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天使愛美麗

公子羽

奧德麗·多杜(Audrey Tautou)一頭烏發(fā)，嗓音清脆，21歲前，是生活在格林童話里的拇指姑娘。她出生于法蘭西生產黑莓口味葡萄酒的小鎮(zhèn)伯蒙，長大在謝爾河上游的蒙呂松。陽光充裕的童年使她身上從不乏野性，這種平靜而執(zhí)著的力量，讓她直至成年也未把孩童般的狡黠從眼神中收走。1998年的貝賽爾電影節(jié)是多杜華彩篇章的起始，她獲得“最佳新人獎”，可是，那時候她還不是太惹人注意，還只是一個羞澀的小女孩，甚至和陌生人多說幾句話就會臉紅，眼神也總是不自覺地盯著自己的鞋子。和法蘭西文化孕育出的傳統(tǒng)美女不同，她既沒有道地的巴黎口音，也沒有高貴雍容的儀態(tài)，和朱麗葉·比諾什、蘇菲瑪索相比，她更是那么的不起眼。在托尼馬歇爾的電影《維納斯美容院》拍攝現場，這位著名的女導演甚至為自己草率的決定而后悔萬千，瞧，奧德麗的耳朵看上去是那么的怪，奧德麗的頭發(fā)看上去是那么的糟糕，她不像個演員，更像是個赤腳的野孩子。可是當開拍5分鐘后，托尼就發(fā)現了這個小姑娘的與眾不同之處——奧德麗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不再是一個演員，不再是奧德麗，她是故事里的瑪麗，她是美容師，她愛上了一個60歲的前任飛行員……沒人能在看過電影后忘記她的出現，因為那雙眼睛就像盛夏的黑葡萄，閃爍著水彩一般的明快。

17歲時還是一名電話安裝工的熱內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或者看到的是與全世界的人不同的東西，那么這一點‘不同將是最感動我的地方。”

或許正是看到了奧德麗的不同之處，熱內被《維納斯美容院》海報上的奧德麗所吸引。然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天使”，這世界擁有了“愛美麗”。

現在再看這部2001年的電影，盡管你可以在《神婆美少女》、《安琪狂想曲》、《西班牙旅館》以至《美麗壞東西》這些電影里看到奧德麗，但是卻不能不承認，《天使愛美麗》才是真正屬于她的。電影讓你貼身閱讀一個個彼此隔絕的靈魂，閱讀人間的孤獨與歡樂，而那個普通的咖啡館女招待，她的眼神無辜，嘴角上翹，她仿佛塵埃里的花朵，不聲張，不搖曳，只是在那里靜靜綻放，無數次，或許你都會與這樣衣著老土沉默寡言的姑娘擦身而去，可你此刻知道她的往事。因為你閱讀過她的那些頑皮的成長：她把手插進豆子里，她把櫻桃做耳飾，她把草莓套在十個手指上……還記得電影里那個小故事嗎?有個男孩，離開了家，結果在德國的高速公路上找到他后，他對警察說——我只是想看看星星。

終于，你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也曾擁有無拘無束的年代，也在星空下見證了自己的逐漸蒼老。

奧德麗的身上內斂著含蓄而奔放的自由，讓生怕沾染上左岸憂愁的人們?yōu)檫@荷袂翩躚的精靈而傾倒，當然，也為她小家碧玉的聰明，為她古靈精怪的美麗。而她卻不甘心就這樣被定型，她喜歡的只是拍電影時的感覺，甚至還有同熱門男演員合作的機會和選擇。可在奧德麗的字典里，蒙娜麗莎的美麗并不只來源于一種可以被機械化復制的微笑，朦朧的遠山近景應該都是美麗的形式。所以，當熱內這個充滿野心的家伙，在2002年奧斯卡頒獎典禮前兩天的一個舞會上問奧德麗，是否愿意再和他合作另一部電影時，奧德麗就毫不含糊地答應了下來：“沒問題，無論是什么電影都行!”

于是，奧德麗在《漫長的婚約》出現時，雖然和愛美麗一樣，性格自閉、孤獨、頑強，與普通人總有些不同。可她卻已經全然變換了不同的面目，在電影里，她的心頭被放上了命運沉重的砝碼，那是炮火紛飛的年代，為了一紙婚約，她是等待愛人從戰(zhàn)場歸來，并苦苦尋找他的女子。鏡頭外的奧德麗欣賞自己扮演的這個舊年華里的女子，她是個跛子，可是什么都不能把她阻擋，談起這部法國電影史上投資最大的制作，奧德麗說她欣賞這個女子的傲慢，勇敢和強壯。

她和湯姆漢克斯在盧浮宮實地拍攝的根據紅遍全世界的暢銷書改編的電影《達芬奇密碼》已經開拍，她最喜歡維克多雨果、奧斯卡·王爾德和保羅·奧斯特的小說，最喜歡查爾斯波德萊爾、特里斯坦·查拉的詩歌，精通德語，殺時間的時候經常聽拉威爾、莫扎特、肖邦的旋律。可是她同時也有點迷信，比如不喜歡黑貓，也不會在梯子下面走，會經常敲木頭，除非確信會去做，否則從不談計劃

那么演過如此多的別人，她又是怎樣解讀自己的呢?

“我是一個有情緒起落的普通人。我不去分析自己所以我并不太了解自己，我也不想去了解。我認為我有點散，但我并不介意。我活著不是為了問自己一堆問題。”對此，奧德麗做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她給自己下的定義是：“我很悲觀，但是你不會從我的臉上看到這個。”

王朔在《過把癮》里形容這世界上有一種女子，好比美老爺手中的大刀，華麗且鋒利無比，能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有時候你會看到這樣的女孩。而你抓不到她，你只能在某天黃昏的街角看到這個女孩從你的身邊走過，這時候你剛好與她走著相反的方向，又或者在星期天的咖啡館，你剛剛坐定，她卻已經起身。你從不知道曾經在什么地方見過她，可是她的面容身形卻總能讓你內心劃出一道閃電。

這是平凡之所以造就的華麗與鋒利。

那種繚繞的感覺，就像香煙燃燒后的灰燼，雖然不甘這百轉千回后的唐頹，卻始終難抑內心莫名歡愉的驅使。

奧德麗·多杜就是這樣的女子。

(摘自《時間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