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旨在對《馬氏文通》中“狀詞”、“狀字”、“狀語”、“狀辭”幾個術(shù)語的設(shè)定及使用情況進行解釋和說明,并試圖通過分析指出馬氏對“狀字”論述的失誤之處。
[關(guān)鍵詞]狀詞 狀字 狀語 狀辭
[中圖分類號]H109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7)08-94-02
在《馬氏文通》的狀字研究中,作者分別使用了“狀詞”、“狀字”、“狀語”、“狀辭”幾個術(shù)語,由于作者沒有為其做出明確的界定,致使讀者在閱讀時遇到一定的困難,同時由于這幾個術(shù)語的混亂使用,也引導(dǎo)致作者在論述“狀字”問題時的失誤。
一、關(guān)于“狀詞”
“狀詞”這一術(shù)語在《文通》中使用次數(shù)較少,但卻很重要。關(guān)于“狀詞”,何容在《中國文法論》中認(rèn)為:“馬氏的書里還有……‘狀詞’、‘狀語’等名稱……這些不同的名稱,也許是應(yīng)該改正而沒有改正的?!眳问逑?、王海棻在《〈馬氏文通〉評述》中認(rèn)為“狀詞”不是一個很正式的術(shù)語,有時也寫作“狀辭”。王海棻《〈馬氏文通〉與中國語法學(xué)》:“狀詞,也沒有明確定義,在《馬氏文通》中,狀詞有時與狀字通用?!边@些觀點基本是一致的,都認(rèn)為“狀詞”并不是一個很正式的概念,其原因在于《文通》沒有像對“語詞”、“起詞”、“轉(zhuǎn)詞”、“加詞”一樣對“狀詞”進行明確界說,但是縱觀《文通》體系,我們可以認(rèn)識“狀詞”這一概念。因為馬氏在論述中提到了“狀詞”這個概念,依馬氏本意理解,“狀詞”應(yīng)與今天所說的句子成分“狀語”相當(dāng)。原因如下:
(一)現(xiàn)在作為句子成分的“x語”,《文通》中一般都稱為“x詞”,如“主語”稱為“起詞”,“謂語”稱為“語詞”,“賓語”稱為“止詞”。以此類推,則“狀語”應(yīng)稱為“狀詞”。
(二)《文通》卷一中,有關(guān)于各種句讀成分先后順序的論述:《文心雕龍》有云:“凡起詞必先乎語詞。語詞而為外動字也,則止詞后焉。如為內(nèi)動字也,不必有后之者矣。間有介字與其司詞,系乎內(nèi)動字而為加詞者,則先后無常。語詞而為表詞也者,亦必后乎起詞。凡狀詞必先其所狀。夫靜字以肖事物者,亦所以狀名、代字也,故先所肖焉。推此意也,讀之為起、止詞者,先后各從其位。其用若狀詞者,亦必先其所狀;不先者,惟以為所比之讀耳。此句讀集字與其所位之大都也。這里,馬氏將“狀詞”與“起詞”、“語詞”、“止詞”、“加詞”、“表詞”放在一起論述,表明《文通》體系中“狀詞”與“起詞”、“語詞”、“止詞”、“加詞”、“表詞”應(yīng)屬同一類型,是一種句讀成分。
(三)從“狀詞”與其所對應(yīng)的成分及位置看,它也與今“狀語”相當(dāng)?!段耐ā氛J(rèn)為,與“狀詞”相對的成分是“其所狀”,即“中心語”,“狀詞”與其相對成分的相對位置是“凡狀詞必先其所狀”,就是說,“狀詞”總是在它修飾的成分前,由此看來,它應(yīng)屬于今“修飾語”,且《文通》中“狀詞”所修飾限制的成分都是動詞性的,所以《文通》中的“狀詞”,相當(dāng)于今“狀語”。
此外在具體使用中“狀詞”也都可釋為今“狀語”,如在《文通》助字、嘆字章中有:故上之人行志擇誼,坦乎其無憂于下也。下之人剋己慎行,確乎其無惑于上也。——所引“與乎”“張乎”“坦乎”“確乎”皆同上,可視同表詞。以為狀詞,則冠于一讀之首,似非其所。因此,實際上在馬氏頭腦中是存在今天所說的“狀語”這一概念的,只是馬氏沒有像設(shè)立“起詞”、“語詞”一樣明確界定,正是因為馬氏沒有強化“狀詞”這一術(shù)語,才導(dǎo)致他在使用該術(shù)語時出現(xiàn)了很大的漏洞,表現(xiàn)為對其使用不夠,在應(yīng)使用此術(shù)語時,馬氏使用了“狀字”,可以說這是導(dǎo)致馬氏在論述狀字時詞法與句法相混淆及引起讀者費解的根源。
二、關(guān)于“狀字”
“狀字”在《文通》中使用得最為頻繁,然其中存在很多問題。首先看作者對“狀字”所下的定義:凡實字以貌動靜之容者,曰狀字。這是作者從字類角度對“狀字”內(nèi)涵做的概括,我們可以從字面及相關(guān)論述進行理解,包含三層含義,一是“狀字”被劃分在實字范疇;二是對“貌”的理解,“貌”即描寫,說明“狀字”是描寫性的字類;三是對“動靜”的理解,何為“動靜”?動即動作,靜即靜止,所以“狀字”是對動作行為或靜止?fàn)顟B(tài)的描寫,對“貌”字的準(zhǔn)確定位是理解“狀字”內(nèi)涵的關(guān)鍵,“貌”即描寫,是對動作行為或靜止?fàn)顟B(tài)本身的描寫,那么同“修飾限制”就是兩個概念,因此,如果從馬氏所下定義來看,“狀字”屬字類范疇,大致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副詞,而不是句法概念。若到此為止,馬氏對“狀字”所下的定義沒有問題,沒有將字類與句子成分混淆。
但馬氏在下面的論述中逐漸偷換了概念?!笆挛锊积R之情,有靜字以形之,而事物之行,亦至不一也。”此句是將形容詞和副詞對比,馬氏想用概括形容詞的辦法來尋找副詞的概括義:形容詞“貌”事物不齊之情,副詞則是“貌”事物至不一之行的,這符合語言事實,說的是副詞的語法意義,但后文接著說“一人之語默行止,有急徐輕重久暫之別?!瘪R氏不自覺地將狀字“貌事物之形”這一詞法作用轉(zhuǎn)變?yōu)椤靶揎椣薅ā钡木浞ㄗ饔?,至此,馬氏所釋術(shù)語已不是“狀字”,而轉(zhuǎn)向“狀詞”。馬氏接下來又說“凡狀字,必先于其所狀”,這是從句法角度講的語序問題,此時,馬氏已完全將詞法上的“狀字”偷換為句法上的“狀詞”概念。其錯誤就在于他沒有及時將“狀字”這一術(shù)語更換為“狀詞”,此錯誤一直延續(xù)到《文通》狀字章中。
三、關(guān)于“狀語”、“狀辭”
“狀字”和“狀詞”是《文通》研究狀字的核心概念,其實,這兩個術(shù)語對馬氏論述狀字及相關(guān)問題來說已足夠了,但馬氏又引入了“狀語”及“狀辭”的概念,在論述過程中時常使用它們進行解釋說明,這就再次使其論述混亂,令人費解。
對于“狀語”,馬氏作了一定的界說,《文通》第十章:凡狀字或名字,集至兩字或三四字,以記時記處者,往往自成一頓,無所名也,名之狀語。又說:句讀中往往有連兩字、三字或四字、五字以肖面貌、體態(tài)、服制、情性、材質(zhì)等事,類若狀語,而誦時應(yīng)少住者,故謂之言容之頓。從這兩處論述可以看出“狀語”是馬氏為將“狀詞”的類型進行詳細(xì)劃分而設(shè)定的概念,它應(yīng)包括在作為句子成分的“狀詞”中,而不是今天所說的“狀語”,它是一種具有狀字作用、能充當(dāng)句子成分,又比嚴(yán)格意義上的“狀字”結(jié)構(gòu)大,常為狀處、狀時及記容的語言結(jié)構(gòu),是“狀詞”的下級概念,很多學(xué)者認(rèn)為馬氏對“狀語”這一術(shù)語的使用具有極大的隨意性,其實不然,但對“狀語”的把握必須基于對“狀詞”的正確理解。
馬氏對“狀辭”這一概念的引入也在相當(dāng)程度上引起了論述的混亂,若不深入分析,也使讀者難以把握。
在《〈馬氏文通〉讀本》307頁,馬氏使用了“狀辭”這一術(shù)語:公羊傳文公十四年云:力沛若有余。禮?玉藻云:二爵則言言斯。——夫如是,則“若”“斯”二字亦可藉以為狀辭之助語矣。這里是馬氏在講“狀字諸式”中的“有任用何字為狀,煞以‘然’‘焉’‘如’‘乎’‘爾’‘若’‘斯’諸字者?!卑创苏f明,“若”“斯”應(yīng)是煞“言言”這一狀字,故這里的狀辭應(yīng)指“言言”,即指狀字。呂叔湘、王海棻在注釋中也說其“涵義不明,似即指狀字”。
而在《〈馬氏文通〉讀本》第325頁,馬氏又提到“狀辭”,并做了界說:“……至記處記時之語,率用‘上’‘下’‘左’‘右’‘內(nèi)’‘外’‘中’‘間’等字,皆可名為狀辭。”這同“狀語”的界說相似,同時馬氏又在舉例時明確地說“所云‘上之’‘次之’‘外之’‘下之’皆以歷數(shù)地位,列為狀語?!眲t這里“狀辭”又指“狀語”,并且在《〈馬氏文通〉讀本》532頁有這樣一例,孔子曰:‘君薨,聽于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歠粥”兩字,“面深墨”三字,間于句中,非起詞,非語詞,惟言諒陰之容。又“歠粥”者,外動與止詞也,而“面深墨”者,則名字與其表詞也,似讀非讀,與上下文無涉也。無可強名,故謂之頓,視同狀辭耳。
這里的“面深墨”按照馬氏的說法其實就是他所說的“狀語”,但馬氏將其又“視同狀辭”,我們更可看出《文通》中的“狀辭”也指“狀語”,所以我們可下這樣的結(jié)論,即《文通》中的“狀辭”既可指“狀字”,又可指“狀語”,是二者的總稱。
綜上,《文通》中對“狀詞”這一術(shù)語的使用不夠直接造成了其詞法概念與句法概念的混淆,同時“狀語”、“狀辭”兩個術(shù)語的引入較為多余,給讀者在理解上造成了障礙,但并不能說馬氏在隨意使用術(shù)語,因為其使用還是符合一定邏輯的。
[參考文獻]
[1]邵靄吉:《〈馬氏文通〉句法理論研究》,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5年10月版。
[2]宋紹年:《〈馬氏文通〉研究》,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11月版。
[3]劉永耕:《〈馬氏文通〉的“狀字”和“狀詞”、“狀語”、“轉(zhuǎn)詞”、“加詞”、“狀讀”》,《福建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199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