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 S.奈
伊拉克之后又會是什么?如果布什的“增兵計劃”不能交出一份可以稱作“勝利”的答卷的話,那么,美國可以從中為其未來的對外政策吸取什么樣的教訓呢?
分析家和專家們對美國在世界上的地位往往有錯誤的認識。例如,20年前,一般的公眾觀點認為美國正在衰落。10年后,隨著冷戰結束,新的公眾觀點又認為世界上只有美國一個超級霸權。一些新保守派專家認定美國是如此強大,以至于它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決策,而其它國家不得不遵從。《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查爾斯·克勞薩默(Charles Krauthammer)高調地將這種觀點稱為“新單邊主義”。它甚至在2001年“9·11”襲擊發生之前都一直對布什政府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但“新單邊主義”是基于對世界政治實力特點的深刻誤解。實力是取得需要的結果的能力。通過所擁有的資源能否獲得這樣的結果還依賴于環境。例如,如果戰爭在沙漠中進行,那么一支龐大的現代化坦克部隊就是一種強大的資源。但如果戰事在沼澤地區進行則不然——正如美國在越南所發現的那樣。過去,人們一般認為軍事實力主導著絕大多數問題,但在當今的世界,實力的大環境千差萬別。
我把當今政治實力的分配比作一盤三維國際象棋。在上盤——國家之間的軍事關系中——世界確實是單極化的,而且這種情況很可能還要持續幾十年。但在中盤的經濟關系方面,世界已經是多極化了,而美國也不可能不通過與歐洲、日本、中國和其它國家合作就獲得自己需要的結果。在下盤——超越政府控制之外的跨國事務方面——包括從氣候變化到流行疾病到跨國恐怖主義——實力的分配是混亂的,因而在這樣的背景下提出美國的霸權也是毫無意義的。
然而正是在下盤,讓我們發現了當今面對的最大挑戰。應對這些問題的唯一途徑就是通過與他人合作,而這就需要吸引的“軟”實力和高壓的硬實力并用,而沒有現成的能讓我們如愿以償的簡單軍事解決方案。
主導布什第一屆政府的新單邊主義者們錯誤地認為在軍事環境中的實力單極化分配足以引導對外政策。他們就像一個手拿錘子的小孩,認為所有的問題都像釘子一樣。他們這種思維方式的危險性在當下就顯而易見了。任何人在玩三維國際象棋游戲時,只注重某一個盤,那么從長期來看他是注定要失敗的。
幸運的是,這個鐘擺現在又開始滑向合作。在布什的第二任期,一些最極端的單邊主義者離開了政府,而總統本人在處理朝鮮或伊朗等更復雜的問題時也采用了比在第一個任期更為多邊的策略。同樣,針對關于聯合國的所有抱怨,美國和其它國家都通過聯合國維和部隊來收拾去年夏天黎巴嫩戰爭留下的爛攤子。
伊拉克戰爭尤其加深了公眾對布什在第一任期所犯錯誤的認識,但其它情況也在變化中。美國人現在開始以更贊許的態度來看待全球氣候變化方面的合作行動。同樣,流行性疾病的威脅意味著美國人可能會最終承認一個更強有力的世界衛生組織的重要性,正如核擴散的問題使公眾更加意識到國際原子能機構的重要性一樣。
美國的對外政策也不大可能回到狹隘的現實主義,而不再強調民主和人權。盡管伊拉克戰爭令強制民主化的理念聲名狼藉,共和黨和民主黨人在他們的對外政策取向中仍保持著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
在2008年獲選總統的任何人所面臨的問題,都將是尋求推進民主價值觀的適當的現實主義途徑,并對官方論調做出相應調整。當官方論調凌駕于現實之上時,別人就會認為這是一種虛偽。美國人需要找到一種尊重多樣性和他人觀點的方式來宣揚他們對民主、自由和權利的堅持。
伊拉克給我們提供的教訓是在試圖舉行廣泛的選舉之前先發展公民社會和健全法制的重要性。民主不僅僅是選舉,因為它還需要在教育、制度和推動非政府組織發展方面進行大量的投入。它必須是植根于本地社會并承襲其特點,而不是被強加的舶來品。
美國在伊拉克戰爭之后做出類似越戰后的反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美國實力的悖論在于:這個世界唯一的軍事超級大國靠單打獨斗無法保護其公民。
責任編輯:覃福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