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樹脂,本來很卑微,時間看上了它,給了它一個非常動作,滴到了一只丑丑的蒼蠅身上,幾十萬年后,它改稱琥珀,有了連城身價。
有一塊石頭,只是花紋奇怪了點,雕刻匠在它身上刻了個皇上的名字,就在那平平常常的幾分鐘里,它來了靈性,來了威嚴,它不再叫石頭,甚至也不叫玉,叫璽。從此有了呼風喚雨的神力,用它調遣千軍萬馬也不在話下。過了一些時日,也只是皇上換了個名字,一根稻草也不肯聽它的了,本質上,又還原為一塊石頭。
有一顆種子,丑陋,細小,烈日曬了它幾個月,洪水沖走了它,埋在陰溝里幾個月,焦皮爛骨了,又被狂風刮進了懸崖石縫,只有一星塵埃體恤著它,但就這里點兒塵埃,它也未忘記發芽。接著,根須顫巍巍地抱牢了巖石,支撐著一個無畏的軀體,立在那里100年、200年。后來,它成了名松,有了名字,上了畫冊,成了著名風景。
有一種買賣,比如買賣阿拉斯加,151.9萬平方公里,720萬美元,每英畝2美分。當時俄國的大臣都認為沙皇做了件十分劃算的事,而每個美國公民都在罵亞華德國務卿混賬、愚蠢。過了50年,有人發現劃算和混賬打了個翻。再過了50年,所有的人都發現劃算死了的是美國人,真正糊涂的改成了俄國沙皇。
有一類能耐,比如萬有引力,就每個粒子的相互作用來說,它是4種宇宙力中最弱的一種。但,它能疊加,它能作用到非常大的距離去,于是,它在不知不覺中操縱整個宇宙,使一個個碩大無朋的星球都按著它的旨意運行不已。
有一種事情,比如1945年在廣島、長崎扔的那兩顆原子彈,當時看太好了,太有力量了。過了些時間,發現這事不算太對;又過了些時間,發現這樣做有悖人性;再過了些時間,不僅挨炸一方認為是種罪孽,就是深受納粹、日寇侵害的一方也在認真反思,感到有全面銷毀核武器的必要。
有一種歷程,比如瀑布的歷程,剛一起步就喧嘩上了,那樣雷霆萬鈞、不可一世,那樣跌宕磅礴、叱咤風云。但是,當知道它想的是奔向大海的時候,我們發現,它在它的目標方向上其實只前進了很短的幾米。
有一種人生,像那種石頭,像那種琥珀;有一種人生,像那顆樹種;有一種人生,像那種買賣,像那種萬有引力;也有一種人生,像那樣的瀑布、那樣的原子彈爆炸……一時一事的沉淪或榮耀并不足為訓。時間和空間是最公正的,但,它又是最喜好調侃的,細想想,我們的那些懊喪無不是因為我們的近視和浮躁。
狄馨摘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