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談秦簡中的贖刑問題

[摘 要]戰國末期正是中國由封建割據稱雄到統一專制國家建立的大變動時期，各諸侯國都紛紛進行社會改革增強國力。秦國為了鞏固自身統治，也在進行一系列的社會改革，而制訂完備的法律體系無疑成了重中之重。而秦的統治階級又信奉“重刑主義”的刑罰理論，創制了一系列新的刑罰，奠定了封建社會笞、杖、徒、流、死等新五刑的基礎。同時，秦也為了便利于統治階級逃避懲治而特設一些較為寬容的刑罰，如貲刑、贖刑等。

[關鍵詞]秦簡 贖刑 貲罰

[中圖分類號]搬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7)05-0019-03

戰國末期是秦不斷增強國力、走向統一的階段。1975年出土的睡虎地秦簡所反映的年代，正是中國由封建割據稱雄到統一專制國家建立的大變動時期。秦簡律文涉及的范圍廣泛，政治、經濟、軍事、司法、文化等各個方面無所不及，充分反應了法律對調整社會生活與國家活動的積極作用，同時也帶有鮮明的時代特點。

秦自商鞅變法以來，在不斷建立、鞏固和發展封建統治的過程中，統治階級對國家各項法律制度也作出了更進一步地補充、完善。其中，僅就贖刑問題而言，秦簡中就有非常詳細、具體的規定。所謂贖刑，即是根據罪行的不同，采取直接或間接交納金錢或財物的一種刑罰。一般適用于過失犯罪及輕微的違法行為。贖刑的范圍廣泛，似從耐罪一直到死刑均可以贖。從出土的簡文來看，根據不同的情況，贖刑又有以下幾種不同形式：

一、貲罰

貲罰，是一種以財代刑的經濟制裁手段，即強制犯罪者向封建國家繳納一定數目的罰金，以達到懲罰犯罪的目的。

在睡虎地秦簡中最常見的是“貲”刑，其中大部分是“貲盾”、“貲甲”。可以看出秦律條款對違法和過失行為廣泛地采用“貲”罰懲處。《說文》云：“貲，小罰以財自贖也。從貝、此聲。”

在我國古代的刑事立法中，把經濟制裁當作一種對犯罪行為的懲戒手段，最早見于西周青銅器銘文。《師旅鼎》銘文：“唯三月丁卯。師旅眾仆不從王征于方，雷使厥友弘告于白懋父，在，白懋父乃罰得古三百，今弗厥罰。”銘文曰：“牧牛，乃苛勘，汝敢以乃師訟，……我宜鞭汝千，汝。令我赦汝，宜鞭汝，黜汝，今大赦汝，鞭汝五百，罰汝三百鋝”此二銘文中所謂“罰得古三百”，“罰汝三百鋝”就是罰銅三百，亦即法律中的“貲”刑。又《管子·中匡》：“過，罰汝金。”《國語·齊語》：“小罰滴以金分。”這些例子說明，戰國時期諸侯國使用罰金刑是普遍的。

秦簡中記載關于罰金的律文十分豐富，而且對罰金的具體規定也十分的詳細。現舉例如下：《法律答問》：“客未布吏而與賈，貲一甲”，“棄妻不書，貲二甲。”

《關市律》：“為作務及官府市，受錢必輒入其錢中，令市者見其人，不從令者貲一甲。”

《徭律》：“御中發征，乏弗行。貲二甲。”

《效律》：“衡石不正，十六兩以上，貲官嗇夫一甲；不盈十六兩到八兩，貲一盾。” “公器不久刻者，官嗇夫貲一盾。”

《秦律雜抄》：“傷乘與馬，(決)革一寸，貲一盾；二寸，貲二盾；過二寸，貲一甲。”

法律規定的貲“甲”和“盾”等，是作為不同登記貲罰的標準，在秦簡中見到的最高的數目是“貲二甲”。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貲罰既是為了加強對勞動人民的統治，也是對廣大勞動人民進行最大限度的榨取。

二、贖刑

贖刑，是允許以交納法定的財物代替業已依法判處的刑罰。《說文》：“贖，質也，以財拔罪也。”

贖刑的最早淵源可以追溯到唐虞時期。《尚書·舜典》：“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宮刑，金作贖刑。”西周以來，贖刑制度日臻完備。古史記有問穆王“以周法傷重”，命呂侯“訓夏贖刑”，制訂了一套頗為嚴密完備的贖刑制度，戰國時期大多沿用此法。

從出土的簡文來看，贖刑種類繁多，從贖耐、贖遷、贖黥、贖宮，一直到贖死刑，可分成不同等級。

1 贖耐

耐，也稱完，是一種僅去其須發的恥辱刑。所謂贖耐，即應處以耐刑者，可以通過繳納法定的罰金贖免。

《說文》：“耐者須也……古者犯罪以髡其須，謂以耐罪。”段玉裁日：“不剃者，僅去其鬢曰耐，亦曰完。謂之完者，言完其發也。”《史記·趙奢傳》注引漢令：“完而不髡曰耐，是以耐即不髡”，就是說耐刑僅剃去鬢毛和胡須，完其發，所以又稱完刑。秦簡中有關贖耐的條款有以下幾條：

《秦律雜抄》：“匿敖童，及占(癃)不審，殿、老贖耐。”

《法律答問》：“盜徒封，贖耐”，“內(那)奸，贖耐”。

2 贖遷

遷，亦稱徒，流放、放逐。遷刑近似于后世的流刑，但有所區別，遷刑有的不限于本人，而是遷其全家；有時不是作為刑罰手段使用的，而是一種政治措施。在刑罰的等級上，遷較作刑城旦為輕。秦簡中有關贖遷的律文有以下幾條：

《司空律》：“百姓有母及同姓(生)為隸妾，非(謫)罪(也)而欲為冗邊五歲毋賞(償)興日，以免一人為庶人，許之。或贖(遷)，欲人錢者。日八錢”。

3 贖鬼薪

鬼薪，刑名。《漢舊義》：“鬼薪者，男當為祠祀鬼神伐山之薪蒸也。”《史記集解》引應勛：“取薪給宗廟為鬼薪也”。鬼薪也因與其他刑罰并用而分為不同等級，僅現在看到的就有“耐以為鬼薪”，“耐以為鬼薪而漆足”，“刑以為鬼薪”和“為鬼薪”等。秦簡中有關贖鬼薪的律文很多，

《法律答問》：“臣邦真戎君長，爵當上造以上，有罪當贖者，其為群盜，令贖鬼薪足。”

4 贖黥

黥，也稱墨，刑名。《說文》： “黥，墨刑，在面也。”鄭玄《周禮·秋宮·司刑》注曰：“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施以此種刑罰，對受刑人既是一種肉體折磨，又是一種精神侮辱。黥刑在秦律中被認為是肉刑中較輕的刑罰。秦簡中有關贖黥的律文有：

《法律答問》：“甲某遣乙盜，一日，乙且往盜，未到，得，皆贖黥”。

《法律答問》：“抉之且欲有盜，弗能啟即去。若未啟而得，當贖黥。”

5 贖隸臣妾

隸臣妾，就其名稱近于奴婢，實質上并不是奴婢。他們是基于一定的犯罪行為而被判處的刑徒，是同一刑種對男女犯的不同稱呼，其刑輕于鬼薪白粲。《漢書·刑法志》：“男子為隸臣，女子為隸妾。”《周禮·秋官·司厲》：“其奴，男人人于罪隸，女人人于舂藁。”秦律中將罪犯判為隸臣妾得制度當是承襲前代而來。秦簡中有關贖隸臣妾的律文有：

《倉律》：“隸之臣欲以人丁粼者二人贖，許之。其老當免老，小高五尺以下及隸妾欲以丁粼者一人贖，許之。”

《司空律》：“百姓有母及同姓(生)為隸妾，非(謫)罪(也)而欲為冗邊五歲毋賞(償)興日，以免一人為庶

《軍爵律》：“欲歸爵二級以免親父母為隸臣妾者一人。及隸臣斬首為公士，謁歸公士而免故妻隸妾一人者，許之。”

6 贖宮

宮是肉刑中最重的刑罰，也稱“腐刑”、“隱官”。《尚書·呂刑》注：“宮，淫刑也，男子割勢，女子幽閉。”鄭玄《周禮·秋官·司刑》注：“宮者，丈夫則割其勢，女子閉于宮中。”又鄭玄《禮記》注引陳浩說：“受刑者絕生理，故謂之腐刑，如木之腐朽無發生也。”賈公彥疏云：“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但宮刑不適用于公族，所謂“不忍剪絕其生生之類耳。”秦簡中有關贖宮的律文有：

《法律答問》：“臣邦真戎君長，爵當上造以上，有罪當贖者，其為群盜，令贖鬼薪足；其有府(腐)罪，(贖)宮。”

7 贖死

死，刑名。上古稱為大辟，秦簡中出現的死刑有四種：戮、棄市、石桀、定殺。此外，見于古代典籍的還有族刑、生埋、賜死、梟首、車裂、腰斬、絞、解體、鑊烹、剖腹、囊仆、鑿顛等多種。秦簡中有關贖死的律文有：

《司空律》：“葆子以上居贖刑以上至贖死，居于官府，皆毋將司。”

從秦簡的有關記載看，取贖都是有條件的，不是所有的犯罪都可以用財物贖免的，只有依法被判為贖刑的，或是具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才可以用金錢贖免自己或親人的罪刑。而且贖的方式也有很多種。如貲贖、勞役贖、替贖、減祿贖、冗邊贖、歸爵贖、軍功贖等。而封建貴族本來就享有特權，他們既是法律的觸犯者，同時又是法律的制造者和維護者，因而贖刑的本質，也就在于以形式上的法律平等掩蓋著實質上的不平等。先秦法家為反對奴隸主貴族的等級特權而提出的“刑無等差，法不阿貴”的口號，在其牢固地掌握了統治政權后，就變成了一個虛偽的裝飾。可見，贖刑盡管在法律中有明文規定，但對于廣大勞動人民并沒有實際的意義，它只是為少數人減免刑罰而設置的。

三、判實刑，允許贖減的

這種刑罰與贖刑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之處，其不同在于，此種刑罰所判屬于實際的刑，而非贖刑那種直接判用金或爵贖的。這種刑罰也有一定的適用范圍，它是對少數民族首領的一種寬赦手段，此類律文在秦簡中并不多見。如：

《法律答問》：“真臣邦君公有罪，致耐罪以上，令贖。”

由上我們可以看到，秦簡所記載的關于經濟處罰的律文內容相當豐富，名目十分繁多，規定也非常具體。這在一方面表現出秦的法制在不斷的發展、完善，社會也在不斷的進步；另一方面，秦律中名目繁多的罪刑也使廣大勞動人民疲于應付，這種經濟處罰使勞動人民的財產受到威脅，人民的生活更加困苦。而它也以偽善的貌似公正的外表形式，掩蓋著它殘酷鎮壓農民階級的反動本質，具有更大的欺騙性。這也就僅僅成為了統治階級鞏固統治，榨取廣大勞動人民勞動果實的一種手段而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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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方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