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以先大學畢業后,不愿意按部就班地在小城當美術教師,辭職后,南下廣東淘金去了。
誰曾想,經濟發達的南方,藝術類院校畢業生的工作更難找,厲以先在廣州市輾轉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一氣之下,就帶著畫具到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采風畫畫去了,他要用實際行動證實自己的才華和價值。
采風結束,回到廣州,厲以先把飽含自己汗水和心血的畫作擺上繁華的鬧市街頭出售時,才徹底服了輸,別說買畫,就連駐足觀看的人都很少。幾天下來,賣畫所得,還不夠自己的吃住,從家里帶來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厲以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悶不安中。
這天,厲以先在畫攤邊閑著無聊,就將他在桂林采風時隨手錄制的溪水濺石、鳥鳴幽谷的天籟之聲通過隨身攜帶的小錄音機放出來,喧囂的鬧市上頓時響起了都市人久違了的自然之聲,那啾啾鳥鳴、嘩嘩流水,令都市人耳目一新,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聆聽,厲以先也被自己錄制的聲音陶醉了,仿佛又回到了作畫的激動和忘我中……
厲以先正閉眼品味著,被一個行色匆匆滿臉愁容的中年男人叫醒了,中年人急切地問厲以先:“太好了,我總算找到了,你賣嗎?”厲以先疑惑地看了中年人一眼,一指擺了一地的畫說:“不賣,我擺這展覽啊。”中年人笑笑:“你誤會了,我不買你的畫,我要買你錄音機里的聲音,怎么樣?”中年人見厲以先還在發呆,又說:“你跟我去我家一趟,就知道我是真心要買你錄制的聲音了。”
厲以先真就跟著中年人去了他家。這才知道中年人的老父親從事了一輩子野外勘探工作,退休后得了老年性癡呆癥,且伴有間歇性神經病,多方治療不見效果。中年人偶爾發現只要老爺子聽到電視里有林濤鳥鳴聲,就會顯得格外安靜,可電視節目播放又非人為控制,中年人正苦于無計可施,今天意外地聽到了厲以先錄制的自然之聲,就帶他回家。當屋里回蕩起溪水潺潺、鳥語聲聲時,中年人的老父親原先躁動不安的表情不見了,老爺子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安靜祥和來。
走出中年人的家,厲以先摸著中年人硬塞給他的一疊錢,突發奇想:我何不收集各種聲音,再有針對性地賣給需要的人呢。
說干就干,鬧市一角,厲以先小小的“聲意屋”開張了,他將收集到的人類哭笑叫罵一咬牙打鼾和自然界的各種聲音分門別類地錄制成磁帶、光碟,再有針對性地推銷給影視制作機構、網絡運營商和需要的人。頭三腳雖然踢開了,生意卻清淡,主要是宣傳力度不夠,“聲意屋”還沒被眾人所知,可他再也拿不出一分錢做廣告了。
這天,厲以先的“聲意屋”開門不久,突然闖進一個兩腳泥巴、滿臉是汗的農民來,打聽明白厲以先就是“聲意屋”的老板后,雙腿一軟,就給厲以先跪下了,他眼含熱淚,嘴唇哆嗦著說:“老板,我替我兒子求你了,你可要滿足他最后一個愿望啊,我需要你的聲音,就是砸鍋賣鐵賣房子賣地也要買!”厲以先急忙扶起自稱叫老根的農民,在他抽抽咽咽地講述中,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老根十歲的兒子保全得了惡性腦瘤,腦瘤壓迫神經造成身體癱瘓,雙目失明,生命已到了垂危之際,小保全生病前是大山深處那所只有十多個孩子的小學校里的升旗手,每周一都要在國歌聲中舉行升旗儀式的。保全病危后最大的心愿就是再感受一次升旗儀式,聆聽一次國歌聲音,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學校那臺老掉牙的錄音機怎么鼓搗也弄不出聲了,因為給保全治病已經一貧如洗的老根買不起新的錄音機,學校也沒有能力買,眼瞅著保全活著的最后一個愿望要落空,老根只好來城里想轍子,誰知走了幾家禮儀慶典公司,都對老根的哀求無動于衷甚至還把他當成無理取鬧的神經病趕出來。走投無路的老根這才跑到厲以先面前,求他滿足兒子最后的愿望。
厲以先被這份濃濃的父子親情所打動,帶著收音機和國歌磁帶立刻和老根趕往老根住的小山村。
等趕到那所大山深處的小學校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橘黃色的余輝籠罩著肅立在小學操場上的孩子們身上,病危的小保全躺在旗桿下被褥上,身邊站著不斷抹淚的母親,他們見老根和厲以先他們到來,小學生們立刻歡呼起來。
在莊嚴雄偉的國歌聲中,一面有些褪色的國旗被慢慢地升起,躺在被上的小保全,蒼白消瘦的小臉上升起莊嚴肅穆的表情,空洞無神的眼眶里滾出一行熱淚,無力的手舉了又舉,最后還是在眾人的幫助下才完成了隊禮。國旗升到旗桿頂,國歌聲停止了,小保全的臉上露出平日難得一見的笑容,他的同學齊刷刷地向厲以先舉起了剛才向著國旗舉過的手,齊聲大喊:“謝謝你,叔叔!”
臨走前,厲以先謝絕了鄉親們送的土特產品,只帶走了在升旗現場錄制的感人場面和動人聲音。讓他不曾想到的是這次山村之行,后來被多家新聞媒體追蹤報道,他的“聲意屋”也隨之火爆起來,“聲”意越來越興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