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復婚，我成了夢幻婚姻里的乞丐

■講述/禾青

整理/ 葉安呵

很多人天真地認為：婚姻是自己的，自己決定婚姻的去留。其實錯了，這就好比生命，我們大多數(shù)的時間是為別人而活著。我的經(jīng)歷，正好佐證了這個殘酷而痛苦的現(xiàn)實。

既然不愛，我有權決定屬于自己的婚姻

和大軍最后一次爭吵，不像以往是在家里，而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那天，我雖然穿著合體的名牌職業(yè)套裙，手上提著名貴的漂亮皮包，卻像個惡婦，曾經(jīng)的涵養(yǎng)、矜持、優(yōu)雅，統(tǒng)統(tǒng)沒了影子。我披頭散發(fā)地抓住大軍胸前的真絲領帶，口出穢語，和他不依不饒。因為，我再一次抓住了他和那個年輕漂亮的芭蕾舞演員在一起，而且是在他的車里。我忍無可忍，攔住他的車，把他從車上趕下來，沖過去要和那個名叫馬莎的小賤人拼命。

任憑我在大軍的身上胡亂撕抓拉扯，把他的臉抓出了血、把他的衣服扯得凌亂不堪，他都死死地攔住我，不讓我沖進車里，怕我傷害龜縮在車子里瑟瑟發(fā)抖的馬莎。他一面拼命把我往一旁拉，一面對著車里喊：“莎莎，你快走，快走！”那個身材無可挑剔的女人慌忙溜出車，跑了。

大軍松開手，仿佛沒有了顧忌，憤憤地吼叫：“潑婦！潑婦！”接著，最刻薄最毒辣的咒罵傾盆大雨般向我襲來，他甚至要打我，眼里滿是蔑視厭惡和瘋狂的怒火。我當著滿街的人，撕心裂肺地高喊：“鄧大軍，我要和你離婚！”我感到這喊聲穿透了我的心、我的靈魂，我決不原諒他，決不！

可是，我離婚的要求竟遭到他強烈的反對。在無數(shù)次惡劣的爭吵打鬧后，大軍露出他丑惡的嘴臉，他說：“我是一個成功的男人，需要舒適穩(wěn)定的家，也需要一段動人心魄的愛情。我們都受過高等教育，為什么一定要拘泥在一種生活模式之中呢？只要你不鉆牛角尖，我們的家依舊安全穩(wěn)定，甚至幸福美滿?！?/p>

這是什么邏輯？說穿了，他就是一個既要情人又要家庭的可恥男人。我想他一定十分渴望早生100年，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妻妾成群?？墒?，他錯了。我是一個眼里不容沙子的女人，盡管有許多女人為了和有錢的丈夫終老，含冤忍垢容忍丈夫在外面肆意妄為，過一種看似安逸富貴的華麗生活，但是我做不到。我堅信：有愛的婚姻才能終老。否則，寧缺勿濫。

我不想把離婚的事情鬧到法院，我知道馬拉松似的調(diào)解和拖拉會讓人精疲力竭。我要快刀斬亂麻，重新過另一種生活。大軍不合作的態(tài)度讓我非常憤怒，他以為拖著，向我說幾句好話我就會算了。不，我有我的策略，婚姻是我的，我有權決定婚姻的生死。

在我正式提出離婚一個月后的一個晚上，我使出了殺手锏。我給一直想吃我這塊“天鵝肉”的張偉打電話。他一定感受到我聲音里有一種暗示和勾引，幾分鐘后，他的車就停在了我家樓下。我當著大軍的面，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提著包從他面前走過。我知道他難受極了，他悶頭抽煙的姿勢讓我明白了他的心在飽受煎熬。他猛然起身，攔住我，央求我不要出去。我推開他，憤憤地說：“在我心里，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

我下樓，鉆進張偉的車。這一刻，我有些許后悔，仿佛是赴湯蹈火的悲壯臨刑。如果這時大軍追出來，野蠻粗暴、不容分說地把我從車上拉下來，甚至打我，我都會沖進他的懷里，大哭一場。有時候想起來，其實女人很軟弱，只要看到自己的男人把愛的陽光灑一點過來，她就會感動得一塌糊涂，忘記所有的恩恩怨怨。可是，他沒有。我跟張偉說：“我今天交給你了?！?/p>

這天晚上，我沒有回家。這樣的出軌并沒有給我?guī)斫z毫的快樂，哪怕是肉體的。第二天一早回家，我急切跑進衛(wèi)生間，扒掉所有的衣服，對著噴頭狠狠地沖刷，仿佛每一個毛孔都有惡心的臭氣。正如我期待的那樣，大軍向我舉起了白旗，同意離婚。我?guī)е鴥鹤有【捅Ｄ钒崃顺鰜?，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頭安頓下來，開始了我自強自立的生活。對于離婚，我沒有后悔和失落，我堅信有能力承載今后和小君相依為命的生活，并且絕對幸福。

無奈假復婚，為了兒子我別無選擇

離婚后，錦衣玉食的日子一去不返。我必須拼命工作，養(yǎng)活自己和兒子。更重要的是，我必須每天都精心打扮自己，竭力表現(xiàn)出良好的心態(tài)和堅強的自信，我不要讓熟人用可憐的目光看待我們。

我想我做到了，我依舊優(yōu)雅的氣質(zhì)與溫和的微笑，讓公司里上上下下對我刮目相看。我的工作業(yè)績也十分突出，被提拔為首席平面設計師。事業(yè)的成就讓我對離婚有幾分慶幸。

這期間，也時不時有男士向我表達愛慕之情。大學閨蜜冰冰一次次打電話給我介紹男朋友，我都一個個拒絕了。我不愿意從一個狼窩馬上跳進另一個虎口，我現(xiàn)在有時間有條件審視男人，我要把握好后半生，絕不重蹈覆轍。

可是，我忽視了兒子的存在。離婚的時候，我沒有考慮兒子所想，離婚后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體察兒子的心理變化。我每天為工作忙碌著，把兒子的一切交給保姆。離婚后，我把兒子轉學到離新家近一點兒的學校。兒子在新的家庭和學校環(huán)境中，悄然發(fā)生著變化。一天，保姆驚慌失措地給我打電話，說小君失蹤了。我這才驚恐萬分地意識到， 10歲大的兒子有著我全然不知的傷痛。

得知小君失蹤的那天中午，我慌忙丟下手中的工作，瘋狂地滿大街找，并打電話讓冰冰以及其他朋友幫助尋找。傍晚，幫忙尋找的人都一籌莫展。保姆忽然說：“小君會不會是找他爸爸去了？”我頓時眼前一亮，小君過去一直很依戀他爸爸，我們離婚后也多次要我?guī)タ此职?，但都被我吼著拒絕了，我不愿意讓他和大軍再有什么聯(lián)系。

當我們趕到那個曾經(jīng)熟悉的家門前時，看到小君背著書包，坐在門口的地上，睡著了，臉上依稀還有沒有干的淚水。我傷痛欲絕，對兒子愧疚萬分，我讓他失去了他一直引以為豪的父愛。

然而，事情并沒有因此結束，盡管我開始關心他，多抽時間陪他，他依然那么強烈地想爸爸，一次次嚷著要去爸爸那里。我除了勸說或者吼叫著阻止他，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讓他去找大軍，那樣的話，我最終會失去小君。

幾天后的一個上午，學校老師給我打電話，說小君出事了，在醫(yī)院里。我飛速趕到醫(yī)院，只看到手術室外亮著的紅燈。老師說他上體育課時，一個人爬到大樹上摔了下來，小腿摔骨折了。在和老師溝通之后，我才知道，小君這一個學期以來，十分自閉，不和同學玩耍，整天悶著，很少說話，學習成績也十分差。

小君曾經(jīng)是一個多么活潑可愛的孩子！可是，他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憂郁、自卑、自閉的孩子，我怎么能不心痛呢？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小君回到曾經(jīng)的陽光燦爛中去，多大的代價，我都愿意承擔。

在小君住院期間，大軍幾乎每天都來。我發(fā)現(xiàn)小君在他父親面前，是那么的快樂和興奮，纏著他要這樣那樣的玩具。只要大軍來遲了一點，小君就會緊張地問我：“爸爸今天會不會不來了？”我安慰他說：“你爸爸最喜歡你，一定會來的?！贝筌姏]有讓小君失望，每天都帶來新玩具，讓小君十分高興。這期間，我腦海里閃現(xiàn)過把小君的監(jiān)護權給大軍的念頭，但是，很快被我否決了。“沒有了小君，我怎么活？”我問自己。

出院回家后的日子，小君的快樂蕩然無存。他不僅孤僻自閉，在家里不愿意說一句話，而且變得十分逆反，根本就不聽我苦口婆心的說教。而且，他開始逃學上網(wǎng)吧玩游戲。我?guī)状未蟀胍沟嘏鼙榇笮【W(wǎng)吧才找到小君。找到他后，他默然不說一句話，眼神中有一種仇恨。我被他逼得快要瘋了。

2006年春節(jié)前，小君提出要和他爸爸一起過。我不同意，堅決要他和我回鄉(xiāng)下老家。就在臨近出發(fā)的前一天，小君趁我外出買東西的時候，跑了。我到網(wǎng)吧里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他，大軍也在積極幫助四處尋找。無奈，我取消了回老家的決定，決定找到他后，讓他到大軍那里去住幾天。

第四天，滿臉疲憊的小君被一個青年人送回來。那人說，小君在他開的網(wǎng)吧玩了幾天幾夜，因為擔心出事，就送他回來了。面對孩子無所謂的樣子，面對大軍的責難，我除了淚水，就是萬分的悔恨。這個曾經(jīng)讓我快樂和幸福的兒子，如今成了這樣一個不良少年，我該向誰訴說心中的愁苦？

看見我整日憂慮，好友冰冰寬慰我，建議我把監(jiān)護權給大軍。她說：“男孩子和父親一起生活可能更有利于他的成長和教育，更何況，小君只聽他爸爸的話。”不，我要死死守住監(jiān)護權，我寧可承受小君帶給我的痛苦，也不愿意放棄小君，我需要一個心靈的依靠?。”娢胰绱藞?zhí)著，忽然說：“你想過假復婚嗎？等兒子大一點兒，心理承受力強一些，再帶他出來？”我瞪大眼睛看著她，我不能，我恨大軍，他毀了我的生活，我怎么可能重新去面對他？不可能！

可是，春節(jié)后，小君摧毀了我最后堅守的防線。開學后，他根本不去學校，而是一天天地泡在網(wǎng)吧里。當我一次次把他從網(wǎng)吧揪回家，我的心都碎了。也許，我真的需要大軍的幫助，除此之外，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一個星期后，我打電話把大軍約出來。我告訴他要用假復婚來挽救兒子的決定。他說：“為什么不真復婚？小君遲早會知道的?！辈?，我絕對不能和他真的復婚，我要給自己今后的生活留下一個退路，假復婚只是權宜之計。這個讓我不齒的男人卻嬉笑著對我說：“假戲卻要真演，你還是我老婆?！笨匆娝}齪的表情，我真想朝他臉上吐唾沫。

重現(xiàn)華麗婚姻，我在為誰乞討生活

我和兒子又回到曾經(jīng)居住的家，兒子也回到過去他喜歡的這所學校。一切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了。為了不讓小君發(fā)現(xiàn)我和大軍的“君子協(xié)定”，我們盡量裝成恩愛和睦的父母，重現(xiàn)昔日的華麗婚姻，給小君展示著一個溫暖幸福的家庭。

小君也真服大軍的管教，在他溫和卻嚴厲的管教中，曾經(jīng)倔強逆反的不良形象，很快被教化得煙消云散。他不再沉迷于網(wǎng)吧，想玩電腦時，就向大軍開口，在家里玩。學習成績也一天天好轉。在我面前，小君也不再桀驁不馴，懂事聽話了許多。我由此明白小君內(nèi)心深處對父母和睦相處是多么的渴望和期待。

只有一樣和過去不同，那就是，我絕不許大軍和我同床，我心里有一個固執(zhí)而堅定的信念：絕不許他玷污我的身體。為此，每到晚上，在一張床上，在兩個被子之間，我和大軍時常發(fā)生小聲的爭吵。他嬉皮笑臉的要求一次次被我無情拒絕，我警告他說：“我們可是有約定的。你如果強來，我就告你強奸?！?/p>

可是，我的警告是蒼白無力的，他捏到了我的痛處，他知道我害怕小君發(fā)現(xiàn)假復婚的實情，我也擔心激怒他后會把我和小君逐出家門，讓小君再度成為危險的不良少年。因此，我還是讓他得逞了。每次事后看見他滿足地睡在一旁，我的心就在流淚，我感到自己成為了他可以隨意侮辱的娼妓。

在外面，我的感情生活也遭到致命的打擊。和我已經(jīng)有半年戀情的男友開始對我冷淡起來，雖然我一次次告訴他我和大軍是假復婚，可是他還是對我和大軍同居一室耿耿于懷。我理解一個男人對自己喜愛女人的獨占欲，但是，我能有什么辦法改變現(xiàn)在的局面，除了請他相信，請他等待這種假復婚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我能怎么安慰這個我愛著的并準備將后半生托付的男人呢？

2006年7月初的一個周末，大軍帶我和小君去一家高檔的酒樓吃飯，因為小君在期末考試中獲得了好成績，老師在成績單上給了好評語。這天我心情很好，大軍和小君也是歡天喜地的。就在我們?yōu)樾【l頻舉杯時，我的電話響了，是男友打來的。他說他看到我們其樂融融的“全家?！焙螅x開了。他說：“你在欺騙我。你一面和家人幸福生活，一面在欺騙我的感情。我不是你的情夫！”這段感情，就這樣痛苦地結束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陷在失戀的悲傷和無奈中。

而大軍在這種有家有情人的生活中，過得有滋有味。他不再回避我躲躲閃閃了，在臥室里和我并排睡著的時候，他可以對著電話里的女人調(diào)情。而我，只能感到莫名的憤怒，卻沒有權利阻止他。我忍不住要憤憤責罵他的時候，他總是不以為然地說：“你不要忘記我們可是已經(jīng)離婚了。”我哭著對他說：“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干涉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太放肆，至少不要在家里，在我面前這樣刺激我。我也是人啊，我不可能對你的事情視而不見?！贝筌娪忠淮巫プr機，提出要真復婚。

我已經(jīng)對他死心了，不可能再接受他。我想這種假復婚的日子終會有結束的時候，那我就有可能尋找自己的幸福生活。我這樣一次次給自己鼓勵，要自己堅持、堅持、再堅持。

2006年國慶節(jié)期間，大軍帶小君去云南旅游，同行的還有他的女朋友。臨行的那天一早，這個面容嬌好、身材苗條的年輕女子來到家里，一起和大軍清理路上的物件。小君卻纏著要我一起去，我只能對他謊稱：“媽媽的公司要加班?！笨匆姶筌姷男≤囯x去，我站在窗前，忍不住流下淚水。如果是兩年前，車上絕對不會是那個年輕的女子，我忽然感到心痛和失落。

小君從云南回來的當天晚上，偷偷告訴我他發(fā)現(xiàn)的一個秘密，他說：“爸爸和那個阿姨住在一個房間里。他欺負你，媽媽?！蔽乙粫r間不知道怎么對小君說，強裝笑臉對小君說：“你看錯了，爸爸不會欺負媽媽的。爸爸是關心阿姨，一起出去旅游，是要相互關照的。”小君還是擔心地問：“你和爸爸還會離婚嗎？”

小君的疑問給了我一個危險的信號，我找大軍，責備他不該放肆到連小君也不顧及。我近乎乞求地說：“你千萬不能讓小君發(fā)現(xiàn)我們是假復婚。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自暴自棄，又去學壞的?！贝筌妳s反問我：“你要我怎樣做？和你保持這種不倫不類的關系到什么時候？”我連連說：“不會很長時間的，等小君再大一點，我們就和他說，他會理解的?！蔽腋械阶约合袷且幻蜇?，在向大軍乞討這種表面平靜華麗的婚姻，盡管心在滴血，盡管前途茫然，盡管感情荒蕪。

再次和大軍達成約定后，我來到小君的房間。看見他安然入睡，臉上仿佛有一種幸福在飛，我的眼淚奔涌而出。這就是我乞討的目的嗎？我不知道。

（責任編輯/海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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