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人文精神與當代職業教育

對人文精神的呼喚，正日益成為社會的一個熱門話題，并引起了教育界的普遍關注與高度重視，國家基礎教育課程改革就把人文素質的培養作為目標指向之一。那么，職業教育呢？與社會、經濟發展關系最為密切的職業技術教育，理所應當地需要關注這一走向，把培養學生的人文素質納入職業學校的培養目標。如何實現這一目標呢？其實中國傳統儒學思想中不乏人文精神。挖掘儒學人文精神，將其植入當代職業教育，必將顯示巨大功效。

一、儒學人文精神基本內容

人文精神實質上是科學思想和民主思想的基礎。由中國古典的“人本”“孝”和“泛愛眾”等思想推廣開去，便形成了包括貴和、人本、誠信、篤行等豐富內涵的儒學人文精神。

1. 貴和精神

《易經》“兌”卦中，“和”是大吉大利的征象；在《尚書》中，“和”被廣泛的應用到家庭、國家、天下等領域中去，用以描述這些組織內部治理良好、上下協調的狀態。

《國語·鄭語》和《左傳》記載史伯論和同及晏嬰論和同，都以“和”為諸多形相的沖突融合，以“和實生物，同則不繼”[1]（卷16《鄭語》）為宗旨，和首先要承認多元、多樣事物的存在，而不是單一、同一、唯一的同，“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東西方的神創論、天創論、理念論都是單一論、唯一論，具有強烈的排他性，中國古人“和實生物”的觀念，回答了世界萬物從哪里來的根據、根源問題。

儒學的創始人孔子繼承《左傳》《國語》的思想，他認為在人與人關系中，“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2]（卷7《子路》）君子聽取多數不同的意見，團結大多數人；小人聽不得不同意見，搞結黨營私。這表現了兩種不同的人格理想、道德情操、思維方法和價值標準。若小人當政，就會排斥不同意見的賢明之士，任人唯親，搞專制獨裁。因此，孔子認為為政應“和”。這里所謂“和”，除“和而不同”外，還應寬猛相濟，才能達到恰到好處的政和的情境。這就是孔子大倡的中庸思想。孔子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反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孔子說，君子的言行都按中庸的準則去做，而小人卻違反了中庸的準則。君子之所以能做到中庸，是因為君子做事時時處置恰當；小人之所以違反中庸，是因為小人做事肆無忌憚。接著，孔子又進一步做了論證。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孔子說，中庸之道之所以不能廣泛推行，我是知道這個原因的，聰明人超過了它的界限，愚蠢的人又達不到它的要求。中庸之道之所以不能普遍讓人明白，我也是知道它的原因的，有道德的人理解過高，沒有道德的人卻理解太低。人沒有不吃不喝的，卻很少有人能（準確地）辨別出食物的味道。孔子在這里大講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實際上就是談的事物的和諧狀態。

2. 人本精神

孔子的人本精神不僅在把人當人看，尊重人格，而且看重如何做人，怎樣做人？關懷人的內在道德修養。在孔子的仁學中，充分體現了人本精神。他所說的人，只是人，是具有人格的人，而不是其他外在要素的附屬品或派生者。因為孔子仁學的核心是講人，所以仁學也可稱為人學或人本學。

仁之所以說是人的內在超越，首先在于仁與人在內涵上有互相貫通、圓融之處。如“泛愛眾，而親仁”。[3]（卷1《學而》）是講博愛大眾，親近有道德的仁人。仁與人的內在聯系，是超越的基礎。其次，人應該是有仁德的人，無仁德就不是人，人與自我超越為仁。仁是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行為規范或道德標準。“仁者愛人”，愛人是人的自我覺醒和自我肯定，仁是人的自我實現和自我完善的內在超越。再次，愛人雖意味著由主體而及于客體，但要求由主體自我做起，樹立主體性人格。克己的“己”非指人的私欲，而是指約束、克制自己，就是發揮人的主體性和能動性，協調人的視聽言行等活動、行為，都符合禮的要求。孔子強調“為仁由己”，實是內圣的道路，他試圖將內圣與外王統一起來，以貫徹他的仁（人）本精神。

儒家強調泛愛眾的人類之愛的人本精神（人道精神），當儒學在強調“仁”要從自我做起的時候，就確認個體主體的獨立人格和尊嚴，標志著個體主體的自覺。個體主體的提升為類主體，并從人性的普遍性說明人的類存在，天、地、人三才凸顯人在天地間的特殊作用和價值。儒學對個體主體和類主體的地位、作用、價值的獨立性、尊嚴性的肯定，即是人本精神的確立。

3.誠信精神

誠信是儒家的優良傳統。儒家歷來以誠實守信而著稱于世。

（1）傳統儒學關于“誠”的內涵

儒家言“誠”始自《中庸》，《中庸》的核心觀念就是“誠”。《中庸》是怎樣論“誠”的呢？《中庸》稱：“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4]（《中庸》，31頁）“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之，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5]（《中庸》，34頁）在這里，“誠”作為道德品質首先是被賦予“天”的，天“為物不貳”，亦即其自然運行時所顯示出的真實無妄的特點就是“誠”，“誠”是“天之道”。人未能有“誠”，故須求如天一般的“誠”，合于天道。《中庸》還說：“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6]（《中庸》，31頁）此即是說，能合于天道的“誠者”具備“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這樣一種圓融透徹、無所滯礙的心靈境界，而且，這樣的“誠者”亦即圣人。《中庸》在這里實際上指出了“誠”之于人的意義：“誠”提供了一條使人由凡入圣，成為擁有獨特心靈境界的生命超越者的途徑。故此，《中庸》還有這樣的贊嘆：“惟天下至誠……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茍不固聰明圣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7]（《中庸》，38—39頁）

（2）傳統儒學關于“信”的內涵

儒家創始人孔子未直接談到“誠”，對“信”卻言之甚多。孔子相當重視“信”，《論語·述而》稱：“子以四教：文、行、忠、信。”[8]（《論語》，99頁）“信”為孔子“四教”的科目之一。孔子又把“信”和“恭”“寬”“敏”“惠”一起并列為“五德”[9]（《論語》，177頁）。孔子在如下一段和子貢的對話尤顯示他對“信”的重視：“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10]（《論語》，134—135頁）在這段對話里，孔子認為，對國家和社會來說，“信”比“食”和“兵”更為重要。

為什么要講“信”？孔子說得很平實。他認為，對一般社會成員來說，人若無信用，一如車無軸輪而不可運行；對于統治者來說，“信”是治理國家的必要手段，“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11]（《論語》，49頁），“信則民任焉”[12]（《論語》，194頁）。孔子沒有直接把“信”同個體實現生命超越從而獲得至高心靈境界聯系在一起，在孔子眼里， 之所以要講“信”，在于它是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原則，對它的恪守能帶來維護社會穩定以及社會成員和諧交往的實際效用。

誠信可以使我們的道德保持其真實性，可以使我們的言行保持其真實性，可以使我們所創造的價值保持其真實性。

4. 篤行精神

篤行凸顯于儒學入世品格和剛健精神，是儒學積極投身現實社會、奮發進取、自強不息、追求自己理想價值實現的精神。儒學認為，憂患精神的化解，樂道精神的實現，和合精神的追求，人本精神的弘揚，都有賴于篤行精神的支撐和踐行。儒學因其具有入世品格和剛健精神，便激發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擔當意識和憂患精神，提升了處貧賤而樂于救道的樂觀精神，探索了“和實生物”和化解人與自然、社會、人際沖突融合的和合精神，培育了仁者愛人，民貴君輕，水（人民）能載舟覆舟的人道（人本）精神。在憂患、樂道、和合、人本四精神中，都蘊涵著篤行精神的意蘊。

孔子既重視認知主體和知識的來源問題的探討，又強調行的價值，講求學與行、言與行的一致、融合。孔子主張聽言觀行，重視對行的考察，“君子不以言舉人”。[13]（卷8《衛靈公》）這是選拔人才的重要原則，否則能說會道者、阿諛奉承者會被選擇上來，而埋頭苦干者、能干實干者就會被冷落。孔子看到了言與行、知與行的沖突分裂，主張轉知為行，知行統一的篤行精神。孔子認為有識之士，不應貪圖安逸，而應該走向社會，服務于社會，否則無做士的資格。他鄙視“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者。

《中庸》據朱熹考證是“子思之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大體可信，可作為思孟一系的文本。《中庸》凸顯了自強、剛健的篤行精神：“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學——問——思——辨——行，這個次序是重篤行的知行融合，行是檢驗學問思辨的尺度，以及實踐學問思辨的過程。學問思辨行的價值目標，是要獲得預期的成效，所以學問思辨行是統一的過程，而每一階段都包含著行。無行，學問思辨就不可能取得成效。

儒學的貴和、人本、誠信、篤行精神是中國人文精神的體現。這些是本體人對于自然環境的惡劣變化，社會環境的腐敗、兇險，人際關系的錯綜復雜，心靈環境的孤獨、苦悶等的思考和回應，是對人的生命的尊嚴、價值、意義的重建，是人對價值理想的終極追求。

二、儒學人文精神與當代職業教育

一種精神能否因得到人們的青睞，從而大行其道，大放異彩，特別是其能否為現實服務，以實現它超越時空的歷史價值，這不取決于其言詞表述的高深玄妙，而在于其是否適應現代人類的需要或時代精神的呼喚。儒學人文精神亦是如此。

當代職業教育在高舉科技大旗的同時，卻冷落了人文精神。職業教育人文精神的缺失不僅影響了職業教育的地位和發展，而且也導致在職業教育過程中對人的漠視甚至扭曲。

如何追回逝去的東西？儒學人文精神不失為一劑良方。

1.以儒學人文精神精髓為職業道德教育內容的核心

儒家一向以修身立德作為教育的中心。職業道德教育應受到儒家這一傳統的影響。要把職業道德作為儒家傳統倫理道德的擴展和延伸。因此，以 “四維”（禮、義、廉、恥）“八德”（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為主體的儒家傳統倫理道德，應是職業道德教育的核心和基石。儒家傳統道德應成為職業道德教育豐富的、寶貴的資源和內容取向。

從小學到初中，以“四維八德”“五倫”為主體的崇尚孝親、尊長、敬老、慈幼、明禮、尚義、重廉、知恥的儒家傳統道德，應是職業前道德教育的主線和核心。這種系統的循序漸進的社會公德教育，在青少年整個道德教育過程中有助于夯實基礎，培養青少年形成良好的職業倫理素養，對于高中分流后的職業道德教育，能起到非常重要的奠基作用。

2.與時俱進，不斷改革職業道德教育

面臨自身的不足和新的沖擊，我們需通過改革來學習、借鑒國際社會的先進潮流和經驗，縮短差距。因此，面對瞬息萬變的信息社會，面對新的時代特征和社會需求， 我們應把職業道德教育置于整個教育改革系統工程的宏觀背景下進行審視。德育課的課程標準要努力體現學校德育改革人本化、多元化、綜合化和科學化的方向。高級職業學校的課程標準要體現職業教育改革未來化、國際化、統整化和彈性化等趨勢。

職業教育改革要以培養21世紀的健全國民為總目標，改進職業道德教育，加強涵蓋職業道德、敬業精神、創新思想、文化陶冶、生涯規劃等要素的人文素質教育，培養完整的人格，提升技職人力資源的層次。

3.兼顧公德與私德，重視調整群己關系

要在職業道德中建立新的人倫規范，以適應工商社會的需要。在儒家傳統“五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之外，還需要建立另一種調整群己關系的倫理，以規范個人與陌生大眾的關系。

4.注重職業道德行為規范的訓練和養成

職業道德教育的最終目的在于培養受教育者在道德認知的基礎上具有積極的道德行為。行為習慣的養成在職業道德教育中舉足輕重，實踐訓練更是重要的環節。因此，一方面要把職業道德教育的內容概括為若干中心條目，然后圍繞條目細化設計若干實踐條目（實踐行為規范），并循序漸進，不斷實踐，反復訓練，以形成習慣，達到知行一致。另一方面開設職業道德實踐活動，每周均安排有各種形式的團體活動，如通過群育活動讓學生從中體會和認知修身克己、推己樂群、積善助他、互助合作等群己關系規范，把握群己關系道理。同時，建立日常監督、檢查評比等管理措施，營造授課育人、演練育人、活動育人、環境育人的格局。

5.在職業道德教育中注重師生關系、教師形象、師德修養和校園倫理

教師的職業道德是學校倫理道德即“校園倫理”的主體。師德的內涵為：因材施教、合而不同、通情達理、公平客觀、有教無類。因而要重塑教師正面形象，要求教師重視職業道德教育的境教、身教，重視自身職業精神、職業倫理的培養。職業道德教育過程的諸多環節，都要依靠師生互動與交往來達到教育目的。因此，重視師生關系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6.注重學校、家庭、社會職業道德教育力量的整合

在職業道德教育中，要重視學校、家庭、社會三方面教育力量的整合。首先抓好學校這一職業道德教育的核心，發揮學校教育的可控性和輻射功能。家庭是每個人倫理生活開始的場所，倫理道德是家庭教育的主要任務。因此家庭教育尤為重要，通過親子教育（家長學校），明確父母對子女的教養責任。社會機構也要將職業道德的宣傳教育列為有關文化活動的重要主題，大眾傳媒也盡到宣傳的職能。要使學校、家庭、社會的教育相互配合，力量整合，發揮出三管齊下、三頭并進、三位一體的整體化教育效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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