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伯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老人,他早年當過兵,腿有點瘸,常常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綠軍裝。他最大的嗜好,便是下棋。
我也是一個棋迷,漸漸地跟馬老伯熟悉起來。我常跟馬老伯說:“跟我講講你腿是怎么傷的,好吧?”馬老伯微笑著問我:“想聽嗎?”我誠懇地回答:“想聽。”“那好,贏我一盤棋。”馬老伯說得很認真。我一下便英雄氣短了,想贏馬老伯一盤棋,談何容易。
不過,近來我的棋藝也有了長進,以前同馬老伯下棋他得讓我一副車馬炮。現在不用讓了。雖然還是盤盤輸,可是比讓車馬炮還是體面多了。
終于在一天傍晚,我邊跟馬老伯下棋,邊問他:“馬老伯,你的腿是怎么傷的,可以告訴我嗎?”我想,他的傷腿里一定有個感人的故事。
馬老伯被我的提問觸動了,許久,他才慢慢地給我講開了:在一次執行任務時,我們班被敵軍的一個連包圍在密林里。我們仗著有利的地形,跟敵人展開了激戰。但是,敵我的兵力太懸殊,激戰到最后,只剩下我和班長兩個人了。班長的左肩上中了一槍,我替班長簡單地包扎了一下。班長說:“小馬,咱倆一起出去的可能已經沒有了,我掩護,你撤走。”
“不!不管怎么樣,咱倆都要在一起。”我是副班長,平時跟班長情同手足,我絕不會扔下負傷的班長自己撤走。
“我是班長,你聽我的命令!”
“不!”我含著眼淚堅定地搖搖頭。
班長沉默了片刻,猛地從上衣兜里掏出一疊被鮮血染紅的紙對我說:“小馬,這份情報對我們很重要,我身上有傷,撤不出去,你要親手交給首長。”
“班長,不!”
“小馬,不能猶豫了。”班長的聲音和握著情報的手在顫抖著。
我別無選擇地接過情報,小心地藏在貼身的衣服里。我成功地沖出了敵軍的包圍,這完全是靠班長拼死的掩護和有利的地形。不幸的是,我的腿上中了一槍,只能一點一點地向前爬行。
那密林里的槍聲停了,班長的情況可想而知。當時,我腿上的傷疼痛難忍,身體也疲憊極了,我真想停下來歇一會兒。可是想到我身上帶著重要的情報,想到班長和全班的戰士,我的心里像燃燒著一團火,爬行的速度更快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躺在戰地醫院的病房里了。我吃力地對旁邊的人說:“我有一份重要的情報,要交給首長。”望著來到我身邊的首長,我掏出那份情報含著眼淚說:“這是班長給您的重要情報,我們全班都……”
首長微微顫抖的手打開那浸著班長鮮血的情報,默默地看了良久,大滴的淚珠落在那張被鮮血染紅的情報上。 “首長,這情報真的很重要嗎?”我低聲問。
“很重要,很重要!”首長深深地點點頭。
后來,我才知道,那其實不是什么情報,只是幾張白紙——被班長的鮮血染紅的白紙。班長為了讓我活著回到部隊,巧妙地欺騙了我……
馬老伯講完了他的故事,便一動不動地坐在長椅上,他也許是在懷念那次戰斗中走了的班長和戰友們。我默默地望著馬老伯,猛然覺得,他像一尊雕像,在夕陽中顯得蒼老而輝煌!
趙世祿摘自《張家口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