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對弗萊的研究中,有這樣一種傾向,就是將弗萊思想單純定位為原型。人們總是把弗萊的原型孤立地進行考察,沒有把它們放在弗萊本人由人類富于想象力的遠見出發認識文學和批評的邏輯語境中。本文筆者將首先澄清創造性想象力是弗萊邏輯的核心,并以此為基礎解釋弗萊研究中爭論較多的問題。以期在認識弗萊和評價弗萊上對人們有所幫助,并對人們作文論和文學研究起到一定的方法論意義。
[關鍵詞]想象 境界 遠見
[中圖分類號]I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7)08-80-02
一、引言
縱觀國內學者關于加拿大文學批評家諾思洛普·弗萊的學術成果,基本都將重點放在對原型的闡釋和運用上。有作品將弗萊呈示的神話體系進行歸納,并試圖理清它與文學的關系。也有作品揭示某些特定文化背景下的文學作品中清晰可見的原型模式。總的來說,大部分的學者是把這些神話原型體系進行了孤立地考察和運用,并沒有從弗萊的整個思想視野中思考他原型的意義,也沒有從弗萊的邏輯出發進行弗萊所稱之為“連續性的”思考。
二、想象作為弗萊思想的核心
弗萊研究專家Robert D·Denham指出“弗萊批評理論的基石是他想象的信條”。“藝術展示了人類想象的普遍性,對于這個普遍性的信念因為弗萊堅持人的‘欲望’而加強”,這種欲望不是通常所說的自然欲求,“而是對理想世界憧憬,是只有在想象中才可能體驗的模型”。這種想象的世界根于“自我的整體性,即每一個人命運都與另外的任何一個人的緊密相連”,“文學的教育必須引導學生走出他當前有主觀偏見的社會理想,走進人類共同的社會理想”。我們看到弗萊思想的核心,也就是我們所有創造力的來源在于我們富于想象力的遠見,這里整個世界成為一體,每一個實體都自由自在,同時又奏響同一個音符。這就是為什么弗萊在他的《批評的剖析》里說喜劇的精神是包容,它“傾向于在最后形成的社會形態中包含可能范圍內最多的人。阻撓喜劇結局的角色往往是被和解或改造而不是被驅逐”。
于是我們知道文學作為一個整體所具有的結構性并不是說文學作品中敘述情節的相像,而是在于它們有著共同的中心——富于想象力的遠見。文學是這種想象力的產物,是人類“欲望”所催生出的創造力的產品。如果我們將弗萊關于神話原型的論述放在這樣一個思想前提下來把握,我們就不會再誤將弗萊列入結構主義的行列。如果要把他歸于哪個主義的話,他是更接近于浪漫主義的。這樣弗萊的原型,他的四季的敘事理論,就不只是“把活生生的文學抽干所剩的骨架”,而是富于想象力的理想境界在想象中遭遇各種境界時以及在從某境界變化到另一境界時所產生的韻致,是以人們的情感,直覺為基礎的。從這個角度看雖然文學作品從表面上看千差萬別,但是它們最終都可以被歸結為對各種不同的境界和境界變化在想象中的再創造。弗萊的神話原型就是試圖用一種語法結構來展示人們文學想象中的這些境界和變化的宏大圖景,我們可以把這些可能的變化呈現在下面的圖形中。
該圖中橢圓的頂點標示人們想象中的最理想境界,人類整體的遠見;最低點標示與人類想象境界恰恰相反,人類想象中最痛苦的體驗,最陌生的境界;左方的箭頭表示從頂點到低谷的運動;右方的箭頭則是從低谷到頂點的運動。這樣橢圓上的每一個點所代表的境界在我們富于想象力的感知下給我們的情感都由在橢圓周上該點與頂點間的絕對距離所決定。運動方向在這種感知下的情感也由它是背頂點去還是向頂點運動決定。我們可以看到,文學的這種結構,文學經驗的這種共鳴,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結構,它是第一次將通常認為的結構的對立面想象和情感進行結構化。因此,弗萊結構是有情感的結構,是想象的結構;而弗萊的情感和想象也是有結構的情感與想象。
三、由想象的邏輯澄清關于弗萊的爭論
這個核心的問題澄清后,其他的問題也會迎刃而解。討論弗萊不可回避的一個問題就是他與榮格和弗雷澤的關系問題。如果不從弗萊的理論基石——想象出發就很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也是眾人誤以為弗萊與他們是繼承和發展關系的原因。實際上他們的不同是本質性的,因為他們處于完全不同的領域。榮格的原型在他那里是現實存在的,是屬于人的心理結構的;弗雷澤的禮儀活動在他那里也是客觀存在的,是人類社會組織結構的發源地。弗萊的原型只是“修建大樓的腳手架”,他的目的是闡明人類文學想象的規律。雖然“弗萊公開宣稱,他的原型理論是受榮格的集體無意識的啟發建立的”,雖然弗萊受了“弗雷澤的啟示”,這并不代表他們之間有承繼關系。筆者認為榮格和弗雷澤的啟示在于他們揭示了紛繁復雜的心理和社會現象具有共同性,能夠被某一種模式所概括。而在弗萊的領域里,他對他們的模式的利用是把它們作為“想象的語法”。它們的作用就相當于我們上文中的圖示。
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弗萊是不是脫離社會去研究文學。在弗萊那里,社會的性質也最終體現在人的生活方式與想象中理想狀態的對比上,一個時代標志性的作品總是再造這個時代里政治經濟文化的形態,也就是該作品和該時代的人的生活方式處在上文圖示中的同一個位置或屬于同一種運動的方式。于是我們看到社會對文學的作用并不在于它的某一方面的具體形態,而在于該社會在人的富于想象力的感知下激發的感受對于文學想象的影響。其實還是文學本身對文學的影響。
另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在當代文學批評界中弗萊思想的位置。近一個時期,女權主義,后殖民主義,新歷史主義,文化批評等等似乎占據了整個文學批評,弗萊被誤認為有結構主義,形式主義傾向在這個時代并不很受推崇,在這樣的背景下,解決這個問題似乎刻不容緩。我們知道,以上列舉的批評模式實際都在說一個道理,即我們通常誤認為是當然如此的事情,其實是我們主觀的構建,是可變的,而非必然的。這種思考弗萊從文學本身出發已經闡明了,就是上文中所說的社會信念的無限可能性,因此弗萊的文學批評思想實際包含了以上列舉的理論。另外就是他的理想世界只在想象之中,如果是定型的,那就是限制了整個人類的完全自由的,就不是富于想象力的理想境界了;因此他的思想又與解構精神的徹底性不謀而合。弗萊的高明之處在于他的理論指向人類整體的理想境界,解構不是他的目的,也就不會給人們以否定意義,只破不立的印象。也就是說弗萊的思想包容其他解構性的理論同時又在特定方面優于它們。
四、結論
綜上所述,對弗萊的研究必須從他的理論根基出發,從他本身的邏輯基礎即想象出發;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徹底地把握他思想的整體,才能對他的理論方法做出正確的理解與運用。如果只局限于他的神話解釋體系,就必然會造成誤解和誤用。長期以來人們對弗萊誤解繁多,就是因為普遍認為的理智與情感的對立。人們在心理上不能承認結構與想象,與情感的相互滲透。弗萊的研究工作為長期以來在西方關于詩是模仿與還是神的感召,靈感的激勵的爭論提供了出路。模仿是對情感境界的想象再造,情感是被想象再造了的程式化的情感,不是基于現實的無序的偶然的情感。
另外,他的思想和研究一直沒有離開對人類整體命運的關注。在想象中不生不滅,完全自由,完全和諧,整個世界成為一個實體的啟示世界,是弗萊一切理論和思想的參照。他是一個文學批評家,又是完全的浪漫主義,人道主義詩人。他的批評解放了人的詩性的創造力,是人擺脫各種束縛,達成“詩意的棲息”的有效途徑。認識了這一點,也就從根本上把握了弗萊的思想性質。
以上的討論給我們文學批評方法論上的啟示就是我們必須放棄先入為主的各種偏見以批評理論本身的思想核心出發對其進行徹底認識。另外,我們也不能斷章取義,必須抓住某一思想理論的邏輯起點,把握整個思想的邏輯路線,才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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