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另類的怪杰
弗朗茨·卡夫卡(Franzkafka,1883—1924),西方現代派文學的宗師和探險者。1924年去世時,他只在本國的文壇有點小名氣。按照《城堡》譯者之一繆爾(Edwin Muir)的說法,他們在1930年開譯時,卡夫卡的名字在英語坊間尚鮮有人知。而進入30年代后,由于一系列因素的推動,卡夫卡很快成為現代主義作家的最突出代表之一,被譽為文學巨匠。所謂“卡夫卡式”(Kafkaesque)一語,成了人在遙遠而荒誕的、強制性的外力面前孑然無助的寫照,所有對非人性化公司、官僚機構或集權統治有過切身感受的現代讀者,自然都把卡夫卡當成了自己的知音。卡夫卡是現代作家中創作最有成就而生活上最無成就者。他以痛苦走進世界,以絕望擁抱愛情,以驚恐觸摸真實,以毀滅為自己加冕……。卡夫卡之所以成為卡夫卡,完全在于他的“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他是現代世界里不加任何包裝的唯一的“精神裸體者”。
卡夫卡的作品充滿了荒謬與怪誕,而荒謬與怪誕又衍生出寓意與多義。因此,世界各哲學和文學流派,都能在卡夫卡作品中找到依據:存在主義者在卡夫卡那里看到了追求自由存在的痛苦和孤獨;荒誕派在卡夫卡那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反英雄”;黑色幽默派從卡夫卡那兒看到的是灰暗色調和譏諷意味;超現實主義看到的是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分析和“超肉體感覺”……卡夫卡的世界是一個神秘的世界,他把現實推向了極端,使人“陷入某種沉決的深奧之中”,以至連愛因斯坦初讀他的作品時也感到自己的“腦子還不夠復雜”。因此我們說他的獨一無二的生活方式決定了他的創作,他的創作完成了他自己。
卡夫卡在中國
卡夫卡作品大規模進入中國,已有20余年的歷史,其間不僅翻譯了卡夫卡的大量作品,而且在研究上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卡夫卡非常鐘情于中國傳統文化,他的某些作品甚至直接以中國為題材或描寫對象,并且,他的作品往往具有較為明顯的中國文化特色和韻味。 翻開卡夫卡的書信日記,我們發現他直接談及中國的地方大約有14處。其中8處出自致菲斯的信,并且都與一首中國詩有關。有2處出自致密倫娜的信,主要談及中國的西藏和鬼怪故事。另外在致友人書信和日記中有4處涉及中國文化藝術或風俗;另一方面,卡夫卡的作品在當代中國又具有十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他是20世紀對當代中國影響最大的西方作家之一。
隨著1981年底,錢滿素先生滿懷激情地寫了一篇《卡夫卡來到中國》的文章,宣布卡夫卡在世界上蹉跎了半個多世紀后,終于在中國“安家落戶”了。卡夫卡的生活雖然是不可模仿的,但他的創作卻是可以借鑒的。的確,卡夫卡極大地影響了許多中國當代作家的創作。宗璞在60年代中期原本是為了批判卡夫卡才開始閱讀卡夫卡的,但是,她卻發現卡夫卡在她面前“打開了另一個世界”,令她大吃一驚。她說:“我從他那里得到的是一種抽象的,或者說是原則性的影響。我吃驚于小說原來可以這樣寫,更明白文學是創造。何謂創造?即造出前所未有的世界,文學從你筆下開始。而其荒唐變幻,又是絕對的真實。
蔣子丹的情形與宗璞有點相似。1983年她在讀過卡夫卡等作家的作品后,便想試著寫一種荒誕小說,這種小說“所有的細節都真實可信(至少貌似真實可信),沒有一句話讓人費解,但在骨子里橫著一個荒誕的內核,這個內核里又包裹著某種險惡的真實”。她正是在這一思想指導下創作了她的短篇小說《黑顏色》、《藍顏色》、《那天下雨》和中篇小說《圈》。
余華說,“1986年讓他興奮不已”,這一年他讀到了卡夫卡的《鄉村醫生》,這篇小說“讓我大吃一驚……,讓我感到作家在面對形式時可以是自由自在的,形式似乎是‘無政府主義’的,作家沒有必要依賴一種直接的,既定的觀念去理解形式。卡夫卡解放了我。使我三年多時間建立起來的一套寫作法則在一夜之間成了一堆破爛。”他認為卡夫卡的出現在文學史上是一個“奇跡”。卡夫卡那種異常鋒利的思維,他那輕而易舉直達人類痛處的特征給余華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被譽為中國文壇獨立特行的女作家殘雪,有“中國的卡夫卡”之稱。殘雪作品中所包含的那種極端個人化的聲音一直令許多讀者望而興嘆,她筆下的那個冷峻、變態和噩夢的世界也一直難以為人們所理解和接受,她在偌大的中國似乎缺乏知音,然而,她在一個十分遙遠的國度里卻發現了卡夫卡,并以為知音。于是,奇跡便發生了,一個20世紀末的中國女作家與一個20世紀初的奧地利男作家在靈魂深處相遇、對話,這不能不說是一件讓人怦然心動的事。
先鋒派轉向——卡夫卡熱的退燒
然而近年中國當代文壇出現一個重要現象是先鋒作家由“先鋒”寫作向平實“敘事”的轉向。以馬原、蘇童、余華為中心的先鋒作家從以前較多地摹仿以卡夫卡為代表的現代派技巧,轉向了平實創作方向。具體而言,作為中國先鋒派不同發展階段的領軍人物,馬原從“先鋒的先鋒”變成認同辛格反對現代派的批評家;蘇童一度嘗試摹仿現代派,但終因回到平實敘事的軌道而顯赫;余華由摹仿卡夫卡一鳴驚人,卻因背靠辛格而走向成熟。三位作家分別代表了中國先鋒派作家從卡夫卡轉向的三種類型。所以我們說,在中國,以技巧為標志的先鋒作家,由卡夫卡轉向辛格的動向,與國外卡夫卡降溫和辛格升溫的走勢是吻合的。從文壇創作的蛛絲馬跡中尋繹先鋒作家由卡夫卡轉向辛格的主要路徑,也不是天方夜譚。
(作者單位:河南濮陽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