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西是一位具有獨特藝術思維和藝術風格的花鳥畫家。他對現實世界和生命充滿了摯愛之情,而這種感情又十分含蓄,其藝術手法好像我國古代詩歌,語言精練、格調高雅而又意味無窮,發人深省。著名作家賈平凹稱其為“暮色江畔上淺唱的詩人”。
賈平西不是一個簡單的花鳥畫家,他辛勤的藝術勞作不是簡單地為人們提供花香鳥語的美景享受,他關心人生、關心社會、關心人類歷史的命運,他在花鳥世界里感悟和發掘著深層的人性哲理。對人生的思索、對生活的謳歌、對鄉土的愛戀、對未來的向往,以及離愁別緒等等,在《秋思》、《春夢》、《朝陽》、《蕭索》、《山珍珠》、《消逝》、《小院籬影掃不盡》、《伴愁窗外春心事》、《看清世路覺山平》、《我家家雀落我家》、《此去何處》、《困而生之》這樣一些作品中得以淋漓盡致地體現。
對現實生活中的物象幾近科學解剖式的觀察揭摹,是賈平西對一切事物的認識方式。他獨特的視覺能夠深入到常人所看似不看的領域,這一方面來自他的藝術天性,一方面來自他的刻苦認真。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為完成畢業創作,他曾到一個山區體驗生活,搜集素材。就在他苦苦尋覓而不得的境遇下,山坡上的幾塊巨石讓他找到了創作的靈感,《疾風勁草》這幅他的代表作也是成名之作誕生了。在這幅作品中,賈平西所用的直線打破了人們審美意識中的平靜。巨石的畫法也別具匠心,那斑斑點點的巨石肌理,使整個畫面活躍起來。這是生活,是他的一種皴法,前無古人。賈平西的《疾風勁草》既有對時代精神的謳歌,又有對藝術形式的冷靜思索。在60年代中國對藝術的狂熱狀態下,賈平西的繪畫中那種唯物主義的現實理想,雖然在他的繪畫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但也看出了他的藝術構思與時代繪畫的主流有了一定的距離。也正是這一點,當賈平西歷經困苦與孤獨之后,他的藝術逐漸走向一個輝煌的頂點。
錘煉藝術語言是藝術家終生的追求。進入90年代,賈平西的繪畫語言已漸漸變得明麗、純粹。他的《貴族》對楓樺樹的描述,采用了不厭其煩的筆觸進行切面式的渲染,他的眼光犀利而具解剖力,既有藝術的夸張,又有科學的嚴謹。他的觀察之細,體味之深,他便擁有了常人所不能達到的獨特的藝術形象。他對客觀物象的描述不是表面的再現,而是對其內在結構的把握,這個內在結構又不僅僅是物質解剖的結果,還有他的精神、情感、理念等多種因素。在當代花鳥畫家中,賈平西的繪畫代表著最鮮明的時代精神,他的畫是花鳥畫藝術的現代絕唱。在《貴族》這幅作品中,用線構成錯落斜崎的塊面來體現直線條的豐富性,這種豐富性是作者和欣賞者共同創造的,其實線條還是直線,其豐富性是欣賞者的一種視覺錯位,但我們又不能不承認這種錯覺,而甘愿跳進他布置的“美麗的陷井”。賈平西的繪畫語言咒語般地吸引著他的讀者。
賈平西為自己的創作立下五項原則:藝術構思統帥一切;寧肯喝自己勞動的小米粥,也不乞求古人、洋人及今人吃剩的饃;前人畫濫了的東西,我也去畫;別人從來沒有描繪過的物象,以我的感情、生活、悟性、哲理、文學、藝術到大千世界去攫??;盡量不重復自己。
作為畫家,賈平西深信在作品中尋找活力比什么都重要。從傳統筆墨中解放出來,是賈平西花鳥畫獲得成功的重要經驗。作為當代畫家,他懷著巨大的熱忱,在當代生活的感性認識基礎上,使水墨的表現力充分地活躍起來。在此意義上,賈平西的作品處在“無傳統”的臨界狀態,但這絲毫不意味對立。對于這種“無傳統”繪畫,應該這樣理解:首先,這是一種策略,旨在消解傳統經驗對創造性的壓力,將創作還原到一種純粹的、無任何心理負擔的、不受絕對標準約束的創造力的原初狀態。其次,它以一種直覺的方式自我提醒:當代花鳥畫的創作應更深入地把握當代藝術的“無傳統”本質。在當代中國畫創作中,當代繪畫與傳統繪畫糾結不清的關系中,這一性質似乎被遺忘了。他致力于在“無傳統”的自由中,在遠離傳統的地方雙重地賦予傳統和自身新的活力。
換言之,賈平西保留了花鳥畫這個傳統門類的殼,卻在其內部實行了翻天覆地的變革,直至跨出這個限域。他的藝術是20世紀下半葉到21世紀時期的一個高峰,他打破了上個世紀以來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等大師的花鳥畫理念,獨創了一種審美樣式,他代表的是中國花鳥畫的傳統精神與以生活的快節奏、風格的多樣化為特征的時代的完美結合。賈平西在花鳥畫領域已有的建樹可以定論,他對中國現代花鳥畫的推進功不可沒,是一位當之無愧的杰出的現實主義大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