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久戰

“叮鈴鈴鈴鈴……”上自習的鈴聲干脆而響亮。

“現在什么都改革，可這學校的鈴聲幾十年了老是這音也沒個創新……”心里想著這個可笑的問題，夾起教本，向著已站了十多個春秋的三尺講臺疾步走去。“這是個被人們譽為天底下最光輝的事業，我還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可惜起早貪黑、忙忙碌碌，但直到今天還未有任何成就 ……”

“起立，老師好！”瞧我的學生多有禮貌，自習還問什么好。

“同學們好！”我微笑著掃視一周點了點頭。

“報告老師。” 班長“唰”地站了起來。

“什么事？”我一臉嚴肅，心想不舉手就說話，打什么小報告嗎？

“支星和支欽在您進教室前打架！”班長用很不滿的口氣說。

“那你及時制止不就行了嗎？”唉，眼看準備的輔導是進行不成了，試試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制止不了！誰托架就打誰，他們一個把一個還往死里捏！”班長一臉的委屈和生氣，生怕我輕饒了他們。

“噢，這么嚴重！”我真有點吃驚，急忙掃瞄這兩個制造動亂和不安全隱患的家伙。

首先被發現的是支星，他灰白著臉，頭往窗外扭著，并不看我。接著看到不遠處坐著的斗氣十足、還喘著粗氣的支欽。支欽直視著我，不知是在等待宣判還是什么。顯然，今天的事不給個裁判和了斷看樣子完不了，可能還會有大的“戰爭”在后邊。若是以前，問明原因后，就先批評制造事端的一方，再教訓不省油的一方，也就是各打四十。說一通同學相處之道禮貌謙讓，提高自身修養之類的話。今天，不能這么做了。

“下來其他同學上自習，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他倆現在還耍牛樣，一會叫你們牛不成。我一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一邊設想著怎樣當今天這個包青天。怎樣能在最短的時間達到教育的目的……

“報告！”他們已在我的辦公室外。

我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表情，我要用威嚴的表情來震懾他們，使他們盡快承認自己的錯誤，并能悔過改正。

“進來！”我有意省去了請字，并加重了語氣。

他倆進來，姿勢實在令我生氣。支星繼續歪著脖子，向一旁瞪著他那對大眼睛。那種神情，幸虧不是我的孩子，否則，我真會給他兩記耳光，殺殺他的威風。我再看支欽，他直視著我，好象是讓我公平裁斷為他申冤，錯的絕不是他自己。

我壓低拉長了聲音：“你倆誰先說？”

沉默。

我按耐不住怒火大聲喝問：“你倆誰先說？”

依舊是沉默。

又是一個例外，既不是“惡人先告狀，也不是大喊冤枉”。看來只有分而擊之了！

“好吧，給個民主發言的機會不要，那就支欽先說吧！”

我不得不妥協著改變語氣。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打我。”支欽有些激動的聲音終于打破了沉默。

“為什么呀？總有原因吧？”我不失時機地追問。

又是沉默。

“你為什么打人”？我把臉轉向支星。

“他罵我。”生硬的回答。

事情的起因我已經明白了。“他罵你，你就打他。他的個兒比你小，應該嗎？”我開始使用慣用招數，先批評比較強大而且先動手的一方。

“他罵我媽！”支星的臉有些扭曲，大眼中除了憤恨還有大顆的淚花，但頭仍往一旁扭著。

以往，遇到類似情況我會反駁：“這個理由能站住腳？別人罵你一句，你就有理動手打人嗎？你可以以惡制惡嗎？”這次我沒這么問，原因我理解支星，他不同與別的孩子，他生活在特殊的單親家庭，他只有媽媽，他的媽媽是不可隨意侵犯的！現在如果再問是怎么罵的沒有任何價值，而且本來就沒有那個必要。于是我又把頭轉向支欽。

“你罵人對嗎？”盡早認錯算了。

“他用拳打我的頭，還捏我的脖子！”支欽很傷心的樣子。

看來他雖是麻煩的制造者，但也是“戰爭”的受害者。講道理似乎作用已經不大，他們可能背得出《小學生日常行為規范》的條文。那就發揚民主吧！

“那你說個處理辦法！”我看著支欽商量著問。

又是不語，而且還讓他的臉轉向了一邊，我那個氣啊！

“支星，那你說個處理意見。”我向他投去希望的目光。

他沒有吱聲，臉還是向另一邊撇著。他可能認為自己受的傷害更大吧！

看著他倆，我頓時有一種好失敗的感覺！批評一通讓他們一走了之吧，他們內心都會不服，都認為自己太吃虧 。可這樣問來問去，他們又不接招，真是“沉默是金”啊！我幾乎沒了辦法。我們三個保持著沉默。我頭腦中急速地優選著解決的策略：游擊戰、孫子兵法……好象能用的都用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對，我要讓他們自己主動化敵為友，一解怨氣。

“你們之間的矛盾太大，老師還解決不了，但我相信你們倆會有好辦法，想好了對我說。”我按預想打出第一張牌。我有意做了幅度很大的動作找了本書，然后做出下大勢看書的樣子，側對著他倆看起書來，卻不時的用余光偷看一下。一分一分的時間過去了，不見動靜，他們的臉向相反的方向撇著。

自習下了，沒有反應。

校園里回響起學生放學的歌聲，還是沒有反應。他們會不會按我的設想和解呢？一分、兩分……聽著時鐘的嚓嚓聲，偷窺著他倆那頑固的臉，我有點擔心起來。

三十多分鐘過去了。好長的三十分鐘，簡直和三十節課差不多長了。我又偷偷看了一眼，有情況：支星已把臉轉向了支欽，并且用左手輕輕碰了碰對方，支欽也慢慢地把目光移向對方，他們相互微笑了一下，支星用頭給支欽示意了一下要向我說話，支欽會意地點了點頭。

我裝作更加認真看書的樣子。

“老師！”支星的聲音。我沒有吭聲，以顯示自己在認真地看書。

“老師！”支欽也開口了。

“噢！”我這才轉過身正對他們。

“你們有辦法啦？”我心平氣和地問。

“老師，是我不對，我錯了！”支星的大眼翻了翻，我又看了看支欽。

“老師，是我不對，我不該罵人！”支欽自責地說。

“那你們認為咋解決？”我有點喜悅。

“我向他道歉！”他倆異口同聲。

我心里那個高興呀！

“那就當著我的面道歉吧！”我非常和藹地說。

他倆手拉手，對視著，有點不好意思地互相說了“對不起！”

這時我又嚴肅起來：“同學之間要互相尊重、言行都要講文明禮貌……同學之間能有多大的矛盾？無非是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互相忍讓一點，相互多一點理解。你們要倍加珍惜同學間的友誼，不要因很小的一點問題就義氣用事，使矛盾擴大而傷害感情。當你們將來長大成人，走向社會后，都會非常懷念同學之間那種純真的友誼……”

“老師，我們明白了。”他倆嚴肅而誠懇地打斷了我。

“那你們的意思？”我沒有把話問完。

“我們寫檢查！”表情是那樣的堅定。

“好吧！我送你倆回去。”我開始收拾辦公桌。

“不用了，老師，已經很麻煩您了！”支星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我還是跟了出去。

他倆在前面走，不時回頭說聲：“老師，回去吧，別送了！”他倆手牽著手越走越快，我慢慢已經不能跟上，漸漸看著他們歡快地消失在暮色中。我很自然地抬起右手，做了個“V”在眼前晃了晃。

責任編輯丁洪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