷里揣著幾只野兔子在亂跳。每次,狗子在看的時候,眼睛都是直直的。初二的時候,狗子最感謝的就是自己的眼睛了。
到了初三的時候,狗子喜歡上了班里一個胖胖的女生。狗子的喜歡是放在心里的,狗子不敢說,因為,胖胖的女生學習成績特別好,而且,班主任很明確地在班上講,不準學習差的學生接近優等生。這下,狗子就是再喜歡,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怎么辦呢?在學校不能靠近胖胖的女生,那就在放晚自習的時候悄悄跟蹤她。
后來,狗子的槍還是走了火。只見班主任帶著一幫人氣勢磅礴地來到了狗子家,狗子早已嚇得躲起來了。班主任說,我也沒法想了,狗子帶頭偷看女廁所,出了這事,校長室都差點被沖砸了,那個女生吵鬧著要自殺,家長還要報警。現在,校長讓我帶句話給你,你還是讓狗子自己退學算了,省得被開除,名聲就更不好聽了。老蔡被班主任說得差點跪倒,老蔡只要聽到警察兩個字就怵怵地抖著自己細條的腿。老蔡只有狗子這么一個寶貝蛋,書可以不讀,可千萬不能去坐牢。老蔡的老婆抹著眼淚說,對不起呀,對不起呀,這個小畜生是在要我的命呀!老蔡的老婆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在周圍鄰居的勸說下,班主任帶著一幫人離開了狗子的家。
一九八一的春天,狗子正式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社會青年。
狗子的二姐蘭子快要結婚了,對象是老蔡單位里一個領導的近親。起初,蘭子看那個人的個頭有點矮,就跟媽媽說,不行。蘭子怎么愿意自己將來的丈夫是個二等殘廢呢?可后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還是讓蘭子妥協了。老蔡單位里的那個領導三番五次地找老蔡的茬,老蔡明知道自己是受冤的,卻也是啞巴吃了黃連,心頭有苦說不出。蘭子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又有什么辦法呢?老蔡也老了,再磨蹭一兩年就要退休了,要是那個領導隨便給老蔡扣上一個什么帽子,再以組織的名譽劃掉老蔡應該享用的退休福利,那老蔡的損失就大了,蘭子思前考后,最終還是決定嫁給那個二等殘廢。
女兒都出嫁成家了,老蔡煩得最多的還是狗子。
老蔡的單位是航運公司,老蔡年輕的時候是駕駛著木船搞運輸的,現在時過境遷,老蔡駕駛的船是一百噸的大鐵鋼板船。船是換了,可老蔡也老了。老蔡就琢磨著希望二女婿能在領導面前活動活動,讓狗子頂職,反正自己是老了。老蔡也想透了,自己都經歷了幾十年的大風大浪,還有多少勁頭可以拼呢?狗子就不一樣了,狗子正值壯年,勁頭大著呢!狗子沒文化不要緊,水上運輸要的是膽量和技術。關于狗子的膽量,有一件事還不得不說。就在狗子被學校開除不久,狗子又干了一件缺德事。那時,狗子的心里窩著一肚子的火,狗子就不明白,看女廁所的又不是我一個人,校長憑什么就針對我一人來開刀?窩著的火總是要燃燒的,這不,狗子又帶了幾個社會青年,仍然偷偷地尾隨著那個被偷窺的女同學。狗子要干嘛?狗子是要看那個女同學在睡覺前是如何自己洗屁股的,狗子就是從那時開始勇敢地做了一個缺德到盡的人。缺德歸缺德,狗子的膽量大倒是無人不知。至于技術問題,老蔡可以言傳身教。
經過老蔡女婿的運作,狗子終于成為一個拿工資吃飯的人了。老蔡也提前退休了。退休后的老蔡尋思著,狗子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老婆,我也該抱孫子了。
狗子上班時的神情很快樂,坐在駕駛室的椅子上,狗子可以隨便將船的方向舵來回運轉,沒有人控制狗子左滿舵右滿舵,只要不撞上其他的船只,只要狗子駕駛的船沒有沉入江底,誰也拿他沒轍。一般的一個航程,來回要一個星期左右,這一個星期當中的吃喝拉撒都在船上,時間久了,狗子也就失去了曾經的新鮮感。狗子開始在船上想他的小兄弟。特別是船停泊在寬闊的江面上,在夜晚,有江風呼呼地刮著,江潮中的浪一涌一涌的,狗子的內心則也是一涌一涌的,涌得狗子的心很難耐。此時,狗子就想起了那個被他偷看過的女同學,那個白花花的渾圓的大屁股。
狗子在想女人了。
同船的小王是個合同工,小王有個妹妹,年方十九歲,農閑時沒事,就跟小王嚷嚷著要跟船到上海去玩一玩,小王沒法,只好答應了。小王的妹妹叫小霜,是冬天出生的,性情也是生硬的很,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在家是個老幺,家里人都讓著她。現在,小霜吵著鬧著要跟船去上海,也就由著她去了。
雖說小霜是在農村長大的,卻不象是一個地道的農家女。小霜的頭發黑烏烏的,長長的,皮膚的那個白卻是狗子從沒見過的。狗子第一次看見小霜時,眼睛又對不上勁了,他媽的小王怎么有這么漂亮的妹妹?見到小霜的當晚,狗子真正的睡不著覺了。
在船靠上吳淞口的碼頭時,狗子就像東道主似的主動向小王提出,要帶小霜去到上海的市區轉轉,小王也不好做妹妹的主,只好對狗子說,你自己去問小霜。于是,狗子就去問了小霜,小霜答應,去。上海到底是繁華大都市,這一路的來去,讓小霜徹底的眼花繚亂了。小霜想,上海的高樓大廈比家里的平房強多了,要是自己將來也能住上樓房,那該多好呀。狗子似乎看出了小霜的心事,說,樓房也沒啥了不起,我家就住在五樓上。小霜抬眼看狗子,說,是沒什么了不起,我也沒說要賴在上海不走。狗子笑了,心想,這個小丫頭片子還蠻嘴硬的。
等到船回到公司,狗子就跟老蔡說,有點喜歡小霜。老蔡也是為狗子考慮的,狗子沒有多少文化不說,名聲也不怎么太好,關鍵的還有老蔡辛辛苦苦掙了一輩子,也沒能積攢下多少錢。現在城里的姑娘都是金鳳凰銀鳳凰,就憑自己的家底和狗子的現狀,要想討城里的媳婦那是想都甭想,老蔡考慮好后與老婆一合計,老婆也說,我聽你的。老蔡就托了媒人,選了良辰吉日,帶著狗子一道去了小霜家,提親。
狗子結婚了,大姐一家從外地趕回來了,二姐生了孩子剛滿月不久。老蔡看著一家人,歡歡喜喜的,一高興,就喝多了。老蔡一邊喝一邊說,我也有今天,啊?我家狗子也能結婚了!今天,我高興了。我高興得一邊笑,一邊就要抱媳婦了!眾人見老蔡這樣,明知道老蔡是酒喝多了在說胡話,也就隨著老蔡的酒性說,老蔡,你抱媳婦呀,你抱媳婦,我們看著。老蔡的老婆連忙來圓場,死老頭子,是帶媳婦,抱孫子。騷酒喝多了,亂尿!
一年后,老蔡真的抱上了胖呼呼的孫子。每次,老蔡抱著孫子,臉上的笑容就像池塘里盛開著的蓮花,美著呢!
這狗子老婆是娶了,兒子也生了,照理說,狗子沒有什么煩心事了,應該過得是挺滋潤的。錯了,狗子煩的多著呢。煩什么呢?在煩小霜。
狗子結婚后,照樣要上班,也就是說照樣要一年到頭在船上到處跑。狗子對小霜不放心,也不能直接說,要是說白了,小霜也不是好惹的。上次,狗子就有點懷疑,問小霜,這么晚才回來,到哪里去了?沒想到,小霜聽了,鼻子眼睛橫豎是一團黑,小霜發火了。小霜對著狗子發火,這要是以往,狗子不煽死小霜才怪!可這畢竟不是以往,因為狗子剛從外地駕船回來,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想著要摟小霜呢!要是狗子打了小霜,后果肯定不堪設想。
狗子明處是讓著小霜,這暗地里自己的心像似被貓抓的,整天抓得不得安。思來想去,狗子想到了秦剛,狗子的一個哥們,玩得比較到位也就十分的信任。狗子找到了秦剛,對秦剛說,我在家的時間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回來了也不想跟她吵。你嫂子的人倒是不錯的,但我常年在外,不在她身邊,不是說有事,就是怕有事。秦剛也是個聰明人,聽出了狗子的話音。秦剛對狗子拍著胸脯說,大哥,你放心。我會替你照應嫂子的。狗子聽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狗子兒子兩歲的時候,狗子跟往常一樣,出船回來了。這一夜,狗子與小霜是極盡了男女之間的纏綿。睡到天剛泛著魚肚白的時候,狗子的家門前有了一些響動。狗子沒在意,摟著小霜繼續做著自己的春夢。等到天大亮,狗子也起床了。狗子穿好衣服,準備往外走,可這門卻怎么也打不開,狗子就用勁推了推,推開了一點,狗子擠著身子出去了。狗子覺得奇怪,昨晚進門的時候,門還是好好的,一覺睡醒,門怎么打不開了?狗子抬頭的時候就搞不懂了,這門是好好的,不知是誰在門上掛了一雙破鞋,掛了不說,還用破鞋的鞋帶將門的搭扣拴在防盜門的把手上。小霜還沒起床,狗子就下樓到老蔡那兒看看。狗子沒見到老蔡,只見媽媽帶著自己的兒子在玩耍。狗子的媽媽對狗子說,你看,跟你小時候一樣的頑皮。狗子坐了下來,跟媽媽說著話,說著說著,狗子將破鞋的事說了出來。狗子的媽媽一聽,臉色就變了,趕忙問狗子,那破鞋呢,還掛著啦?狗子說,被我拿下來了。
狗子約了秦剛吃飯,一同去的還有曾經的狐朋狗友。很長時間沒有聚在一起了,所以,大家都是豪爽得很,你敬我一口,我回你一杯的。喝著喝著,秦剛的手機響了,秦剛出去接電話。一會兒,秦剛回來了,為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他站起來敬大家,說,哥們兒,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秦剛走了,余下的哥們兒繼續吃呀喝呀,之后還去唱了卡拉OK。幾個小時過去了,聚會也該結束了,狗子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要不然,老婆可不讓我們進熱被窩。狗子嘻嘻哈哈的,沖在前面結了賬。然后,有人往東走,有人往西走。有一個小哥們兒,走走停停,走遠了又回來。小哥們兒站在狗子面前不走了。狗子笑著說,怎么,還想喝酒呀?小哥們兒說,狗子哥,你忒爽!有一件事一直悶在肚子里,悶得慌,說出來又不好,不說又覺得對不起狗子哥。小哥們兒說到后面的時候有點吞吞吐吐。狗子說,你說你狗子哥什么事扛不住?小哥們兒看著狗子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秦剛那畜生將嫂子搭上了。狗子不笑了,凝固的空氣好象專門為了狗子的表情而停留了幾分鐘。狗子伸手拍了拍小哥們兒的肩,說,女人立在天上,還是一個女人,倒下來還是要被男人睡的。余下的話,狗子就沒說了。狗子沒說,秦剛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就斷了朋友的路。狗子也沒說,秦剛不是外人,你嫂子不就是一個女人嗎,睡了,又有多大的事?
回家的路上,狗子一邊走一邊想,想過之后也就弄明白了門口為何被人掛了破鞋。到了家,狗子什么也沒問小霜。狗子洗漱完畢,上床狠狠地要了小霜。要的過程中,小霜還感覺有點奇怪,這狗子今晚怎么像一頭牛似的,耕田耕得沒完沒了。
第二天,狗子就將小霜帶到了民政局,辦了離婚。
狗子離婚后就打了申請報告,要求到公司的岸上部門工作。狗子的要求不高,申請的時候寫道,哪怕是在公司做門衛也沒關系。公司的領導經過研究,允許狗子調往材料科,專門在公司的碼頭調遣材料。狗子這以后的歲月是從水上遷引到岸上了。
狗子的兒子越長越高了,眼看著就要挨著狗子的肩了,老蔡就又是急開了,自己還能活多少年了,孫子又大了,不能看著狗子再打光蛋吧。有一天,老蔡對狗子說,你三姨家的鄰居有一個女兒,也是離婚的,你要是愿意,我托你三姨說個情。狗子說,都什么年代了,找女人還要請人說媒。老蔡有點不高興的回道,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讓我少操點心,我和你媽還想多活幾年。
狗子三姨鄰居家的女兒叫小夢,原先是嫁給部門的一個小經理,小夢以為與小經理是能夠白頭偕老的,可小經理卻將女下屬的肚子搞大了。小夢離開小經理的時候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憑什么呀,小經理當初追自己時候的熊樣,那個一手拎著二兩棗子的鄉巴佬,要不是自己屈尊嫁給他,他能討到鬼。好在小夢一直是個理直氣壯的人,小夢從沒想過要依附那個男人,相反,她要是看見哪個女人離不開男人了,她還會嬉笑別人的輕賤。狗子也看中小夢的這一點,這在狗子與小夢正式交往之后,狗子自己告訴小夢的。
有一天,狗子的一個哥們兒找到狗子,跟狗子說,哥們兒有路子,能拿下一塊地搞開發,問題是前期資金一下難以到位,如果狗子能想到辦法,大家在一起搞,要是搞得順的話,哥們兒以后就都發了。哥們兒問狗子,怎么樣?狗子說,一下子能怎樣?要想搞,也要慢慢來,從長計議比較好。哥們兒臨走的時候,狗子讓他放心,狗子能搞定。隨后,狗子就去找了二姐夫,跟二姐夫說了許多好話,讓二姐夫再去找他的親戚出面,想法到銀行去貸一筆款。那親戚也不是個糊涂蛋,他讓二姐夫帶信給狗子,讓狗子自己來,萬一狗子出了紕漏,他可不愿做冤大頭。
狗子來了,還將哥們兒也帶來了。二姐夫的親戚在仔細地詢問了相關細節后,認為能做,能出面到銀行貸這個款,不過,有個要求,那就是所有的利潤三平分,也就是說,他也要參一股。狗子和哥們兒想了一會兒,同意了。
將近一年的時間,狗子真的發了。狗子買了別墅,添了汽車,為兒子換了私立貴族學校,也為老蔡夫婦倆配了保姆。狗子對老蔡說,爸,你以后就不要苦了。該吃的苦你都吃了,現在,也該你享福了。老蔡說,我享不享福沒有多大的事,你還是多考慮一下自己的事,小夢也不錯,如果你看可以,你們還是將婚結了。這樣,我也了了一樁心事。
狗子有了錢之后,小夢就很少能看到狗子。有了錢的狗子應酬逐漸多了,不是到飯店就是去賭錢。要說賭錢,狗子可是上萬上萬地賭,最慘的一次是狗子輸了四十幾萬,輸的時候,狗子的眼睛眨都不眨。這些,老蔡與小夢都是不知道的,只知道那一夜,狗子到天亮了也不見人影。
如果不是狗子有了錢,狗子早就與小夢結婚了。現在不一樣了,狗子有錢了。有錢了就要過有錢人的日子,就要吃得有滋味一點,穿得有品位一點,住得要講究一點,身邊的女人最好還要小一點。小夢可不小了,小夢已經三十多歲了,而且還是離過婚的二手貨,這些都是狗子有了錢之后的猶豫之處。上次,狗子與一幫兄弟洗桑拿,洗著洗著就與一個桑拿女進了包間,進去之后,就干了茍且之事。出來后,狗子對兄弟說,爽呆了。兄弟們斜著腦袋問,怎么個爽呆?狗子說,才十七歲,他媽的從沒嘗過這么嫩的。哥們兒聽了哈哈大笑。說,狗子,你真是要掉牙了,十七歲有什么,又不是沒開過苞。真要想嘗新鮮的,那就要找沒開過苞的。狗子說,這次不行了,下次吧。狗子就是這樣,離小夢越來越遠了。
狗子雖然不急著跟小夢結婚,這是狗子在打自己的算盤,所以,狗子不急,倒是狗子的三姨急了。三姨整天跟小夢的父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不結婚,拖著也不個事,那就先訂個婚也可以。狗子想,也是。反正訂婚也不是結婚。
訂婚不久,小夢生病了,到醫院也查不出是什么病。小夢病得還真是奇怪,能吃能喝,就是一直發著低燒。狗子見小夢這樣,提出帶小夢到上海的醫院去看看。小夢同意了。從上海回來后,老蔡問他,不要緊吧?狗子聽了,有點不耐煩,就沒有好聲氣地回答,緊是不要緊,但是要命的!老蔡忙問,怎么了,小夢得的是什么病?狗子說,是骨癌。
生了病的小夢是更加難以見到狗子了,即使見上狗子一面,狗子也會找各種理由離開她,時間一長,小夢就受不了。狗子與小夢之間的事,有多少都是外人不知道的。狗子在見了小夢沒多久,就帶小夢去賓館開了房,而且在訂婚后,小夢還為狗子流掉了一個孩子。現在,小夢病了,狗子的態度或多或少讓小夢灰了心。吵也不是事,鬧更不是個事。小夢想著自己是沒有多少活頭了,遲早都是要離開狗子的,只有自己走,大家都落得省心。
小夢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狗子。狗子的三姨最后一次見到小夢,是在集慶門的附近,見的時候,三姨尷尬得說不出話。再后來,大概是三四月之后,小夢死了。有次,小夢的媽媽對三姨說,你在集慶門看到小夢,那時的小夢已經跟一個吸毒的人同居了,那個吸毒的人是剛從牢里放出來的。我們都讓小夢回家,可小夢死活都不肯。她三姨,我,我說不口呀,小夢最后是在賣身呀!她用賣身的錢來給那個吸血鬼吸毒呀!三姨聽不進去了,三姨抹著眼淚轉身走了。
狗子后來又談了一個對象,是新疆到南京來打工的。這個對象姓竇,狗子就叫她豆子。豆子跟以往狗子接觸的女人不一樣,豆子說話輕聲細語的,吃飯的時候嘴巴張得很小,穿的衣服顏色都是以清淡為主,豆子還很愛干凈。老蔡見豆子這樣,也是中意得很,老蔡對狗子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在外面玩歸玩,這家里,還是要一個女人的。你要是覺得豆子還可以,就結婚吧,我跟你媽也倒騰不了幾年了。狗子說,我要跟豆子商量一下。
狗子跟豆子說了想結婚的事,豆子說,我肯定是要嫁給你的,但不是現在。狗子問,什么時候?你是不是在外面聽說了什么?豆子說,是我要嫁給你,跟你一起過日子,我跟你過,干嗎要聽別人嚼舌頭?豆子這樣說,把狗子樂得那個美呀,比吃了十八年的蜜都甜!狗子抱著豆子說,那你就嫁給我,說定了,可不許跑呀!豆子說,你說的還就是,我想讓你陪我到新疆去一趟,見過我的家里人之后,再說。狗子說,沒問題,不就是新疆嗎,就當做是一次旅游吧,說實話,我還從來沒去過新疆。
跟著豆子,一路到了新疆。見了豆子的家人,也吃到了許多的新疆特產。在新疆,狗子不但向豆子的家人獻上了從南京帶去的各種禮物,還在新疆的當地用花錢的方式為豆子的一家爭足了面子。豆子的家人同意了狗子娶豆子。
從新疆回來,狗子與豆子就正兒八經地結婚了。豆子之前是沒有婚姻的,所以,豆子在結婚后還可以為狗子再生一個孩子。狗子很高興,尤其是在豆子生了孩子之后。豆子生了一個女孩,不僅狗子是高興,老蔡老夫婦倆是更高興,有了一個兒子再生一個女兒,合起來就是一個好呀。好!好!老蔡老倆口樂得是合不攏嘴了。
向來是討了巧的人受不得慣,這新疆來的豆子也是這樣的人。嫁給了狗子后,豆子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閑著的時候,豆子就逛街,就上網。錢,在狗子家已經不成問題,反正,現在狗子有的是錢。豆子這樣的來回折騰還不嫌夠,最后,竟背著狗子偷偷地有了小情人。小情人比豆子小六歲,戴著眼鏡,看上去很斯文,估計是在網上聊天認識的。聊天歸聊天,怎么聊到床上了?聊到床上也沒事,反正狗子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大不了離婚。這是豆子想的,哪教狗子一天到晚都見不到人。
一天,狗子正賭在興頭上,派出所打來電話,讓狗子到派出所去一下。狗子倒是懵了,我在這里賭得好好的,你警察不來抓我,還讓我自己送上門,不行,不去。狗子沒去。警察接著又打來了電話,是你太太的事。我太太,豆子能有什么事?她不是說下午要去美容嗎?這女人,吃飽了還找事撐著,真是!狗子不高興地下了牌桌,出門開車往派出所的方向駛去。進了派出所,警察核對了狗子的身份后,告訴狗子,你的太太涉嫌賣淫嫖娼,現在我們要拘留她。狗子一聽,就急了,警察大人,你有沒有搞錯?警察說,我們已經掌握了證據,男女雙方現在都被我們扣著。你最好還是跟你太太再溝通一下。警察將狗子帶到看押豆子的房間,見了狗子,豆子就是一個勁地哭,豆子什么話也不說。狗子說,你不說話,是對的。你什么也不要說,我馬上找人將你弄出去。
后來,狗子花了四萬多塊錢,將豆子弄了出來。豆子出來后,就離開狗子去了新疆。盡管,豆子一直都沒跟狗子說,是跟小情人開了房間才進的派出所,對于狗子來說,豆子說沒說,意義都不大,因為,那個小情人已經跟警察交代了一切。
此后,狗子更加喜歡賭錢,喝酒,嫖女人。老蔡再說什么,那都是廢話了,狗子已經不聽任何人的話了。狗子不僅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說話,他自己也是懶得說話。只要有時間,只要有錢,狗子就過著聲色犬馬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狗子喝酒喝得吐血,那幫兄弟才真正慌了,他們將狗子送到醫院,醫生說,不是喝酒喝多的問題,你們還是到腫瘤醫院再看看。兄弟們一聽,腫瘤醫院,那不是患了癌癥才去的地方嗎?狗子這次是鬧大了,慌了手腳的難兄難弟趕緊打電話給老蔡。半小時不到,老蔡趕到醫院,然后,將狗子轉到了腫瘤醫院。
一天后,經過一番化驗拍片診斷,醫生很明確地跟老蔡講,狗子患的是肝癌,而且是晚期。老蔡聽了,佇在醫院的樓梯口,大約過了十分鐘,老蔡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起來。老蔡一邊哭,一邊罵道,狗日的狗子,你活到頭了,你丟下我們不管了,早就知道你是活膩了,狗日的東西呀,你要走了!老子從小將你養到大,不容易呀……任憑老蔡老淚縱橫地在哭訴,在謾罵,狗子都聽不到了。此時的狗子躺在病房里處于昏迷中,護士說,狗子剛才在拉血,拉的都是黑乎乎的血。
這一年,狗子剛好是四十歲。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